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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致沉紧紧攥住双手，眼神沉得能低水。
几秒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嘲讽。
伸手夺过那份离婚协议，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摆脱你这种女人，我求之不得。”
说完，他起身套上外套就要走。
沈以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再次开口。
“你知道吗，我其实真的很羡慕沈媛，小时候她有父母爱她，结婚了她有老公爱她，就连离婚了，也还有我的丈夫爱她。”
顾致沉背脊一僵，但脚步没有停，狠狠摔门离开。
客厅里，沈以绾看着那张已经签好字的协议，双眼不知何时已被泪水占满，巨大的心痛袭来，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而顾致沉在离开后，便一路开着车狂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脑子都是沈以绾提离婚时决绝的表情，心里有一团怒火好像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他猛踩油门，豪车的引擎声震天响，顾致沉心烦意乱，车子飞速向前开着，但他仍然越来越心烦意乱，一个走神不小心将车撞上了天桥！
“嘭！”
……
医院，顾致沉仍然半昏迷着，但剧烈的头痛让他的大脑率先恢复了一部分意识。
他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喂水擦汗，就像五年前刚做完换肾手术后，那个照顾他的人一样。
他浓眉紧蹙，忽然抓住了一只纤细的手，嘴巴比眼睛先一步沈醒，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沈以绾！”
睁眼后，看见的却是咬唇看着自己的沈媛。
顾致沉狠狠一愣，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叫了沈以绾的名字。
而且见到沈媛后，心里竟有一丝失望划过。
他真是疯了，明明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本来就都是沈媛陪着他！
顾致沉松开手，哑声道：“抱歉。”
沈媛刚才将他喊的名字听得清清楚楚，眼底闪过一抹嫉恨，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致沉，你想见沈以绾吗？我刚刚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你出车祸了，可她……很冷漠，还说你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事与她无关。”
果然，顾致沉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冷冷道：“我不想见她！”
沈媛没再说话，只是垂眸掩住眼底得意的笑。
这次车祸顾致沉伤的并不重但从前最关心他的沈以绾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顾致沉虽然身体一天天恢复，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
直到快出院时，沈以绾终于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五我们去办下离婚手续吧。”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静静的等着他回复。
而顾致沉一时也没说话，像是以为她还会有话说一般，两人互相沉默了一阵。
半晌，他才终于开口：“知道了。”
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咬着力一般，接着便将电话重重的挂掉了。
等到周五那天时，沈以绾早早出门，在路上却接到了小乐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小乐妈妈，小乐最近很不对劲，总是躲在角落哭，你快过来一趟吧，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第九章======
沈以绾心中一紧，立刻转身去了幼儿园。
到幼儿园后，老师给她递来小乐的日记本沈以绾看了之后，整个人都震住了。
这上面，全部都是孩子的哭诉！
【小姨逼我叫她妈妈，不然就掐我，小乐好痛……】
【我一点都不喜欢小姨，也有点不喜欢爸爸了。】
【小姨不让我回家，也不让我给妈妈打电话，我好想妈妈。】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小乐了……】
沈以绾彻底僵在原地，她那天被沈媛给她听的录音刺激到崩溃，万般心痛之下才决定放弃小乐，可她万万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的宝贝，生活在沈媛身边，究竟受着怎样的虐待？！
沈以绾又心疼又震怒，听说今天沈媛没送孩子来上学，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她要把小乐带回去！她再也不会让小乐受欺负！
