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楚天翔引路的下人提着灯笼回来,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曾静,上前劝说:“公主,小的送您回去歇息吧。”
曾静回过神来,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转身走回了卧房。
不知过了多久。
曾静疲累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滚烫。
一旁玉泉瞧见她醒来,连忙端了杯热茶给她润喉:“公主,您可醒了!您昨夜发了高热,太医说是染了风寒,这几日要您好好休养。”
曾静点了点头,却想起昨夜和楚天翔的对话,眼底一片黯然。
“楚天翔可是又去都尉府了?”她问着,却也猜得到答案。
成婚三年,他每日清晨起身便离开,不会在府中多留片刻。
不想玉泉却回:“驸马爷正在饭厅用早饭,可要奴婢去将人请来?”
曾静一愣,摇了摇头。
她将杯子放到一旁,撑着无力的身子下床:“我过去瞧瞧。”
雪覆盖了整个地面,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曾静带着玉泉刚出院落的门,就远远的瞧见楚天翔脚步匆匆往外走去。
玉泉刚想开口唤住,就被曾静阻止了。
她看着背影都难掩急切的人,吩咐玉泉:“备马车跟上去。”
曾静想,他这般急,怕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自己跟过去也许能帮上些忙。
可当马车停下。
曾静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陌生的院落,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不该进。
“公主……”玉泉轻声唤道。
曾静看了她一眼,抬步走进去。
院落内。
一男一女相携而站,才子佳人,好不般配。
如果,那男子不是楚天翔的话……
曾静直直地看着,可当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时,满心震惊。
陈冰言,她不是死了吗?!
第四章 时日不长
湿冷的风雪渗透斗篷侵袭满身。
眼前般配的两人让曾静不敢上前,慌忙转过身,匆匆离去。
身后,听到脚步声的楚天翔抬起头,就看到她离去的背影。
他眼中闪过抹什么,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旁的陈冰言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指挥使府内。
曾静坐在正厅的雕花木椅上,望着石雕照壁怔怔出神。
她在等,等楚天翔回来。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天空逐渐泛起层层绯红。
楚天翔终于回来了,可身旁竟还跟着陈冰言。
曾静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人带回来,她哑声问:“你们……”
“冰言见过公主,请公主恕罪。”
陈冰言打断了曾静的话,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
楚天翔眉心一皱,俯身将人扶起来:“你不必跪。”
陈冰言抓着他的衣袖,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墨黑的飞鱼服上,她的手指白皙到刺眼。
曾静看不下去别开眼,望向楚天翔:“你不该和我说些什么吗?”
闻言,楚天翔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公主不是已经瞧见了吗?”
他反问着,好像将这一切隐藏了三年,骗了她三年的人不是他般。
曾静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平静问:“那你为何要瞒着我?”
“我从未说过她死了。”楚天翔漠声回着。
是的,他的确没说过。
陈冰言没死,那自己这三年遭受的冷漠疏离有算什么?!
曾静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
可倘若不是因为陈冰言,那又是因为什么。
那个念头清晰的浮现在心间,她却不敢说出口。
良久,曾静才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那现在我知晓了,你打算如何?”
楚天翔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目光划过抹异样。
一旁陈冰言看了眼楚天翔,眼底划过抹算计,而后倏地跪了下来。
她跪行两步上前抓住曾静的裙摆,哀声哭求:“冰言前半生漂泊无依,后半生只想安稳度日,我认识的人不多,能信的只有阿宸,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允许我搬进指挥府!”
陈冰言声音呜咽,让人心生怜悯。
曾静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楚天翔问:“这也是你的意思?”
如果这是他想的,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曾静只能沉默,等着楚天翔的答案。
风吹过,吹的人眼睛酸涩。
楚天翔也终于开口:“全凭公主决断。”
他向来说一不二,没有拒绝就代表同意。
曾静想着,心慢慢冷彻。
“我明白了。”
她说着,垂眸看着满眼泪花的陈冰言:“那你便搬进府里吧。”
话落,曾静看向楚天翔:“这般,指挥使大人可满意?”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唤他的名字,而是冷冰冰疏离的官职。
楚天翔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只是一瞬便被他忽略。
而曾静也再不能待下去,转身就走。
背后陈冰言感谢的话,如刀般嗟磨着她的心。
她强撑着身子回到院子,用力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忽略脑海中楚天翔漠然的目光。
但眼前的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
不知为何,曾静只觉得心像被砸了一般,一口血咳了出来。
“公主!”
身旁玉泉的呼唤好像离了很远,她眼前一片昏花,最后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窗外竟已升起了暖阳。
隆冬季节,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炽热刺眼的太阳了。
曾静茫然的看了很久,慢慢坐起身。
屋内没有人,周围安静无声。
她撑着无力的身子下床,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像堵了一块石头般。
“玉泉……”
曾静轻唤着,慢慢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玉泉的声音:“太医,公主身子到底如何?”
