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当然是——不能。
方天成说了很多理由，还说会举办一个酒会，向陵城所有人宣布，我方念念是方家的大小姐。
这是上辈子没有过的承诺。
也是我曾期待了一辈子的事。
不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方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是作为他们的女儿！
但可惜来的太晚了。
那个期待着的我在25岁的花样年华，与世长辞。
……
饭后，季星硕走了。
我目送着他走进季家，一座庄园别墅，和方家也就一墙之隔。
在我卧室的窗，能清楚地望见他的卧室。
上辈子，我经常窝在飘窗边眺望着，总想着能多见他一面，就是满足。
这时，周管家走了过来：“念念小姐，该回去了。”
我回头看着他，上辈子这位老管家，是唯一一个把我当个普通人对待的好人。
“好。”
我转身走进了别墅。
卧室里。
打开灯的那刻，温暖的光照耀下来，在地板上印下水晶灯的影子。
几步外，铺着厚厚羽绒被的床，一碰一个窝陷，软的像云朵。
我走过去躺下，上辈子的自己什么都不敢碰，窝在坚硬的地板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更是起了个大早，想为父母做早餐，讨他们欢心，却适得其反。
后来这件事也成为了方家下人的笑谈。
这一次，我不打算这么做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好。
直到管家来敲门，我才起床下楼。
刚到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季星硕。
他穿着灰色系的西装校服，里面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精致的锁骨。
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季星硕抬头看来：“在看什么？”
我落在扶手上的五指微微收紧，随后镇定走下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等你一起去学校。”季星硕站起身，“早饭在车上吃吧，否则会迟到。”
我没拒绝，因为清楚，方家的司机早早就被方梓柠命令，不准接送我。
一路上，我小口小口吃着早餐。
我胃不好，是以前被拐卖留下的毛病，吃的急了就会痉挛。
季星硕就坐在一旁敲打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联系。
一直到学校。
熟悉的贵族学院logo映入眼帘，我想起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不自觉一紧。
我开门下车，就被季星硕拦住。
他盯着我的双眼，有探究，有疑惑：“你好像……很讨厌我？”
我心里情绪波涛汹涌。
然后，鬼使神差的回答了一句：“没有，我……很喜欢你。”
藏了一辈子的真话，如今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说出口。
我说不出心里是高兴多些，还是涩苦多些。
季星硕松开了按住车门的手，另起话题：“方叔叔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带你去班级。晚上的迎接晚宴，我来接你过去。”
悬着的心猛然坠落实地，像是从高空重重摔下。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下车离开。
炽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的那刻，我想，这辈子我该远离季星硕。
第3章
和上辈子一样，我在班主任的带领下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讲台下，同学们目光里，满是恶意的打量审视。
“喂，你就是方家捡回来的那个土包子吗？”
“你看你穿得什么，你真是柠柠的姐姐吗？怎么差别那么大！”
“就是，丑小鸭也好意思和我们柠柠公主相提并论，真是不知廉耻！”
三言两语激起千层浪，同学们一瞬议论纷纷。
方梓柠坐在人群里，一脸得意和轻蔑。
我装作平静的看回去：“我叫方念念，是方梓柠的姐姐。”
上辈子，我只来得及说出前一句，就被群嘲到不敢抬头。
这辈子，我努力挺直背脊，想要得体。
台下，方梓柠嘲讽一笑：“她说的没错。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刚从乡下找回来的姐姐，大家可要替我多照顾照顾！”
她话里的歧义那么明显，底下同学也都笑的轻蔑。
“砰！”
只听一声巨响从教室后方袭来，一个男生慢慢坐起身，神色不虞：“吵死了！”
此话一出，教室霎时死寂。
班主任也适时开口：“方念念，你就坐在那儿吧。”
我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是刚刚开口说话男生身边的位置。
此刻，他听见老师的话，正看向我。
我明显瞧见，他本来拧紧的眉心瞬间松开，眼睛瞪大。
但只一瞬，他就又趴回了桌子上，继续睡觉。
这个人很陌生，上辈子好像也没见过？
我想着，朝位置上走去。
直到看桌牌时，我瞧见他的名字——陆言舟。
倏然，脑袋里一阵剧痛。
恍惚间，我听到耳边有一个男声在大喊——
【方念念，你蠢死了！】
【早就跟你说季星硕不是好人，你看，现在能给你收尸扫墓的，只有我。】