电话接通后，沈以绾的质问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沈媛尖叫：“不！不要抢走我的皓皓，你把那个孩子带走吧！”
沈以绾浑身一震，不安的问：“沈媛，你在说什么？！”
几秒后，沈媛哭着说：“有人抢走了皓皓和你儿子，去了顾氏集团顶楼……”
沈以绾脑子嗡的一声，她呼吸一滞，立刻冲了出去。
等沈以绾狂奔到顾氏集团顶楼时，正狂风大作。
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男人手里抓着两个正在大哭的孩子，一步步往边缘靠近。
这可是四十九楼！
沈以绾惊得大喊：“小乐！”
沈媛在一旁不停的求他：“放过我儿子吧，求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人啐了一声，恶狠狠的道：“老子不要钱，顾致沉不给我留活路，老子也不让他痛快！”
这人本是顾氏的员工，因为心术不正被顾致沉开除了，导致他在江城无人敢用，老婆也跟他离婚了，他对顾致沉心生怨恨，这才绑架了这两个孩子。
这时，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是顾致沉来了。
看见两个孩子，他眉心一沉：“放开他们！”
那绑匪看见顾致沉，露出阴恻恻的笑意：“顾总，你来的够快的啊。”
顾致沉一步步靠近：“你要多少钱？一千万够不够？把两个孩子放了。”
那绑匪妻离子散，绑架根本不是为了钱，就是想让顾致沉痛苦，有心折磨他。
“呵，我不要钱，我就要你也尝尝撕心裂肺的痛楚！”
“顾致沉，我打听过了，这两个一个是你的亲生儿子，一个是你初恋的孩子，二选一，你只能救一个，另一个就要被我从这四十九楼扔下去，说吧，你选谁？”
这话一出，对面的三人脸色都是一白。
沈以绾和沈媛同时看向顾致沉，顾致沉沉声道：“两个孩子我都要救！”
“只能救一个，顾总，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否则，两个我都扔下去。”
沈媛听后，什么也不顾了，哭着奔向顾致沉：“致沉，救皓皓，求求你救他！”
沈以绾的双眼也通红，嗓音都发哑：“顾致沉，小乐是你唯一的儿子……”
她的手都在发抖，因为此时此刻，她根本不能够确定这个血亲的身份究竟能不能敌得过沈媛的儿子。
沈媛死死抓住顾致沉的胳膊，哭诉道：“致沉，我只有皓皓了，当年为了救你，我已经不能生育了，这个孩子是我拼死生下的，我只有他了，他要是死了我也会丢了半条命，求求你，救皓皓吧！”
“致沉，求求你，我为你已经失去一切，不能再失去皓皓了。”
沈以绾没想到沈媛会如此卑鄙。
当年分明是自己救了顾致沉，她却多次冒领，如今，竟然还敢把这件事当成筹码……
可这却是有效的，因为她已然清楚的看到顾致沉眼底有了一抹动摇。
她心头俱震，刚要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绑匪已经做出了推人的动作，顾致沉血红了眼，几乎是竭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那句话。
“救皓皓！”
那一瞬间，沈以绾感觉天崩地裂，难以置信的看着顾致沉。
二选一，他选了初恋的孩子，舍弃掉了和她的孩子！
皓皓还在撕心裂肺的哭，小乐却始终平静得让人心疼，他摇摇晃晃的站在天台，直到听到那句话，便知道自己被彻底放弃了。
“妈妈，不要哭，以后你再生一个跟小乐一样的孩子陪你，小乐会在天上好好守着你的。”
“爸爸，你一直不肯承认我是你的孩子，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也不再需要爸爸了。”
顾致沉心头猛震，话音刚落，绑匪已经将皓皓用力甩了过来，与此同时，猛地将小乐推了下去。
“小乐！”
沈以绾吼得撕心裂肺，疯了一样的朝着天台冲过去，这是四十九楼，人一旦掉下去，死无全尸！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小乐死了，她也不活了。

顾致沉，人间很好，但有你，我不来了。
在小乐即将掉下去的最后一秒，她拉住小乐的手，两人往下决然的坠落……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地上瞬间氤氲出一大片红色的花。
底下是路人疯狂的尖叫声。
“啊！死人了！”

======第十章======
顾致沉下意识尖叫了一声——“不！”
他发了疯一般冲过去，将那绑匪狠狠甩开，趴在天台边，看见了下面早已铺好的救生气垫，即便如此，他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仿佛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什么东西。
这时，警察也从楼梯口一拥而上，为绑匪带上了手铐。
医院，沈以绾和小乐都被送进了抢救室。
纵然他们摔在了救生气垫上，可是那毕竟是四十九层高的高楼，两个人都已经昏迷不醒。
顾致沉脸色苍白的等在抢救室外，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是沈家父母，两个老人哭丧着脸跑过来，顾致沉以为他们是担心沈以绾，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他们开口。
“致沉，媛媛怎么样？皓皓怎么样啊？他们可千万不能有事。”
“就是，媛媛可是我们家掌上明珠，她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顾致沉愣住，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天台跳下去的分明是沈以绾和小乐，可是沈家父母第一个关心居然还是沈媛和皓皓，而对真正生死未卜的沈以绾只字不提。