下意识的,曾静停住了脚步。
然后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公主中毒已深,时日久远已伤及肺腑,怕是熬不过这半年!”
第五章 放手
能在这府里长期给她下毒的人不多,曾静大概也能猜到是谁。
想到那人,苦涩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脚一软,碰倒了一旁的花架。
“嘭!”的一声。
玉泉和太医闻声转过来,瞧见曾静忙跪在地上:“见过公主。”
曾静没说话。
阳光下,雪反射着白光。
许久,她才开口:“这件事,全都给我咽在肚子里,不准让任何人知晓。”
说完,便慢慢往外走去。
园间小路上,下人来来往往搬着一堆一堆的珍贵物件往书房旁的碎玉阁走去。
曾静陡然想起昏迷前的事。
是了,陈冰言搬进来了。
这个自己待了三年,和男主的家,住进另一个女子。
她不知道楚天翔是什么时候安排了这样的计划,也不知从何时已经开始步步实施。
曾静想着,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默默转身离开。
她终究还是挡了他们的路。
回到卧房,曾静靠着床,盖上厚厚的毛衾,身旁还燃着暖炉。
将老太医送走的玉泉回来看到这样的她,眼中满是担忧。
“公主,我们告诉皇上吧,您是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说着,她有些说不下去。
他们公主自小身体就不好,宫里大把大把补药养着才将身子养好些。
却不想嫁给楚天翔才三年,就被他们这样对待,将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
“退下去吧。”曾静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从窗户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碎玉阁。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变得格外有神。
楚天翔披着黑色大氅,缓缓走来,在曾静的注视中,走进了碎玉阁!
一瞬间,她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自己向来不是有恒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坚持的事,唯一一件就是爱上了楚天翔。
这份感情持续了好多年,占据了她之前的半生。
她也从未期望过什么,只是希望所爱之人可以安好。
却没想到,她爱的人却想让她死。
太医的话又再次浮响在耳畔,曾静心里弥漫上层层的苦。
天色渐晚。
碎玉阁亮起烛火,光亮熹微,却在渐渐黑的夜里亮的刺眼。
曾静就这么看着,整整一夜,直到鸡鸣。
太阳攀爬上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她看着从中走出来的楚天翔,恍惚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玉泉。”
曾静唤着,对走进来的玉泉吩咐说,“去帮我叫楚天翔过来,就说我有些事要与他说。”
她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是。”玉泉应着,走了出去。
楚天翔很快就到了。
依旧是一副光风霁月,她爱极了的模样。
曾静看着,出了神。
她不知道,为何那时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现在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想问,却没有勇气开口。
楚天翔看着沉默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不耐:“公主寻我何事?”
曾静抬头看到他的神情,眼慢慢变得清明。
不论她多用心,多体贴,楚天翔对自己永远是这副厌烦冷漠的态度。
三年,也够了。
曾静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愤懑不满委屈苦涩都尽数压下,尽量让语气更加平稳。
“你与我是皇上赐婚,你身为臣子不能休妻,而我身为皇室中人也断不能和离,辱我皇家颜面,所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条路。”
闻言,楚天翔眸色一沉:“什么路?”
曾静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她竟不知他是这般急切的想自己远离!
想到这儿,她敛下眼睫,一字一句说:“静心庵。”
第六章 做场戏
听到这三个字,楚天翔愣住。
静心庵是尼姑庵,远在千里之外。
曾静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眉心紧皱,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公主怕是累了,才说出此等胡话,臣都尉府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甩袖离去。
曾静看着摇晃的门,一颗心被攥紧又松开。
她已经选择退让了,他还是不满意吗?
垂在袖口里的手慢慢收紧,离开的心思也愈加坚定。
曾静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了母后忌日的后一天。
而后两日,她让玉泉收拾好离开要带走的东西。
等到一切收拾完,曾静看着和过往没什么区别的卧房,恍然大悟。
原来她于这指挥府,不过只是过客。
冬雪漫漫。
曾静站在院子中,伸出手去接落雪。
掌心温热,雪在触及的那一刻化做水,顺着指缝消失。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
曾静看过去,就看到楚天翔和陈冰言相携而来。
这是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她第一次见到楚天翔。
原来他不是没回府,只是没去自己那里而已。
楚天翔感知到目光,抬头看见曾静,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寂静蔓延。
“你先回去。”
他这话是对陈冰言说的,目光却一直在曾静身上。
陈冰言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握着暖手炉的手紧了紧,眼里满是不甘。
可最后,还是听从楚天翔的话离开。
阳光微暖,落在白雪地上一片耀眼。
楚天翔走上前:“臣见过公主。”
曾静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她掩在斗篷里的手微微收紧:“去静心庵的日子我已经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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