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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年终于崩溃，他双膝无力，跪倒在地，声音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说说好了，要等我接你的吗？！”
心脏处传来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痛苦，连带着他的胸口都闷痛不已，呼吸都是不畅的。
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最终只有他遵守了。
明明他才知道当年的真相，明明他还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温宁只是他的妹妹，和她分开的这些年，他从没和别人在一起过。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五年来他有多想她，那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皆是因她。
苏冉在这时走近了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霜霜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她是英雄。”
傅时年猛地抬起眼，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我不需要她成为谁的英雄，我只想要她好好活着!”
很平凡的一个愿望不是吗，为什么偏偏不能实现？
南父忍着悲痛在傅时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救死扶伤，是她的责任，就算再来一次，她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这是医生的信仰。”
生命不息，医者不息。
国难面前，总有人要逆行，才能换回更多人的岁月安康。
“伯父……”
傅时年深吸了一口气，疼得呼吸不稳，“我只是不甘，为什么会是她。”
南父顿了顿，纵使难以启齿，却还是如实相告：“霜霜她……得了胃癌，她瞒着所有人放弃治疗，已经是晚期了。也许她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么最合适的就是她。”
闻言，傅时年的大脑一瞬空白。
这些字他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让他觉得茫然？
胃癌，晚期，没有接受治疗……
“为什么……”他失神地低声呢喃。
苏冉抿抿唇：“霜霜和我说，比起那样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离去，她更希望走的时候体面一些。”
体面。
傅时年低垂着头，蓦地笑了一声。
五年前，他的母亲去找她，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
希望两个人分开的体面一些，不要让彼此到了最难堪的地步？
紧接着，傅时年低低地笑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但是没有一个人制止他。
因为他们在他的笑声中只能听见他的心碎，他的绝望，他的崩溃和他的痛苦。
一个小女孩跑到傅时年身边，红着眼，哭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医生姐姐！”
她就是宋知意用生命救回来的小女孩。
傅时年咽下喉间的苦涩，将小女孩抱在怀中，低声安慰：
“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只要你身体健康，医生姐姐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被救起来的人们都会感谢牺牲的医护人员。
可是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之中，他们不会再经常想起她。
只有他，会在寂寥的深夜想起他的女孩。
想起这份平淡深刻的爱恋。
第十三章美好回忆
傅时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上面了解情况之后，率粥担心他驾驶飞机会出状况，便派了另一位飞行员来。
但傅时年休息过后，坚持着要自己驾驶，他说出的理由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他说：“我答应她要亲自接她回去，我不能食言。”
最后上面决定，还是由傅时年主驾驶，另一位飞行员则作为副驾驶，以防特殊情况。
直升机平稳地落在降落点，所有人的心也跟着落地。
宋知意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有医院的医生护士，也有其他医院一起并肩过的伙伴，还有空中救援队的队员，和被她救起来的小女孩和家人。
南父站在最前面，看着墓碑上女儿笑靥如花的面孔沉默地落泪。
傅时年站在南父身后，眸色里尽是哀伤。
他在心里说：“我遵守了诺言。”
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爷也被宋知意感动，暴雨和洪涝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平息下去。
之后傅时年便请了一个长假。
他回到家中，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上没有一点灰尘，是他常常拿出来看的原因。
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有一条灰黑色的围巾，是他和宋知意在一起后，他的第一个生日，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当时她说：“你带这个颜色一定好看。”
傅时年的面容是俊逸的，但是他不善言笑，便显得清冷桀骜，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而这条灰黑色的围巾戴在他的脖子上，平白地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还有一个飞机模型，是宋知意送给他的第一个情人节礼物。
他曾是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个，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她送给他这个飞机模型，对他说：“希望我可以坐上你驾驶的飞机。”
后来他如愿地成为一名飞行员，但那时他们已经分开，她没能坐上他驾驶的飞机。
箱子里还有很多东西，一条墨绿色的条纹领带、一个月球模样的夜灯、一个男士钱包、两枚蓝宝石袖扣……
东西一样样被拿出来，每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美好的回忆。

直到最后，傅时年看着箱子底愣住。

那里躺着一条黑色手链。
他记得的，那是宋知意亲手给他编制的手链，说是能保平安
这条手链是整个箱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却是傅时年最喜欢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找到，还以为是丢了。
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好像是离去的宋知意帮他找到了，然后放在这里，护他平安。