他哑声开口：“沈媛没事，但是沈以绾和小乐……”
“没事就好，媛媛没事就好。”沈母一听到沈媛没事，连他接下来的话都懒得再听，一副压根不在乎沈以绾死活的样子。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怒到极致的声音——
“够了！你们这群白眼狼！”
三个人一同望去，出声的是刚刚跑来的凌风，得知沈以绾和小乐坠楼的事后，他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却听见沈父沈母这些只关心沈媛的言论。
他的眼睛几乎要冒火，看着沈家父母那没有一点良心的脸，冷声开口：“沈以绾现在生死未卜，你们身为她的亲生父母，对她就连一点关心都没有吗？”
两个老人脸上闪过一阵心虚，沈父道：“媛媛毕竟之前给我献过血，身子很弱，我们先担心她也是正常的。”
凌风深呼了一口气，他真是再也听不下去这种话。
“我告诉你们，三个月前，你出车祸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献了800毫升血的人，根本就不是沈媛！是沈以绾，是沈以绾那个傻子！她献血之后昏迷了整整两天，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去看她，还让沈媛抢了她的付出！”
沈父沈母包括顾致沉都是一僵，沈父瞪着眼睛，不肯相信：“怎，怎么可能？”
“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查献血登记表上的名字，看看给你献血的究竟是沈以绾还是你的好女儿沈媛！”
凌风大声吼了出来，又走近两步，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顾致沉。
眼中的恨意比刚才看沈家父母是还要浓烈。
顾致沉还以为他也要对自己说什么，可凌风什么都没说，直接挥起一拳狠狠打在了他脸上！

======第十一章======
连沈父沈母都吓了一跳，连忙要来拦他。
可凌风像是发怒的豹子，谁也拉不住他，他一拳接一拳的打在顾致沉脸上，顾致沉自然不甘示弱，很快反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凌风揪住他的衣领：“畜生！你这个畜生！”
其实顾致沉能够理解他这么恨自己，毕竟凌风喜欢沈以绾，而小乐又是沈以绾的孩子，自己刚刚选择了皓皓，差点害死了沈以绾母子，思及此，顾致沉心里有一股很复杂的心情。
即便他当时知道楼下已经铺好了救生气垫，但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去，本就是九死一生，在那样的情况，他抛弃了自己亲生儿子，几乎就等于是让他去死。
他承认，当时是沈媛的话触动了他，毕竟当年是她给自己捐了肾，皓皓又是她唯一的孩子，他没有任何部办法不选择皓皓。
顾致沉的理智一遍遍的提醒，救皓皓，一定要就皓皓。
可是，当真的看见小乐跳下去，尤其是连沈以绾也追了下去的时候，那一刻他竟然心痛的无以复加。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跟着一起跳下去。
为什么，那可是沈以绾？那个他从来没爱过的沈以绾。
凌风的质问还在耳边：“顾致沉，就算你不爱沈以绾，可小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抛弃他！你怎么能抛弃他！”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一向高高在上的顾家继承人，此刻竟然被吼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愿意承认，心里那阵复杂的情绪是后悔。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皓皓，是沈媛唯一的儿子，五年前她为了救我捐肾，她没办法再生育了……”
凌风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他眼中甚至含着泪，忍住那股灭顶的怒意，咬着牙开口：“五年前，为你捐肾的人是沈以绾！再也无法生育的人，也是沈以绾！顾致沉，你还要被蒙骗多久？”
轰！
就像一道炸雷在顾致沉头顶闪过，震的他一动不动。
他下意识想反驳凌风的话。
怎么可能？给他捐肾的人怎么可能是沈以绾？分明是沈媛，分明他一醒来看见的人，也是沈媛！
“不可能！凌风，你别以为你胡说八道我就会信，给我捐肾的人怎么可能是沈以绾！”
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凌风满眼失望：“我胡说八道？顾致沉，顾总，顾大少爷，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如好好想想，如果当初真的是沈媛给你捐的肾，她怎么可能又能马上去国外深造学设计，她失去的可是一颗肾，能恢复的那么快吗？”
“她之所以能一点事都没有，那是因为，捐肾的人从来不是她！她只不过是钻了沈以绾晕倒的空子，抢在她之前在你醒来后出现，让你们都误以为是她捐的肾，骗了你整整五年！”
顾致沉双眼都红了，连沈家父母都愣在了原地。
他狠狠揪住凌风的衣领，沉声道：“不可能！你胡说！”
凌风也不甘示弱：“我又没有胡说，你拿着她们照片去问你当年的主刀医生，不就有答案了吗？”

======第十二章======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笃定，叫顾致沉心中真的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两个人还在对峙着，抢救室门上红色的已经暗了下来，医生们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立刻松手，同时走向医生。
