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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笔直地戳中了陈汐，她终于有了反应。
“奶奶不会去的。”
她声音平淡，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冷静。
白宇宁蹙眉问，“为什么？”
陈汐，“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哪都不会去。”
“那你呢？”
白宇宁静静看着陈汐，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她的答案。
良久，陈汐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过去别的地方。”
白宇宁搂住她，轻轻晃了晃。
“那现在开始想想吧，夫唱妇随，我去北京，你肯定也要一起去的啊。”
陈汐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白宇宁，“我知道让你生活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你肯定需要时间去适应，但是去北京的大方向是没错的。”
“那边是首都，大医院，我的收入和前途都比在这里要强太多了。”
“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有更好的起点，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啊。”
陈汐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道，“那我呢？”
白宇宁怔了怔，然后笑着说，“你？你有我啊，我挣来的都是你的，都是咱们这个家的啊，你跟着我享福就是了。”
“不想工作就在家呆着，想工作的话，以你的能力还怕找不着吗？”
他越说越坚定，越说越觉得这些话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陈汐静静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说，“我需要考虑。”
白宇宁笑着点点头。
“工作调动不是一两天能办下来的事，这时间足够你想明白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说有事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啊？”
陈汐看着白宇宁，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
“算了，改天再说。”
陈汐晚上没熬夜改图稿，却也没怎么睡着。

她耳边是白宇宁均匀的呼吸声。

夜风拂动窗帘，缝隙透进外面寂静的街灯，窗台上的黄芪花开得依然茂盛。
白宇宁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他的话面面俱到，唯独有一件事情压根没提。
那就是陈汐的修车厂。
她心心念念，折腾了小半年，眼看着已经有机会能开起来的修车厂。
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有多想做成这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
第二天一大早，陈汐去了七里镇。
她坐在刘伯洋店门口的台阶上抽烟。
小城里没有早高峰，晨光温柔懒散。
一条长街上只有三两家早餐店开着。
古柳深处不知谁家有人在院里吊嗓子，分不清唱的是曲子戏还是秦腔。
坐了一会儿，刘伯洋才骑着摩托过来。
陈汐夹着烟，朝刘伯洋笑笑，又兀自看向行人寥寥的街面，没说话。
“姐，我跟秦展这两天看了几个场地，阳关镇有个地方还行，一会儿带你去看看。”
陈汐抬眼看向刘伯洋，笑笑说，“不用了。”
她没解释什么，继续沉默抽烟。
刘伯洋走到陈汐身后把两个卷闸门打开，然后在陈汐身旁蹲了下来。
“怎么了姐，有事？”
陈汐，“没什么事，你忙你的。”
刘伯洋知道陈汐的性格，便不多说什么，起身进了店里。
过了一会儿，一辆车停在刘伯洋店门口。
陈汐抬眼一看是杨珊的车。
她扔掉手里的烟蒂，起身走了过去。
杨珊降下车玻璃，笑着对陈汐说，“你怎么在这？”
陈汐，“过来呆会儿，你来干吗？”
杨珊，“车胎扎了，过来让伯洋帮忙补一下。”
陈汐，“开进去吧，我给你补。”
杨珊升上车窗，向着有缓坡的一侧门，把车开进店里。
陈汐跟着进来，从杂物桌上拾起一副手套戴上，拽来一个千斤顶搁到漏气的车胎旁。
刘伯洋从后院走进店里，朝杨珊打招呼，“珊姐，不上班啊？”
杨珊朝他笑笑，“这个月上夜班。”
杨珊蹲一旁，看陈汐娴熟地拆下车胎。
她随口问道，“修车厂的事有进展吗？”
陈汐手一顿，过了片刻才点点头晚.晚.吖说，“场地的事，已经谈好了。”
杨珊，“是七里镇那个场地吗？”
陈汐摇摇头，“不是。”
她把轮胎滚到一边，充上气，检查漏气点。
杨珊觉得陈汐怪怪的。
之前只要一提到修车厂，陈汐就会变成个话痨，今天却没精打采的。
她还想再问问，门口风风火火进来个人，手里拎着一兜子烧饼夹肉。
