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烨的目光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浑身笼罩着低气压,恶狠狠地警告我。
裴烨这话说得不算大声,但离得近的同学都悄悄支起耳朵吃瓜,小胖子瞅准老师板书就回头看,脖子都快扭断了。
我收回视线。
哇哦,好凶哦。
裴烨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更别说是狠话了,我一个眼神他就乖乖过来跟我贴贴。
这种感觉,蛮新奇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用不同的方式尝试跟他搭话,均以失败告终,我没想到小屁孩这么难搞。
唯一欣慰的是,他这最近都有乖乖来上课,没有逃课,没有迟到,没有早退,真的很遵纪守法。
虽然一天八节课,有六节在睡觉。
六中的月考是以班级为单位,不打乱年级来考,裴烨坐在我的右上方,重生后的第一次月考,我略显紧张。
抬头看见裴烨埋头枕在臂弯里,一双大长腿霸道地伸到前面同学的椅子下,前面的同学僵着身子不敢有大动作,连拿笔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这小子不只上课睡觉,考试也睡得天昏地暗。
而监考老师已经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轻车熟路地留了一张试卷他在桌子上留了一张试卷。然后继续给后面的同学发。
教室里静悄悄地只有试卷翻动的声音,监考老师清了清嗓子宣读考试注意事项。
裴烨终于有所动作,我微微松了口气。
只见他屈起手指点了点前面那个同学的后背,那个男生怯生生地拿了支笔递给他,裴烨接过笔,龙飞凤舞地在试卷上写好名字。
然后把笔一撂,试卷往头上一盖,睡得岁月静好。
?
糟心玩意儿。
这怎么行,不好好学习就要被老爷子送出国镀金了。
我现在就像一个在焦虑叛逆儿子学习的妈妈,于是月考后我自告奋勇地要帮他补课。
转学一个月,虽说我没有和裴烨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感情,但他的小弟已然跟我混熟了。
早操过后,裴烨依然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补觉。
我在他的书桌前顿了顿,伸出手在那颗灰不溜秋的后脑勺上戳了戳。
小弟陆风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清姐!清姐!斯到谱!」
陆风用着安陵容喊宝娟的声音,手舞足蹈地制止我摸老虎屁股的危险行为。
裴烨的起床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但我已经戳了,还戳了好几下,力道还不轻。
黑色的脑袋动了动,陆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裴烨的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露出一小块眉眼,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他的不耐烦十分明显。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把头扭向墙的一面,继续趴着。
我听见陆风夸张地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
我不死心地屈起手指又敲了敲裴烨的脑袋。
「咳咳咳……」
陆风手抖得没个轻重,差点把自己拍过去。
裴烨这次醒了,他皱着眉头,声音低哑:「少他妈来烦我。」
听得出来强压着怒气。
旁边的陆风大气都不敢出,我眨了眨眼睛。
好可爱哦,好像炸毛小狗。
我其实十分热衷于逗裴烨,把他惹炸毛了再顺毛,在这件事上我乐此不疲。
我开始有点得意忘形了,手比脑子快地摸上他的脑袋,胡乱揉了揉,下一步就是奖励小狗一个亲亲顺毛。
当我自然而然地俯下身的时候,脑子一激灵突然清醒。
他目光愕然,周遭的空气好像凝结成冰,我瞳孔微张,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反应过来了,微微动了一下头,发丝在我鼻尖轻轻拂过,我像是触电般快速站直身子。
「从今天开始,我给你补习。」
我清咳一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原本想循序渐进的,但是现在的气氛太尴尬了,我得说点别的缓解一下。
然后我就听见他嗤笑一声,戏谑地看着我:「就凭你那 60 分的物理?」
月考成绩出来了,高中毕业那么多年,得亏我还记得一点,不然连及格线都保不住。
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月考分数,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年我可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差的分数。
我直直地看着他:「打个赌,下次月考我前三,你就得让我给你补习。
「怎么样?」
现场陷入一小阵沉默中,就连陆风都用痴人说梦话的表情看向我。
我反应过来自己充满中二的发言,忍不住老脸一红。
我 60 分的试卷确实不太有说服力,但是裴烨这根苗子,我一定要掰正了。
「扑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你想引起我注意的方式太老套了吧。」
我:?
陆风向我竖起大拇指:「清姐,想给裴哥补习的女生能围操场一个圈,你才 60 分怎么敢自告奋勇的?」
「行,你给我等着。」
5.
我撂下狠话后,发信息让我爸给我找一个补习老师。
吓得我爹立马打了个电话过来:「我的私房钱藏在哪里?」
我对答如流:「夹在我房间书架第二排那本《中国上下五千年》里。」
我听到我爹夸张地松了口气:「行,你是我亲闺女。」
接着又问:「你次次第一,找什么补习老师?」
亲爹啊,我总不能说我重生之前已经毕业好久了,高中的知识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我含糊着糊弄过去,我爹秉承女儿奴的本质二话不说给我找好了补习老师。
为了完成赌约,我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回自己租的房子补习,甚至没空跟裴烨培养感情。
然后我就发现,这小子前段时间原来不是变乖了不逃课,而是因为腿伤了行动不便才乖乖待在学校的。
现在腿好了,又开始三天两头翘课,而老师也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就算他的位置空了,也没有过问。
体育课跑完八百米,我下腹一阵剧痛传来,我惨白着脸跟老师请假回教室休息。
我从高中开始痛经就十分严重,外在表现也十分明显,嘴唇发青和冒冷汗更是常态。
直到结婚后裴烨带我去看老中医花了一年时间才慢慢调理好。
我痛得脑门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教室里空无一人,我蹒跚着挪到自己的位置上趴下休息。
我向来都觉得只要睡着了就不会痛,于是我闭上眼睛开始自我催眠。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鼻子传来一股熟悉的冷香,我半睁着眼睛看到模糊的轮廓。
是裴烨。
人在虚弱时,总喜欢和爱的人撒娇,希望被拥抱、被抚摸。
于是我软着声音,一如往常和他撒娇一般:「阿烨,我好痛哦。
「老公抱抱。」
我抬头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过来抱抱我,再摸摸我的头。
面前的人似乎怔了怔,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小会的时间,足够让我清醒过来。
我又双叒叕忘记自己重生了。
我撇着嘴有些委屈,27 岁的裴烨会跟我亲亲抱抱,17 岁的裴烨是个拽哥,对我爱搭不理。
然而刚刚转身离开的人又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淡粉色的水瓶递给我,我才发现自己桌上的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看着我的脸迟疑地问了一句:「要吃药吗?」
滚烫的暖意从我指尖蹿起,冰凉的手瞬间有了温度。
裴烨英挺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冷意,但那双狭长的眸子却带上一丝担心。
我的心像被轻轻地弹了弹,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