“怎么样了？”
医生：“两个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是情况还是很不好，尤其是小病人，他年纪太小，骨骼本就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沈醒啊。”
顾致沉和凌风都愣住了，紧接着，有护士将病床推了出来，看向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看上去毫无声息的沈以绾和小乐，顾致沉的手紧紧攥住。
他们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凌风毕竟是医生，跟其他医生一直在沟通沈以绾和小乐的情况。
而顾致沉和沈父沈母在另一旁，他们都还在惊讶于凌风刚刚说的话。
心里都不愿意相信。
怎么可能，输血、捐肾的人怎么可能都是沈以绾。
尤其是顾致沉，他在玻璃窗户外死死盯着沈以绾苍白的面孔，最后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他直接去找了当年给自己做换肾的手术的医生。
医生对顾致沉的印象很深，因为他是昨晚手术的病人里，恢复的最好最快的那一个。
“是你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顾致沉深呼了几口气，开口问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医生，我想问你，五年前给我捐肾的人，究竟是谁？”
医生一愣，有些为难：“这个，按照规矩，在没取得捐肾者同意时，医院是不能泄露她们的身份的。”
顾致沉却无比坚持：“您告诉我，我只是想感谢她，您告诉我她的名字就好。”
被捐赠者想感谢捐赠者是常有的事，医生也司空见惯，犹豫了几秒，才说：“时间太久了，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顾致沉想起凌风说的，想拿出两人的照片给他认，可他手头上也没有照片只能道：“那您告诉我，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特征？”医生想了一会儿，还真想想起来什么：“我还真记得一个，当时做手术的时候，看见她脖子右侧有一颗红痣，很少人脖子上有红痣，所以我当时就注意到了。”
红痣！
顾致沉颤抖着后退了两步，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那颗红痣，他也看见过，就在沈以绾提离婚的那晚，两人在沙发上亲密后，她紧紧抱着他的时候，顾致沉清清楚楚的看见过她右边脖子上的红痣。
此刻，那颗红痣像一团火，在他眼前熊熊燃烧了起来。
真的是沈以绾！给他捐肾的，居然是沈以绾！
顾致沉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恍然想起，其实当初刚结婚的时候，沈以绾也曾试图跟自己解释，告诉他捐肾的人是她，可那时候的自己，一心把她当做善用心计不择手段的女人，从来没有相信过她的话！
如今，还酿成了大错！
顾致沉，你居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牺牲了你的妻子和儿子！

======第十三章======
他双眼红的像是要留下血泪，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走廊上，遇到了刚好出来的沈媛。
看见顾致沉，她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而且他刚刚为了救皓皓牺牲了小乐，就连沈以绾那个女人现在也可能活不了了，沈媛心里一阵得意。
这就是她上位的最佳时机！
沈媛掐了一把自己，眼里瞬间冒气水雾，走向顾致沉。
“致沉，你去看看皓皓吧，他刚刚受了好大的惊吓，一直在叫爸爸，你是知道的，他一直把你当成爸爸。”
她用着跟从前如出一辙的理由，可这次，顾致沉却没有像从前一向回应他。
他漆黑的眸沉沉看向沈媛，那眼底的冰冷让她心中一跳。
沈媛原本握着他手缓缓松了松，疑惑地问：“致沉，你怎么了？”
顾致沉的声音低沉如水：“我问你，当年给我捐肾的人，真的是你吗？”
沈媛闪底快速闪过一抹心虚，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当，当然是我啊。”
顾致沉一直紧紧的盯着她，当然没有错过沈媛眼底的闪躲，直至此刻，他终于彻底认清。
自己简直就是个大蠢货！
居然会把这个女人当成是救命恩人，甚至为了她伤害沈以绾，为了她忽视小乐！
沈媛脑子里快速闪过什么，急切的抓起顾致沉的手：“致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那一定是故意挑拨我们，给你捐肾的人就是我啊，你当初醒过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我不是吗？”
她还敢提！
顾致沉狠狠抽回手，又用力掐住沈媛的脖子，缓缓收紧，看着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咬牙道：“沈媛，你还要把我当傻子骗到什么时候？我再问一边，当年给我捐肾的人，真的是你吗？”
沈媛心中大骇，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温柔有加的顾致沉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她仍然咬死不肯松口。
