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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3 10:15:2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那会儿抢时教授的课,甚至成了一个潮流,每次校园网都会被挤爆。
「那可不可以问你个私人问题啊?」她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来,「同学们都在议论,他们说新来的方教授,和时教授是一对儿,是真的吗?」
哦,我明白了。
敢情这些兔崽子是想来听八卦的。
我忍俊不禁,摇头道:「没有的事。」
这不,女学生明显不信地说:「啊,怎么可能呢。」
我一瞬失笑:「同学,你还挺失望的?」
自打回来后,我还真听到很多学生悄悄揣测我和时砚礼的关系。
没当一回事,他们还真敢来问。
她急切地摆证据妄图说服我:「您肯定在骗我,学长和学姐们都说了,时教授是为了您才把活体再生型耳蜗作为他最后一项研究。」
「而且,还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呢。」
课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空间一下子宽敞了起来,穿过窗户的风吹得人心涟漪起伏。
我茫然问:「什么名字?」
「弥声啊,您不知道吗?」
「学校论坛里还有人写了你和时教授的帖子呢,好像叫,生命献礼——方弥的声音。」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莫名觉得耳朵里的耳蜗似有电流声呲呲刺穿耳膜,头痛难忍。
这股痛感持续了好长时间,回到家我整个人都脱力了。
呆坐了许久,我点开时砚礼的微信,指尖几经踌躇,反反复复写下又删除。
最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似乎,有很多事藏在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里,隐秘不着痕迹,教人不知从何说起。
挺神奇的是,我这边还没发出去,时砚礼反而来信了。
依旧是调侃的姿态:这么难开口,真问我分钱来了?

7
想见他的念头太强烈,我无暇理会他的调侃,轻敲出一行字:我想看看你。
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时砚礼突然就沉默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我不死心地直接把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他既没有接听,也没有掐断,铃声不断回旋在寂静的夜里。
头痛剧烈袭来,我难受得蜷缩在沙发上。
忍着痛感敲出一句:时砚礼,你真他妈混蛋。
一行字发出去,眼睛也跟着泛酸。
既然当年对我那么狠,那就彻底狠下去啊,为什么临死,还要给我留下模糊不清的情意暗示。
可当我想再度靠近时,他又不肯做出回应。
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视频通话的铃声忽地响起。
明明那么想见他,真要见了,却又心慌得厉害。
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端坐在沙发上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才敢点了接听键。
屏幕微闪,我屏住呼吸,心跳似乎也停滞了下来。
镜头里的画面,似乎是静止的。
夜色掩合,清寒的星火投进窗户,被窗格子分隔成无数的碎片,他静坐在窗下斑驳碎影里,清瘦的身影如同虚化了般,遥远梦幻。
他侧过头来对着镜头微笑,月色搭上略薄的两片眼皮,温润散漫无声魅惑。
「说说,我怎么混蛋了?」
这么美好的人,任谁见了,都会喜上眉梢。
可此时此刻,我却高兴不起来了。
木木地看着他坐着的轮椅,头脑一阵眩晕掠过,声音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知道我问的是他坐轮椅的事,唇边笑意释然温淡。
「记不清了,有几年了。」
时砚礼过于淡然,就好像,坐在轮椅上如同残疾人一般的人不是他。
悲切的痛感从胸腔蔓延开,一呼一吸都疼。
我急急把镜头从脸上移开,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砸。
是我错了啊。
时砚礼当年那一句「谁会喜欢残疾人」,我以为他是在羞辱我。
没想到啊,他口中的残疾人,是他自己。
空气安静须臾,时砚礼轻叹气:「又躲起来哭了?」
「就是怕你看到了,该哭了。」
我哭得不能自已,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时砚礼坏坏地威胁:「再不理我,就挂了啊。」
倒不信他真会这么干,我还是缓了缓情绪,把手机镜头转到脸上。
虽然已经刻意把手机拉远,眼睛红得太厉害,藏都藏不住。
时砚礼笑:「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我撇开脸,心里头闷着一股气,怪他吧,凭什么一句轻飘飘的怕我哭,就什么都不肯让我知道?
喜欢残疾人怎么了?
犯法吗?
时砚礼看出来了,勾起唇角:「倒长了点脾气。」
我抬眸瞪他,想要怼一句,旁光扫到他的手,又噎住了。
夜晚的风,拂动垂落在窗棂两侧的白纱,时砚礼背对着窗,搭在轮椅两侧的手冷白修长,腕骨嶙峋突出。
瘦,比以前更瘦了。
瘦得人心疼。
想好好说话的,可一张口,话就带了刺:「没有我给你做饭,饭都没得吃了?」
时砚礼这人,除了研究,世俗食色性三欲,他都过于寡淡。
人活得不食烟火,我早该想到,这世间迟早留不住他。
时砚礼顺着我的话,轻颔首:「嗯,怪你把我的胃口养刁了。」
我倒不会自恋到他真的没我不行,却还是忍不住心酸。
如果当时我没有误会,坚定地留下来陪着他,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时砚礼。」
「我听着。」
我定定看着他,眼眶又红了一圈:「怎么办,我好想抱抱你。」
 