秦展进了店里，一看到陈汐，表情立刻变得眉飞色舞。
他跑过来朝陈汐嚷嚷，“汐姐，我才知道那个 vr 馆是我哥开的。”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他什么都听我的。”
“要早知道那地儿是他租的，我分分钟给你要来一半场地，哪还用得着耽误这么长时间啊。”
陈汐笑笑，没说话。
刘伯洋惊喜地问，“vr 馆是秦烈哥的？”
秦展点点头，笑着看向陈汐。
“昨晚听我哥说，他把场地分你一半，他掏六十万，你掏四十万。”
“是不是还得有十万块的设备拆装费？”
陈汐点点头，一声不吭忙着手上的活。
秦展热心肠地帮陈汐算起账来。
“还得再加上装修费，怎么也得六十万吧，你手上只有二十万，这钱差得有点多啊。”
陈汐起身滚着轮胎走了。
秦展还在兀自叨叨，“我哥钱多，让他先帮忙垫二十万房租，反正你不是给他画画呢吗，就当预支工资了。”
“剩下的钱我跟伯洋帮你凑凑，咱无论如何先把那个场地拿到手。”
杨珊若有所思看着陈汐的背影，心想难怪她这么蔫儿，原来是遇到难事了。
陈汐帮杨珊修完车就回了家，倒头睡了一觉。
傍晚时，杨珊的电话打来了。
陈汐迷迷糊糊接起电话。
“都到晚饭的点了，你怎么还睡啊，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陈汐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哼唧一句，“什么事？”
杨珊，“素素演出回来了，晚上我们给她接风，去吃日料。”
韩素素是陈汐和杨珊从初中时候一起玩到现在的好朋友。
韩素素从小学跳舞，高中毕业就进了丝路舞团，现在已经是团里的台柱子了。
陈汐没心情吃饭，困兮兮地说，“你们俩吃吧，我不去了。”
杨珊，“我位子都订好了，不去不行，你快点起来，我再有十分钟就到你家门口了。”
陈汐无奈地爬起来，去院子里拿凉水冲了把脸。
她坐在葡萄架下跟三黄玩了一会儿，杨珊的车就到了。
这家日料店去年才开张。
楼下是卡座，楼上是一个个精致的小包间，包间里是榻榻米式的装修和家具。
杨珊带陈汐上了二楼，两个人脱鞋进了包间。
韩素素不一会儿也来了，窈窕的身影一出现，包间都跟着蓬荜生辉了一下。
“哎呀！素素，你是不是又瘦了？”
杨珊睁大眼睛朝她叫道。
韩素素走过来，在地垫上坐下。
“别提了，这半个月每天晚上跳一场，累死我了，不瘦才怪。”
杨珊摸摸自己生完孩子之后就回不去的小肚子，郁闷地说，“你俩吃吧，我今晚看着。”
陈汐问韩素素，“首都人民喜欢敦煌舞吗？”
韩素素眉毛一扬，得意洋洋地说，“那还用说，我们丝路舞团的招牌一亮出去，场场爆满。”
“每次表演结束都得再返场跳一段，找我们合影的人都排到天安门广场去了。”
牛皮吹得震天响，陈汐和杨珊都被逗笑了。
韩素素掏出手机给她们看这半个月在北京拍的照片。
有演出的，有排练的，有吃喝玩乐的。
陈汐静静看了一会儿。
她忽然抬头看向韩素素，没头没尾地问，“北京好吗？”
韩素素想都没想就说，“当然好了。”
“都哪好？”
陈汐淡声问道。
韩素素脱口而出，“哪都好啊，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陈汐，“给你机会你会去北京吗？”
韩素素一脸茫然看着陈汐。
“去啊，我明年还想去北京演出，这回没来得及去逛故宫，也没去成环球影城，太遗憾了。”
陈汐目光沉沉，淡声说，“是搬到北京生活。”
韩素素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我在敦煌好好的，干嘛要去北京生活？”
陈汐无语地看她一眼，“你不是说北京要什么有什么吗？”
韩素素，“可那没我家啊，没你们啊，我去了跟谁玩？我去了还怎么跳飞天舞啊？”
陈汐沉默看向窗外。
夜色不知不觉已经笼罩下来，熟悉的街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视野里的每一束灯光，还有耳边的说笑声都变得那么难以割舍。
陈汐，“今晚谁陪我喝酒？”

第十八章
清酒一杯接一杯。
陈汐觉得跟喝水一样没滋没味。
韩素素也觉得这酒不够带劲。
杨珊却是三杯就倒的酒量。
一小壶清酒喝完，整个人都飘了。
店员敲门进来，把盐烤大虾摆上餐桌。
陈汐抬头问道，“店里有白酒吗？度数高一点的。”
店员摇摇头，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家度数最高的就是这种清酒。
陈汐又默默喝了一小壶清酒，忽然起身朝包间门口走去。
韩素素叫她，“陈汐，你干什么去？”
陈汐走到门边，回头说，“我去买瓶白酒。”
杨珊摇摇晃晃站起来，“我也去。”
陈汐呼地打开推拉门。
走廊里清凉的风扑在脸上，迎面撞见一道黑沉沉的目光。
秦烈正从包间门前经过，大概是听到什么了，正转头望过来。
两个人目光相撞。
陈汐扶着门框怔了怔。
秦烈脚步未停，径直进了隔壁的包间。
杨珊扑在陈汐身后，也看到了秦烈的身影。
她偷偷掐了掐陈汐的肩头，在她耳边惊喜地说，“刚才那人好像是秦烈哥，你看到没？”
陈汐没说话，弯腰穿鞋。
两个人从隔壁包厢门口经过。
杨珊好奇地透过门缝，朝里张望了一眼。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更生动了，眉毛快要飞起来。
杨珊拽着陈汐快步走到楼梯口，一脸八卦，“包间里有个女的，好像是我们中医院的大美人。”