积压了几天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开了闸的堤坝一般，在他的脸上肆意横流。
傅时年紧紧攥着这条手链，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打湿了手链，最后掉落在地板上，碎成一片。
他还记得，他们分手的那一天，天气晴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约了她去看电影，可直到电影结束，她都心不在焉。
傅时年拉着宋知意站在树荫下，有些担忧地询问：“霜霜，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怎么样没想到，她会说：“傅时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皱起眉，不明白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给出理由，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后来他找了她一次，用了个很蹩脚的理由，只为见她一面，想要将事情说清楚。
他当时就抱着这个箱子，里面装着她送给他的所有东西，站在她的宿舍楼下，说：“你下来一趟，我把东西都还给你。”
宋知意却说：“不必了，都丢了吧。”
一句话，将他们所有的感情也都丢了。
第十四章别离的祝福
身为飞行员，飞行前是不可以饮酒的。
傅时年一向自律，不管有没有飞行任务，平时都不会喝酒。
他上一次喝酒，还是在五年前，和宋知意分手之后的那个晚上。
他一个人在路上喝得烂醉，但他也并没有发酒疯，只是沉默地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
那时候他看着高楼大厦上的霓虹彩灯，心想，宋知意到底为什么和他分手。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失去了归属感。
傅时年打开啤酒拉环，白色的泡沫溢出来，流淌到他白玉扇面一般的手上。
这是他时隔五年，再一次喝酒，为的是……宋知意的离去。
啤酒顺着食道一路向下，直达胃部。
许是多年不曾饮酒，酒精刺激了他的胃，让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但这微痛竟让傅时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他仰起头，又喝下一口。
啤酒罐很快见底，他抬起手臂，轻松将啤酒罐丢进远处的垃圾桶，转头又打开一罐。
夜深了，触目便是漆黑，只剩下繁星点点。
傅时年近距离地看过这些星星，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这画面格外美丽，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想法就是：如果宋知意此刻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记得她最喜欢星星，还曾拉着他在夜晚爬山，只为看最美的夜景。
那天，他们留在山上，顺便还看了个日出。
不知道喝了多少，傅时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侵袭着他的全身，而他的意识已经模糊。
蓦地，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倒在地上，伸手去够手机，好不容易才拿到。
打开锁屏，消息是南父发来的，是一段视频。
傅时年呼出酒气浓郁的一口气，点开了那段视频。
画面上却是宋知意的脸。
她穿着白大褂，身后是一面白墙，手机是她自己拿着拍摄的。
傅时年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半。
他想起救援之前，有人说过每个人都要拍一段视频留给家人，以防万一。
宋知意微微扬起嘴角，用温柔的声音说：“爸爸，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就说明……您的女儿已经不幸地离您而去了。”
“我知道您一定会很伤心，可我还是要说，请您不要伤心，因为我履行了作为一个医生的义务，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该做的。”
“只是我的运气可能差了那么一点，天意难违。很抱歉，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将您一个人留在了这世上，但我觉得可能妈妈也想我了，我只是去陪她说说话而已。”
“爸爸，请您不要伤心过度，一定要身体健康。”
“最后，请帮我带一句话给傅时年……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还有，愿他身体健康，起降平安，幸福快乐。”
视频播放完了最后一秒，傅时年已经泣不成声。
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那宽厚得好像能撑起一片天地的肩膀，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得脆弱不堪。
“宋知意，没有你，我要怎么幸福快乐……”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中，显得更加寂寥绝望。
傅时年蓦地想起他和宋知意时隔五年的第一次见面，从录制棚离开后。
两个人在洗手间门口，她对自己说：“好久不见。”
当时他面无表情，装作没有听到一般离开，却在回到休息室的时候一拳打在了墙上。
他不明白，她面对自己为什么能做到那样的若无其事？
为什么可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他们相爱的那两年都是假的吗？
傅时年气，气宋知意当年的绝情，气她的避而不见。
于是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用最幼稚的方式报复她。
她绝情，那么他就更绝情。
第十五章爱你不分时间
可心软的人还是他。
在帐篷里看到那张属于他们两人的合影时，傅时年的理智就全消失了。
照片被保存的很好，一看就是有人小心地保护着。
他以为是她的挽回，所以急切地跑到她的帐篷去，想要问个究竟。
可宋知意的态度还是那样淡淡的，不冷不热的，他便明白。
也更生气。
傅时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却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家里的地板上全是空了的啤酒罐，昨夜后来的他再没心思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他睡在地上，手脚冰凉，胃也传来一阵阵的抽痛。
但傅时年不是很在意，他手捂着胃又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深吸了几口气。
手机上显示有几个温宁的未接来电，他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也不打算回电话过去。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子，刺眼的光芒落在傅时年的脸上，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双眼。
眼前却又不可避免地出现宋知意的面容。
“时年，你有没有觉得这夕阳好美？”二十一岁的宋知意指着天边笑着说道。
傅时年一只手遮在眼前，略为敷衍地说：“美。”
气得宋知意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他吃痛，连忙躲开：“你下手这么重啊？”