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拼命挣扎：“真的，是我。”
顾致沉冰凉的视线从她的脸缓缓下移，另一只手伸手按住她肾脏的位置，冷冷开口：“既然你这么坚持。”
他冷笑一声：“要不要我找个医生剖开你的身体看一看，看看里面究竟还有几个肾？”
闻言，沈媛整个身子都是一僵，可接下来的顾致沉的话，更是把她打进了地狱。
“如果我看到还有两个肾的话，我不介意割掉一个，帮你圆谎。”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她恐惧的出声，惊恐看向顾致沉。
顾致沉掐住她的手用力：“那就说实话！”
沈媛流下生理性泪水，明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大势已去。
只能把当年自己趁沈以绾虚弱过度后，趁人之危冒领身份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顾致沉黑着脸听完后，手上的劲一松，狠狠将她甩在地上。
新鲜空气再次涌入鼻腔，沈媛趴在地上狼狈的呼吸着，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接着，顾致沉冷酷的声音传来——
“从这一秒开始，你最好祈祷沈以绾和小乐都安然无恙，否则，我会让你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第十四章======
沈媛浑身一颤，而顾致沉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率先去了沈以绾的病房，凌风还守在里面。
看见顾致沉，他眼神一沉，可到底顾忌这是在病房，两人没再动手。
凌风道：“你来干什么？去守着你的沈媛吧，以绾就算醒了，也不会想看到你！”
顾致沉心中一痛，明知凌风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他想要守着沈以绾，想要守着她醒过来。
顾致沉没跟凌风争执，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尾，静静的看着床上的沈以绾。
明明只过了半个小时，那个从前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好像突然一下就垮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他哑声开口。
凌风冷笑：“看她？顾致沉，你们结婚五年，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看她，关心她，可你在乎过？现在她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告诉我你终于良心发现，想看看她了？”
“顾致沉，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配吗？”
凌风的语气甚至算不上尖利，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配，他当然知道自己不配。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唯有这样才能不泄露他在发抖。
他不再开口，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
最后，顾致沉还是先离开了，他去了更严重的小乐的病房。
病床上，小乐小小的身子躺在上面，那双平时最灵动的眼睛再也不会扑闪扑闪的看向他，也再也不会用那最软糯的声音，胆怯又期待的喊他爸爸。
想起小乐坠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顾致沉眼眶都红了。
曾经那么喜欢爸爸的人，究竟要有多绝望，才能说出“我再也不需要爸爸了”这样的话。
他一步一步走走病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小乐小小的冰冷的手。
两只手碰触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立刻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顾致沉已经记不清了。
他年少失怙，肩上扛着整个顾氏的责任，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扛过来，从没有流过一滴泪。
可是此刻，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血亲，他的眼泪却好像止不住了一般。
向来高大的男人弯着腰，一只手牵着小乐的小手，一只手崩溃的捂着脸。
许久后，他埋着头痛苦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小乐，是爸爸对不起你。”
……
顾致沉连续一周都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顾氏是他一个人的担子，他不能丢下。
所以他只能挤出一切空余时间来医院看沈以绾和小乐，他几乎每天连两个小时后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虽然给沈以绾和小乐请了全国最专业的医生，但他们两还是没醒。
沈父沈母也会过来看她和小乐，他们后来大概真的去查了输血登记表，真的在上面看到了沈以绾的签字。