陈汐烦着自己的事，没心情听八卦，只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杨珊怅然若失，“郎才女貌，还挺般配。”
两个人在街对面的烟酒店买了一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回来。
经过秦烈的包间时，杨珊忍不住满心好奇想往里张望。
可惜包间的推拉门紧闭着，什么也看不到。
白酒打开。
陈汐和韩素素两杯下肚也飘了，撸起袖子猜起拳来。
杨珊更是原形毕露。
她饭也不吃了，趴在薄薄一层木板墙上听隔壁的动静。
陈汐和韩素素伸出四个拳头，喊，“十五二十。”
拳头张开，陈汐输了。
她举起一盅酒爽快地干了，撸撸袖子朝韩素素喊，“再来再来。”
杨珊转过头朝她俩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耳朵贴在墙上继续偷听。
韩素素好奇地收了手，凑过来小声问杨珊。
“你听什么呢？”
杨珊一脸惆怅，“听我逝去的青春。”
韩素素，“我也听听。”
说着也趴在了隔墙上。
陈汐自己喝了一会儿闷酒，觉得没意思。
她左手拎着酒瓶子，右手捏着酒盅，起身踉跄两步也凑了过来。
陈汐坐在地上，给自己满上酒，一口干了，侧耳聆听。
包间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隔壁的说话声，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听了一会儿都是女方在说话。
男人偶尔嗯一声，听上去不大喜欢说话。
韩素素小声问杨珊，“相亲？”
杨珊，“好像是。”
韩素素评价，“男的好像不大主动。”
杨珊小声嘀咕，“是呢，他怎么不说话，冯可多漂亮啊，性格又好。”
韩素素，“谁是冯可？”
杨珊，“就是说话这个女的，是我们医院中医理疗科的医生。”
陈汐又喝一杯酒，忽然想起秦烈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毫无征兆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珊连忙捂住她的嘴。
陈汐乖巧地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封住嘴巴的动作。
杨珊这才松开手。
三个人继续偷听。
对面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陈汐听不到什么八卦，觉得好没意思。
她起身要回去吃寿司，忽然听到隔壁包间又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秦烈……”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也是三中的，在你隔壁班，我也是数学课代表。”
隔壁安静几秒，陈汐听到秦烈低沉的声音。
“哦，记不得了。”
她重新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冯可，“你是不是，不知道今天这顿饭是相亲？”
秦烈低低笑了一声，“嗯。”
冯可：“其实我也不喜欢相亲，可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来了。”
她声音顿了顿，忽然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汐不知不觉也把耳朵贴在了墙上，等着听秦烈的回答。
片刻之后，秦烈的声音传来。
“抱歉，我不会在敦煌呆一辈子。”
这话忽然戳中了陈汐的心窝子。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胃里像烧起一团火，一直烧上两颊。
她听到冯可的声音，“你要回北京吗？”
秦烈，“嗯，可能。”
包厢那边两个人沉默了。
好一会儿，冯可的声音才又响起。
“假如，我们处得来，我可以去北京……”
陈汐听了冯可的话，心头一阵莫名的烦闷。
又是一阵沉默，她听到秦烈淡淡的声音。
“为什么？”
冯可反问他，“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不去北京，你会为我留在敦煌吗？”
秦烈，“不会。”
陈汐听到冯可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声。
“那你还问为什么，我有的选吗？”
冷不丁的，陈汐忽然吼了一嗓子，“怎么就没有了？”
她脸颊嫣红，手里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站起来，看架势要去跟人掐架一样。
隔壁包间忽然没了声音。
杨珊和韩素素同时跳起来。
一个捂住陈汐的嘴，一个尴尬到抓耳挠腮。
情急之下，韩素素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就是没有， 不信你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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