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侧妃?”
慕攸宁一愣,她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虚弱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心口处好像是被人强行撕开了一般,淌着无声的血。
七年的感情,虽然明知封渊陵对她的爱意渐衰,海誓山盟也抛在脑后,可她仍不愿意戳破这件事。
她总想着,熬过这一年再说……
可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连一年的时间也不肯给她么?
慕攸宁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是隐忍的泪水。
封渊陵却不看她:“她已怀有身孕,总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的在外面。你放心,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冷风,直往她的心里灌。
几刻前那留在掌心的温暖,此刻冷的像冰。
“封渊陵,你曾许诺过我,要一生一世白首不离……”你可还记得?
封渊陵看她这模样,不由面色黑沉。
他不止许诺过这些,他还说过王府之内除了慕攸宁再无他人,可那不过是年少轻狂,又有谁会当真。
“行了!”封渊陵眸光一闪,皱着眉冷声,“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你好好准备,迎接新人。”
慕攸宁忍不住抓着封渊陵的衣裳,手中的小像木雕摔在地上。
“再等一年吧,只要一年……”
她就去了,不会再插手他的事情,也不会再乞求他多看自己一眼了。
封渊陵心中不耐,又是这一套。
他冷冷地甩开慕攸宁:“又想着用你自己的病情来说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毒早就解了,还想用这件事来要挟本王多久!”
男人脸色冷得难看,眼里除了不屑,还有深深的厌恶。
慕攸宁愣住原地,她从不知原来封渊陵一直是这样想自己的。
她不想给他平添烦恼,才瞒着他,却被他误解成自己在靠病情博取同情……
“我……”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有一句,“我不会同意的。”
“随你!”封渊陵半句话都懒得跟她多说,转身拂袖就走。
慕攸宁怔愣了半晌,才弯腰捡起那个小像木雕,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徒留孤寂。
次日,王府张灯结彩,封渊陵的生辰宴开始了。
宾客们纷纷落座,帷幕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盛装的美艳女子。
慕攸宁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有个客人道。
“那不是天香楼的花魁冯玉儿吗?听说她前些日子赎身了,原来是封王爷抱得美人归啊。”
慕攸宁脸色一白,她怎么也想不到他所谓要娶的侧妃竟是一个青楼女子。
更想不到他居然丝毫不顾她的意愿,直接把人带进府里。
冯玉儿风姿绰约,盈盈一拜,将茶捧到她面前。
慕攸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封渊陵,没有接。
封渊陵的脸色沉了下来:“王妃还不快点接新人茶。”
新人?
那旧人是谁?她吗?
慕攸宁看着那杯茶,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她不能不接。
慕攸宁伸出手,那瘦弱的手竟有些不争气地颤抖。
可她还没有碰到,那茶杯竟就自己翻倒,里头的茶水泼在了冯玉儿的身上。
“啊!王爷,好烫!”
封渊陵搂住冯玉儿,对慕攸宁怒目而视。
“你就这点肚量也没有吗?”
慕攸宁攥紧了手指:“是她自己打翻的……”
可封渊陵根本不听,他冷冷道:“来人,王妃身体不适,带她下去歇息!”
第三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慕攸宁在院中枯坐了一夜,直至次日天明。
天色刚蒙蒙亮,慕攸宁收拾好自己,便去见太妃娘娘。
可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阵女子的娇笑。
慕攸宁心中一沉,加快脚步进去,就见冯玉儿正搂着太妃的手腕,两人姿态亲密。
她的脚步顿在门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看到慕攸宁,太妃的笑僵在了脸上。
太妃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将冯玉儿的手拉下来。
毕竟是个青楼女子,怎么也比不上儿子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
冯玉儿乖巧得很,安静柔顺地站在一边,还笑着向慕攸宁行了个礼。
慕攸宁侧过身,没有受她的礼。
“攸宁来了,过来我这儿。”太妃慈爱地朝她招了招手。
“娘娘。”慕攸宁朝太妃行了礼,步履僵硬的走了过去。
“玉儿虽然出身青楼,但只跟了渊陵一人。这么多年你跟渊陵都没能生个孩子,子嗣为重,我已经答应了。”
太妃娘娘的手干燥而温暖,这一刻她却觉得如坠冰窖。
见慕攸宁眼眸暗淡,不言不语。
太妃便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要懂事一点,过几日迎娶侧妃的仪式,便由你来操办吧。”
像被人按着头压在水中,一阵窒息感过后,慕攸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
太妃似乎也发觉自己这做法着实有些不好,便移开视线:“那就赶紧回去好好歇息,这几日把精神头养足了,好主持之后的仪典。”
慕攸宁屈身行礼,转身之后却觉得喉头一甜。
她生生将那口血咽下去。