 
8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就是碰不到摸不着,无力的空虚感抓心挠肺。
想见他,想拥抱他,想要真真切切地触碰。
哪怕是千万里路,想到总能见面,奔赴再久,都能始终心怀期待。
可横跨两个空间的我们啊,该怎么拥抱?
时砚礼眸中暗色浮动,他压下眼睑,喃喃道:「傻瓜。」
眼睛笼了雾气,我几欲泪目:「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如果你回了,我一定不会走。」
他又是叹气:「信,我早就回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回信了?为什么我没收到。
想追问,他已再度开口,循循善诱的口吻:「别再说傻话了,相较于你灿烂的人生,任何人都该是不必着墨的一笔。」
记忆中,时砚礼从不会和人谈人生,说大道理。
如今这些话从他口中出来,未免显得沉重了些。
「不要让任何人阻止你奔赴更好的未来,我也不可以。」
我哪听得进去,执拗地摇头:「你少说教了,我要什么自己来决定。」
时砚礼顿了顿,张了张唇欲言又止,眉间漾开几分隐忍的痛色。
夜更深,月色凉凉铺了满地,他置身一片清冷之中,被孤寂吞噬。
那月色如同也打在了我的心头,幻化成刀把心脏片得血肉模糊。
那种渴望见到他的迫切感,烧心烧肺。
静默许久,时砚礼温缓声声:「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吧。」
「那就不要再回头看了,继续往前走。」
我突然有个预感,时砚礼要再度消失了。
心念一起,那端时砚礼温柔舒展眉目:「方弥同学,很高兴再见你,这就够了。」
「时砚礼——」我慌张地喊他,破了音。
他伸手拿手机,遮住了镜头。
对面只剩下一片黑暗,他的声音在黑暗里静静徜徉。
「给时间时间,让过去过去,好好的。」
话音落下,通话结束,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一瞬之间便凉了个透。
颤着手试探地给他发消息,意料之中的,我被他拉黑了。
我固执地连连发出去无数条消息。
石沉大海般,再也没了回信。
我知道,他再也不会理我了。
时砚礼那么理性克制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必定坚守彻底。
黑暗浓墨重彩压着人,我看着亮起又熄灭的屏幕,清楚感知到胸膛剧痛。
时砚礼挺狠心,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我。
结束和开始,他都游刃有余。
我含泪发出一条他永远也收不到的消息:时砚礼,其实我挺恨你的。
但不及爱意千万之一。
 
 
9
故事的开始,是多年前的那天。
大名鼎鼎的时教授实验室招助理,来应聘的学生排成一条长龙。
许多人是慕名而来,而我,是因为穷。
那天,负责面试的老师看到我戴着助听器,甚至没多说,便把我拒绝了。
她只说我不适合,倒也算委婉。
但我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其实这样的场景我见过很多次,委屈谈不上,就是莫名地红了眼眶。
许是因为这种偏见,来自于一个我敬重的老师。
我垂着头转身离开时,不经意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慌乱间抬头,对上了一双幽邃沉静的眸子。
办公室空旷,傍晚夕阳铺天盖地,他略显清瘦的身影染上一圈薄薄的橙光,融入夕阳温柔旖旎。
他的手稳稳扶着我,短暂的目光交接,他微微皱了眉。
身后的老师恭敬地唤他:「时教授。」
时砚礼朝她礼貌颔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简历上:「为什么想来实验室当助理?」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低着头窘迫道:「穷。」
勤工俭学成了我大学时光里不可或缺的事,时砚礼的实验室助理,是最优选。
虽然自力更生没什么好丢人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少女的自尊心作祟,仍然窘迫难堪。
手中的简历被抽走,时砚礼带笑的嗓音低低落下。
「嗯,我招助理,是因为懒。」?ļ
恰到分寸的风趣,引得周遭笑声一阵。
他看了眼我的简历,目光重新回到我的身上,礼貌专注:「方弥同学,我们一定可以很合拍。」
「方弥同学」这个称呼从他唇齿之中出来,卷着温柔的暖意袭向我。
被人这样温柔相待,便想用更多的温柔,回馈赠与。
少女的心动,是夏日旷野骤然烧起的火,烧成燎原之势。
时砚礼清冷安静得近乎孤僻,不喜欢人群,不喜欢阳光,实验室里关着他大半的时光。
藏身在黑暗中的人,专注耀眼如燃烧的白日焰火。
我曾在无数个黑暗里,看到了那团火。
他不爱说话,居多时间都在沉默思考,一天下来,我们通常只有寥寥几句对话。
饶是这样,在他身边时间长了,我们还真有了说不清的默契。
他一抬手,我便知道他要什么。
我一看他,他便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说我爱哭,其实也对。
跟在他身边那四年,哭鼻子的事我没少干。
哭什么呢?
他做实验时不小心烫伤了手,我得红眼睛。
他一进实验室,昼夜不休连轴转,我想起看过的那些猝死的新闻,劝他不听,就又要哭。
他病了,我守着病床前时,更是不停地抹眼泪。
或许他知道的吧,这个小姑娘不是个爱哭鬼,后来常哭,是因为心疼他。
但绅士如他,从未有过逾矩。
那几年,他用最温柔的姿态,无数次慰藉了我孤苦寂寥的灵魂。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每每总会在我的眼泪中妥协。
我一红眼,他准能乖乖听话。
虽然许多次都会碎碎念:「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小祖宗啊。」
这是时砚礼为数不多可爱的瞬间,生动鲜明。
以至于后来我总能轻易就想起来,那样鲜活的他,胜却人间所有山川日月。
那几年啊,是我们的时光。
我们的距离,比任何人都亲密。
可我们,不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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