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恐她步了自己后尘……
可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忽听屋外传来宫人禀报。
“皇上驾到——!”
苏以凝噤声,看走近的盛景怀,她勉强起身行了礼。
男人一双手却将身旁的乌兰绮扶了起来。
苏以凝身形不由得一僵。
盛景怀这才注意到她,而后又对乌兰绮轻声责怪。
“皇后近日气色不佳,你怎么总扰她休养?”
乌兰绮气恼嘟囔:“臣妾是见无人看望皇后,心疼她才……”
却不知这话落在苏以凝心里,有多刻骨。
她曾经也没少抱怨过盛景怀的冷漠,她以为这样盛景怀会多念着她。
后来她才明白,不爱了,抱怨也无用……
盛景怀转头对她嘱咐:“你好好休息,日后朕再来看你。”
苏以凝低低应声:“皇上国事为重,臣妾明白。”
盛景怀对她的乖顺应从分外不适。
却也没多说,又看向乌兰绮:“西域献上一些珍奇,朕带你去看看。”
两人相携走远。
苏以凝痴痴地看了许久,而后重重咳出一滩血来!
片刻后,她把被血浸透的帕子投入了炉子中……
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
永乐宫的侍女突然急切来报:“皇后娘娘救命!盈妃娘娘出事了!”
苏以凝心里咯噔一声!
不想自己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她勉强撑起身体,往永乐宫赶去。
就见乌兰绮正靠在楼台边,伸出手去小心捧着雪。
翩翩雪花落向她肩头,分外熟悉的一幕撞入眼底。
苏以凝脚步不由得一怔。
不经意回头,乌兰绮瞧见她,开心招呼:“娘娘怎么来了?”
苏以凝恍神走近:“我听说……”
话未说完,变故陡生!
乌兰绮身侧栏杆突然松动,身体猛地朝楼下摔去!
“小心!”
苏以凝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擦着乌兰绮的手指而过。
这时,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蓦地在响起——
“绮儿!”
苏以凝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正对上盛景怀冰冷的目光。
第四章
正殿内。
盛景怀面沉如水地端坐,一言不发。
可无形的威压让站在一旁的苏以凝脸色煞白。
不多时,御医匆匆走出跪下:“启禀皇上,盈妃娘娘摔落时伤到了脑部,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不知何时会醒……”
闻言,苏以凝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而盛景怀阴鸷的眼神也移了过来,让她不寒而栗。
“朕本以为你性子柔善,没想到你却暗中算计要她性命!”
苏以凝心口剧痛。
盛景怀与她七年夫妻,却不听她的申辩就给她扣下罪名!
“臣妾十六岁嫁给您,在皇上心里,臣妾竟是如此不堪吗?”
盛景怀却对她脸上的泪迹视若无睹,朝侍卫道。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在凤藻宫!”
那一瞬,苏以凝的心像是被活活撕裂。
禁足的十日,凤藻宫。
苏以凝低低的咳嗽声始终没有停歇过。
云枝眼角发红:“娘娘,您的药快不够了,太医又进不来。”
苏以凝却反而安慰她:“无妨,不吃那些苦药也好。”
“可是……”云枝不禁红了眼眶。
她是太傅之女,也是当今皇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日子!
云枝再看不下去,独自去了乾元殿。
门外,风雪大作。
云枝的额上已经满是血,却还在不断地磕着头。
“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皇上……”
而此时,殿内。
盛景怀面无表情地批着奏折,一言不发。
可外面的乞求却一遍遍钻入耳畔,扰得他心神不宁。
脑海里,似是苏以凝苍白的脸一闪而过。
他怒然放下奏折:“把外面的宫女杖责二十,送回去!”
身旁的宫人无声悲叹,出去传旨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般琴瑟和鸣的帝后,演变成了如今……
此时,凤藻宫。
苏以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云枝,水……”
可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苏以凝撑着起身,走出正殿。
就见云枝身体僵硬地跑过来:“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苏以凝一怔,盯着她额头的伤:“你的伤……”
云枝目光躲闪:“奴婢刚才摔了一跤。”
苏以凝明白云枝必然是去求盛景怀了,也知道盛景怀不愿来……
她眼眶一热,没有拆穿:“云枝,你是本宫的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要让本宫担心。”
云枝咽下泪强笑:“娘娘,我没事的。”
却更让苏以凝心里愧疚万分。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
凤藻宫中的炭早已用完,苏以凝的日子愈发难过。
这时,云枝推开门小跑进来:“娘娘,院中的红梅树突然枯死了!”
苏以凝恍惚一瞬。
那红梅是为庆她身怀龙裔之喜,盛景怀亲手所植的礼物。
后来孩子没了,只剩这株红梅。
没想到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天……
想起这些,她心里不由得伤感。
却听这时,云枝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本想悄悄移走,却在将树挖出时,在土里找到了这个。”
说罢,她将一个油纸包举过头顶。
苏以凝呼吸一窒,一眼就认出了纸包内的东西——麝香。
当年,她格外爱惜那株红梅,事事亲力亲为,可一个月后,她便滑胎了。
那时她哭得肝肠寸断。
盛景怀将她揽在怀中安慰:“昭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后来……她再也怀不上一个孩子!
“原是如此。”苏以凝喃喃出声,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她喉间腥甜一涌而上,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片刻后,云枝惊慌的声音响彻凤藻宫——
“皇后娘娘!”
第五章
凤藻宫。
昔日清雅的宫殿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败气息。
苏以凝怔怔看着帐顶,眸底凝着化不开的哀伤。
门被推开。
盛景怀缓缓踱了进来。
方一踏入,他双拳缓缓在袖中握紧了。
苏以凝容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整个内殿冷得有如冰窖。
盛景怀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指,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盈妃已经醒了,她说当日之事与你无关……是朕误会你了,即日起便解除你的禁足。”
他堂堂九五之尊能做到这个地步,想来苏以凝也要识大体。
可苏以凝没有行礼,反而轻轻将一枝枯败的红梅放下。
“皇上,那株梅树死了。”
盛景怀坐到床边:“病中不宜多思。你若喜欢梅树,朕以后让人给你再种一些。”
苏以凝沉默了一瞬,才艰涩问道:“可臣妾在树下发现了麝香。”
她缓缓抬眸:“皇上可知咱们的孩子就是因此而亡的?”
十指蜷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要盛景怀否认,她便信。
但盛景怀数次张口,终究沉默不语
苏以凝的心瞬间沉入冰川:“皇上,难道您就如此厌恶那个孩子吗?”
盛景怀似是不忍,拉过她的手:“以后嫔妃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苏以凝怔怔地抽回:“那也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便没有一点伤心之情吗?”
盛景怀触及她眼中的埋怨之色,不由得含怒起身:“朕已经给了你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君王以社稷为重,朕以为你会理解,是朕高看你了!”
说罢,他直接拂袖而去。
屋外的风雪大作,吹进了苏以凝眼底。
是她错了……
错在相信了他的年少情深,落得满目荒唐……
那日后,盛景怀再未来过。
云枝说这段时间他都在陪着伤愈的乌兰绮。
苏以凝听多了,慢慢地她发觉自己连伤心都不会了。
不久后,冬至。
宫妃按例接见家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