封渊陵,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夜间,封渊陵过来找她。
他一进门便笑着搂了她:“昨天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你啊,就是这个性子太不好了,以后有个妹妹陪陪你也好。”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真切,却如一把刀狠狠扎入她的心脏。
慕攸宁一点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
封渊陵脸上的笑意淡去。
慕攸宁一字一句的回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封渊陵没说话,眼神却变得黑沉。
“既有新人,王爷不必委屈自己来陪我这个旧人。”慕攸宁直直看着他,眼里一片荒芜。
封渊陵的心莫名的被刺了下,他的语气变得柔和,只说:“天色已晚,歇了吧。”
这夜封渊陵是抱着她睡的,她很久没有与他同床共枕,何况还是这么亲密的姿势。
她久久没有睡意,就这么一直看着封渊陵的脸庞。
外头下了一夜的雪,她躺在床上,心口上的那处伤又开始疼起来。
疼到极致的时候,她竟也觉得麻木起来。
次日慕攸宁醒来,身边一片冰凉,封渊陵已经早早地走了。
她静坐了半晌,才叫银杏进来梳妆。
坐在正堂,管家呈了上来迎娶侧妃所需的物事。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厚厚的礼单,心中徒添悲凉。
这时,冯玉儿由银杏扶着,故意撑着个肚子走了过来。
仿佛没看见慕攸宁的皱眉和冷眼,她笑着向她行了个礼:“为了妹妹的侧妃仪式,姐姐在病中还要劳累,真是辛苦姐姐了。”
看她一副弱风扶柳的乖巧模样,慕攸宁却早就从初见面的一杯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货色。
“我没有妹妹,你也不配。”
第四章 臣妾,自请下堂
冯玉儿被她的话一梗,眼里的恶毒一闪而过,转脸就又笑了起来。
“是玉儿僭越了,王爷每晚都在玉儿耳边说姐姐的好,玉儿便希望能学得姐姐的一星半点,让王爷更加开心才好。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说着,她还假情假意地装着一副惶恐的模样,朝着慕攸宁行了个礼。
慕攸宁心中冷笑,明知道她是故意气她,可她听见冯玉儿的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封渊陵跟另一个女子耳鬓厮磨的场景。
色衰爱弛,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原本属于他们之间的恩爱,现在都成了另一个女子的。
心口处猛烈地疼了起来,她瞥了冯玉儿一眼,扶着银杏转身便走。
封渊陵,你曾答应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变了,全都变了。
刚走回院子,她就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银杏吓得不行,连忙去请神医谢知行。
他是慕攸宁的师兄,药王谷大师兄。
谢知行匆忙随银杏走进院子,给慕攸宁把脉之后,他却脸色大变。
他竟不知道,慕攸宁已经毒入五脏!
谢知行不可置信:“你何时中的毒?”
慕攸宁不说话,银杏却含着泪道:“谢神医,王妃是替王爷挡了毒箭,府医明明说毒素已经祛除,怎么会……”
谢知行又一探脉,一时心神大骇,他发现自己竟解不了这毒。
再一看慕攸宁面容,竟已形容消瘦至此。
他颤抖着收回了手:“师妹,为了封渊陵,真的值得么?”
慕攸宁身体一僵,一时回答不出值得二字。
只叹:“师兄,你别管我了……”
谢知行却是不肯:“我带你回药王谷,长老们一定能治好你!”
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谢知行红了眼眶,慕攸宁突然鼻头一酸。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她是王妃,进了皇家,哪还能由得她任性。
“你真是……真是叫师兄太失望了!”
谢知行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慕攸宁闭眼躺倒在床上,只有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沾湿了枕头。
第二日,她好似无事一般起床。
府里已经挂上红绸,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喜气洋洋。
只有她,和这个王府格格不入。
她看了一眼窗外,突然想起了封渊陵娶她那日的话。
“宁儿,这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个,若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好死。”
慕攸宁自嘲一笑。
不得好死这四个字看来是要应在自己身上了。
变心的人再也挽不回,这誓言就叫她来违背吧。
慕攸宁回了院子,亲手做了一满桌子的菜。
封渊陵过来的时候,慕攸宁笑着朝他敬了酒。
他以为慕攸宁终于学会了服软,不在和他犟着脾气,接过那杯酒饮下。
便听她道:“王爷,这一杯酒,敬你我初见,年少惊鸿。”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封渊陵心中一乱,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离他而去。
慕攸宁却又敬他一杯。
“这一杯酒,敬少年夫妻,白首誓言。”
封渊陵心中慌乱,他重重放下酒杯,不肯再喝。
“这杯酒,敬这七年,你我情分。”
慕攸宁却自顾自的饮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自此,夫妻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