两个人一时不知是什么心情，他们从小就更偏爱沈媛，因为沈媛嘴甜会讨人喜欢，而沈以绾总是木讷的。
他们把大部分的爱都给予了沈媛，却没想到，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冒死救她们的人却是沈以绾！

======第十五章======
也许是对沈以绾的愧疚，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他们总是常常来看沈以绾。
凌风并不在意他们来不来，对待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宁可自己亲自照顾沈以绾和小乐，也不让他们照顾。
至于天天过来的顾致沉，就更没有好言相对。
等到第八天，顾致沉刚在公司为一个重要项目熬了一整个通宵，一刻也没有休息，立刻马不停蹄的奔向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他听这几天一直安安静静的病房，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顾致沉开门的手一顿，心跳都几乎快要停滞了。
他颤抖着手缓缓开门，果然看见一只躺在床上昏迷的人竟然真的已经醒了！
沈以绾半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极其苍白，那双温柔眼底盛满泪水，正激动地跟凌风说着什么。
可是，当她一转眸看见站在门口的顾致沉后，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忽然一脸，眼底升起浓浓的恨意。
顾致沉本就刚忙完一个通宵，浑身疲惫，他刚迈出一步想走进去，可是下一秒，沈以绾便直接抄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朝他身上狠狠砸过来。
“嘭！”
水杯刚好从他脸旁边擦过，水珠都滴在了顾致沉脸上，然后砸在了墙上，碎裂在地上。
顾致沉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杯砸的愣在原地，接着就听见沈以绾朝自己愤怒的大喊。
“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一看见他，她的情绪就彻底激动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凌风连忙走到她身旁弯腰帮她顺气。
顾致沉看着这副画面，心狠狠的一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看见她醒来后高兴的心情僵住，顾致沉自嘲的想，是啊，她怎么可能想看见自己？
过了几秒，他才哑声开口：“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颓然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沈Ns以绾看他的背影一眼都不愿意，凌风生怕她刚醒来又因为情绪激动昏过去，一句一句安抚着。
沈以绾眼眶含泪：“小乐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凌风最怕她问这个，医生说过，小乐的情况比她严重多了，甚至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但此刻，凌风当然不敢对她说实话，只能道：“小乐本来就是小孩子，身体更差一些，比你慢醒也是正常的，别担心。”
听凌风这么说，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你虽然醒了，但医生说了你现在身子还是很虚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了。”
沈以绾虚弱的点头，可她怎么可能不想？
小乐在天台上决绝跳下去的样子，像噩梦一样在她眼前环绕。
她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了。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亲耳听到他的爸爸放弃了自己选择了别的孩子，那是多么残忍的事。
沈以绾忍不住眼眶一热
都怪她，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小乐，怪她相信了沈媛的话，居然真的想把小乐留给他们！

======第十六章======
凌风并不能在病房逗留太久，他毕竟还有自己的病人要看，确定沈以绾没什么地方不舒服之后，便离开了。
出门之后，才看见顾致沉还守在外面。
他背影寂寥，凌风对他却没有半分可怜，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还是走过去，对着顾致沉淡淡开口：“她现在刚沈醒，整个人还正脆弱，你最好别去刺激她。”
顾致沉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随后转身看向凌风，眼神中有几分防备。
“你喜欢沈以绾是吗？”
他直接问，之前就从沈媛口中听到过，这次沈以绾和小乐出事，凌风更是跟他一起每天都守着沈以绾。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如今，小乐昏迷，沈以绾醒来后这么排斥自己，即便他有心想要赎罪，想要补偿他们母子，有这个凌风横在前面，只怕会更难。
凌风愣了愣，倒是没有否认：“没错，我跟以绾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她。”