宋知意哼了一声，嗔怪道：“不疼不长记性。”
傅时年笑了笑，又伸手去揽她，看着那夕阳说：“霜霜，如果我是在六十岁遇见你，也会想和你来一段夕阳恋的。”
宋知意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所以你是打算想和别人结婚，再和我夕阳恋？”
他被逗笑，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霜霜，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遇见她，他都会爱上她。
夜色降临，傅时年又开了一罐啤酒。
只有喝醉了，他才不会频繁地想起宋知意，才不会觉得心痛地无法呼吸。
温宁是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敲响家里的门的。
她联系不上傅时年，觉得担心，所以拍完戏就赶紧赶了过来。
没人开门，她掏出备用钥匙，利落地打开门锁。
可刚推开门，温宁就被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酒味给呛到。
她皱着眉走进去，发现满地的啤酒罐，眉心更紧了一点。
在沙发上看到昏睡的傅时年，她大步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哥？哥！”
温宁从没见过他这样，在她的印象中，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自制力超群的一个人，不会做出过分出格的事，更别说是这样肆意饮酒。
她看一眼便明白，傅时年的心里是有宋知意的，所以才会如此伤心难过，以至于不得不借酒消愁。
可是，从来都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哪有真的消了愁的？
傅时年被温宁推醒，睁开眼时不满地拧着眉，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火。
但是就看清了面前的人后，他呢喃了一句：“原来是温宁啊。”就又合上了眼睛。
他的声音透着颓废和绝望。
温宁眼眶一红，眼泪就从眼角滑落：“哥，你振作一点行不行，嫂子已经不在了，你这样又能挽回什么呢？”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所以傅时年再次睁开眼，然后缓缓坐起身。
他看着面前哭个不停的妹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她的发顶上揉了揉：“我没事，别哭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还要去安慰别人。
傅时年忽然就觉得好累，不仅是心里，身上也疲乏的很。
他甚至产生了“如果可以一直睡下去该多好”的想法。
第十六章关心
和宋知意分手的时候，傅时年想，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总归还是会遇见的。
如果缘分未尽的话。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她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医生，他也做了梦想中的飞行员。
只有一个愿望没能实现，就是无论发生什么困难，他们都要坚定地握住对方的手。
温宁哭了一会儿，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她站起身，将地板上的啤酒罐都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又把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都收拾干净。
她看得心痛，傅时年不是沉迷烟酒的人，他这样无疑是在伤害自己。
而烟酒带给他身体上的痛，远不及他心中的痛。
温宁坐在他的身边，傅时年的酒已经醒了一些：“以后刚拍完戏就好好休息，不要来回折腾。”
“谁让你不接我电话的，我都担心死了。”温宁抿抿唇，没有把剩下的话也说出口。
傅时年靠在沙发上，本想点支烟，碍着温宁在，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我，我请了假，想休息一段时间。”
“你这是休息？你这几天有吃过饭吗？”温宁看向他，语气中全是埋怨。
傅时年没说话。
他的确什么都没吃，唯一进入胃里的就只有啤酒。
没过多久，门再次被敲响。
来的人是温宁的助理，温宁托她买了些粥来。
将粥放在桌上，温宁嘱咐道：“哥，我还得回去拍戏，你一定要把这粥吃了，再不能那么喝酒了，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的。”
傅时年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注意休息。”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屋子里重新归于安静。
楼下传来车子离开的动静，傅时年站起身，在窗边目送着温宁离开。
温宁从生下来就是跟着母亲姓的，她以前的名字不是这个，直到高三的时候，他们的父母离婚，温宁被判给母亲，才改了这个名字。
父母感情的破裂一早就有势头，起因是在傅时年高一的那年，父亲有一次夜不归宿，手机打不通，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衣服上还带着女人的香水和口红。
他说是公司团聚喝多，被同事拖到酒店睡了一晚，但母亲怎样都不相信，并且和父亲大闹了一顿。
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父亲为了哄母亲，每天都早回陪着吃晚饭。
可疑心这东西，只要产生了，就湮灭不掉。
那件事成了母亲心中的一根刺，每每父亲哪里做的不够，她都会翻出这件事来斥责父亲。
父亲自知理亏，吵架也都是以他的道歉而结束。
高三的时候，父亲接了公司的一个项目，和他共同负责的是一个女同事。
母亲发现端倪，认定他们有事，最后跑到父亲的公司，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女同事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还有更多恶毒的话。
项目黄了，公司颜面尽失，父亲也提出了离婚。
母亲带着温宁离开后，傅时年有好几年没有再见过母亲和妹妹。
也是后来才知道，一直跟着自己身后的妹妹，竟摇身一变，变成了众人爱慕的大明星。
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捂着耳朵，哄着说没事的小女孩了。
傅时年迎着风点燃了一支烟。
那风把青蓝的火焰吹得一跳一跳，终究还是熄灭了。
温宁走了没多久儿，傅时年的手机倏地一响。
他拿过来一看，是温宁发来的消息。
“哥，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嫂子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她喜欢了你三年，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
“当年，要不是妈去找嫂子，你们应该也不会分手。但是嫂子已经不在了，哥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度过，你打起精神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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