【方念念，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
疼痛折磨的我整个人坐不稳的朝旁栽倒过去。
我以为我会摔倒在地，可却被人拉住了。
陆言舟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方念念！”
他的呼喊像是一道光冲破混沌。
头痛慢慢消散，我对上他的注视，竟有些鼻酸：“你到底是谁？”
面对我的询问，陆言舟神色一顿，倏然松开手，跑出了教室。
我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接受着同学的奇异目光。
视线却一直落在桌角上‘陆言舟’三个字，挪不开眼。
我心里有太多疑问，想要问陆言舟。
可一直到放学，他都没有回来。
我只能放弃，坐上了方家的车，去往宴会厅。
我没有等季星硕，上辈子我等了太久，等到的，只是自己死亡的结局……
宴会厅里灯光璀璨。
我按着周管家说的话，上楼来到休息室。
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母亲苏惠兰的不耐话语：“我说了我不想来，你非要我参加。你也不看看方念念那个样子，哪里像我们的女儿？！还给她办什么迎接会，可笑！”
父亲方天成语气里是强压的火气：“我知道你喜欢梓柠，你养了她十三年，感情自然是比不了的，但念念也是我们的女儿，你也不要太顾此失彼了。”
苏惠兰还是不满意。
我听着这些，垂眸自嘲。
重来一次，我听到了太多上辈子没听到的事，礼貌，妥帖，有用吗？
被拐卖，又是我自己想的吗？
苦涩在喉间蔓延，我刚想转身，背后就响起季星硕的声音。
“为什么不等我？”
我回头看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上辈子我重病时，他将我丢去国外时的景象。
那时候，季星硕也是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头发被发蜡抓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说：“方念念，你自己放不下，那我帮你。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
第4章
一语成谶。
直至死亡，我都再没见到他。
回忆里的心痛犹如附骨之疽般袭来，我白着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休息室的门从里打开。
苏惠兰见到我，刚整理好的表情有些凝固：“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进来，偷听什么呢？”
没等我开口，苏惠兰就定义了我的过错。
我看向她身后的方天成，这个家里，我曾抱有期待的从不是一直讨厌我的苏惠兰，而是这个时而慈爱，时而疏远的父亲。
“礼服在屋里，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项链，你和梓柠一人一条，看看喜不喜欢？”
我接过他递来的礼盒，黑色丝绒布上是一条满体镶钻的蛇骨链，中央缀着一颗墨蓝色的宝石。
我想起了上辈子他送的唯一一样东西——意大利的巧克力。
那是他出差ʟʐ时带回来的。
在方梓柠的嫉妒下，我只得到了一颗，视若珍宝，最后却被方梓柠一脚碾碎。
敛起思绪，我合上盒子：“谢谢爸，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和你妈就先下去招待客人了，你也快点。”
说着，方天成带着苏惠兰离开。
季星硕也跟在他们身后。
等我换好礼服下来时，就看到他们正在和周管家交代什么。
季星硕也在一旁。
我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走上前，就听到苏惠兰说：“你没听见嘛，梓柠发高烧了，我必须回去！”
“可是宴会还没开始，念念她……”
方天成的话被苏惠兰打断：“一个迎接宴而已，有梓柠的命重要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说完，她一把推开方天成就往外走。
却在抬眸间，看到了人群外的我。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就越过我走了出去。
之后，方天成也追了出去。
我想拦，可苏惠兰那句“就这么一个女儿”如魔咒一样，萦绕在我耳边。
我被定在原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这时，季星硕的声音响起：“走吧，回去看看梓柠。”
我攥了攥发麻的手：“这是我的迎接宴，还要继续。”
季星硕皱了皱眉：“方叔叔和苏阿姨不在，你……”
“我可以自己来。”
说完，我忍着心间的酸涩，越过他走上台。
随着方天成和苏惠兰的离开，宴上的宾客也走了很多。
我看着剩下的人，开口自我介绍。
我用上辈子的所有经验，给这场宴会画上完美的句点。
等一切结束，再看向季星硕时，他已经不见。
也回去看方梓柠了吗？
我落寞的垂下眼，逼着自己不去想，这样就不会难过。
可心里丝丝缕缕蔓延上来的痛，让我无法忽略，无处可逃。
这晚之后，‘方家大小姐回归’的消息传遍了陵城。
而【方家大小姐不受宠，迎接宴上，方家夫妇与小女儿均未出席】这样的传言也随之兴起。
方家庄园。
卧室里，我看着手机里发来的这些八卦新闻的好友，没有回应。
直到对方又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认亲游戏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