别的男人当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告诉他喜欢自己的妻子，可顾致沉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有生气的立场。
不要说在此之前，沈以绾早就跟他提出了离婚。
就凭在天台上发生的事，只怕她这辈子就算接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再接受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心里，但顾致沉并不愿意在凌风面前示弱，他冷冷道：“我和沈以绾还没领离婚证，我们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听他说着话，凌风不屑的笑了：“夫妻？一个好丈夫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坠楼吗？”
顾致沉僵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
凌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而顾致沉站在原地，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在病房外面站了整整一天，却一步都不敢再踏进去。
直到夜深，病房里的灯熄了。
他终于打开病房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沈以绾已经睡了，她的睡颜很安静，只是那双秀气的眉还微微蹙着，似是在梦中也有什么烦心事。
顾致沉就这么站在床边，照着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明亮月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如今，也只有这个时刻的，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她。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心里悔意无边无际的蔓延着。
沈以绾，是我错了，是我太蠢了，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被沈媛蒙骗了五年！
他多想开口求她的原谅，告诉她自己以后会好好的补偿她和小乐，告诉她自己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可惜，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今对自己深恶痛绝，是啊，她怎么可能原谅害儿子跳楼的罪人。
顾致沉悔恨的低下头，在万籁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孤独的忏悔。

======第十七章======
沈以绾已经醒来三天了，但小乐还是没醒。
这期间，沈父沈母也来看过她一次，他们生涩又不习惯的关心着沈以绾，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对她的了解却甚至还没有照顾她的护工多。
沈父提着买来的水果：“以绾，这是我帮你从郊区的果园摘来的脆桃，很新鲜的，味道也很甜，你尝尝？”
沈以绾看着爸爸手上的桃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淡淡的接过来。
但是一直没有吃，直到护工走进来，看见沈以绾手中的桃子，惊讶的开口：“沈小姐，你不是说你吃桃子过敏的吗？快放下呀。”
护士前几天去给她买水果，沈以绾特意嘱咐了她不要买桃子，她就一直记着。
沈父沈母立刻脸上立刻闪过尴尬的神色，看着护工从沈以绾手里抢过了桃子。
而沈以绾早就习以为常，她知道，父母是从来不记得自己对什么过敏的，他们只对沈媛的各种忌口如数家珍。
小的时候，沈以绾也会难过，但是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尤其是在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小乐。
等小乐醒了之后，她会带他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抱歉啊，爸妈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以绾淡淡的摇头，似乎并不在乎：“没事。”
可她这样的反应，到还不如大哭一场或者骂他们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一场，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一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沈以绾就是不在乎了。
从前她渴望父母给她亲情，渴望顾致沉给她爱情，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小乐还没醒，她就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躺在病床上，也不怎么说话。
沈父沈母还能进病房看她，可顾致沉连进去看她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只要她一露面，沈以绾一直平静的情绪就会被打破，会尖叫着让顾致沉滚。
自然没人敢刺激她，顾致沉也只能要么远远的在窗外看她一眼，要么等她睡着后，坐在她旁边陪着。
直到有一天，病房里凌风和护工都不在。
沈以绾想要喝水，可床边的水杯已经空了，她要下床走到更远一点的桌子上倒水。
自从醒来之后，沈以绾身体极其虚弱，还没有下过床，但她实在渴得厉害，只好自己强撑着力气起来去倒水，好不容易走到桌子旁，她拿着水杯接满了水，想要往回走。
可是双腿突然一软。
“嘭！”水杯彻底砸在地上成了碎片，而沈以绾也甩在地上，胳膊被玻璃碎片划伤，一阵痛感袭来，令她下意识蹙了眉。
下一秒，门豁然打开，顾致沉站在门口看见沈以绾摔倒在地上，地上还滴着鲜红的血迹。
他面色一变，立刻焦急的冲过来，想要将沈以绾抱起来。
可是沈以绾怎么会让他抱，不停地挣扎着，又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谁让你进来的，你滚！你滚！”

======第十八章======
可是这次，不论沈以绾怎么赶他，顾致沉都没有松手。
沈以绾本就虚弱，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掉，但她对顾致沉的抗拒来自心底，虽然推不开，但也不让他抱起自己来。
顾致沉顾忌着她坐在地上，旁边就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生怕她在扎到。
“沈以绾，沈以绾，我会走，但先抱你回床上，给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沈以绾拼命摇头：“你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她的身子不断移动，眼看腿又要伸向那碎片，顾致沉空出一只手，想帮她把腿旁边的碎片扫过去，可沈以绾又趁这个时候一用力推开他。
顾致沉一时失力，左手猛地按向那满地的碎片。
“嘶！”
细密的痛感传来，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在抬起左手时，掌心已经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小碎片已经嵌进掌心，但是顾致沉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再次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抱住激动的沈以绾。
“沈以绾，沈以绾，你先静一静，先静一静。”
鲜血从他的左手掌心一滴滴下来，蜿蜒着流在地上，与沈以绾之前滴的两滴血交融。
沈以绾怔怔的的望着他正在不停流血的左手，终于没在剧烈的反抗。
顾致沉感受到身前的人正在慢慢冷静下来，他一句一句轻哄着：“我抱你回床上，好不好？”
沈以绾愣了半晌，盯着他也苍白的脸，没有说话，眼神木然的好似机器人。
顾致沉便先站了起来，最后，沈以绾还是没让他抱。
只是在顾致沉的搀扶下自己站起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床上。
接着，他叫来护工处理地上的碎片和血迹，护工一进来看到地上那么多血，吓了一大跳。
“顾先生，你还好吧？”
顾致沉一直观察着沈以绾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样，才道：“没事，你帮我把医药箱拿来就行了。”
“好的。”
顾致沉随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等护工拿来医药箱后，就坐在床边仔细又小心的帮沈以绾止血包扎。
他没怎么做过这个活，生怕自己下手太重弄疼了沈以绾，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整整弄了十五分钟，才把她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
而他自己手上的伤还在流血，而伤心原本的血迹也已经凝固了。
“受伤的这只手暂时不要再用了。”
“下次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喊一声，外面会有人应你。”
“不要再自己下床，你还很虚弱。”
他一边收起医药箱，一边一句句嘱咐着。
沈以绾从始到终都一言不发，她好像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顾致沉知道她不想和自己说话，也没有逼她，只是起身又拿了一个新的水杯，给她重新倒了杯水，床头边的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护工也打扫好了地面，看着顾致沉手上的伤：“顾先生，你手上这个伤要赶紧处理啊，不然会感染的。”
闻言，顾致沉抬起左手看了看，这时，沈以绾也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地抬眸看向她的手。
顾致沉有些紧张，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可沈以绾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在乎。
顾致沉的眼神黯淡下来，淡淡道：“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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