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弦看着远方繁华灯火,双手抱臂:“大约又是那骁惊侯的故人吧,与我何干?”
她现在不是沈听弦,只是南越国的南词公主。
想了想,她又似笑非笑道:“不过待我回南越我是得好好问一问我父王,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姐姐。”
说完这句,沈听弦打个哈欠:“盛京城也不过如此!无趣!”
夜深风起。
谢沉眠下意识地挡住风吹来的方向。
沈听弦却是面色一沉,抬眸看向谢沉眠:“你受伤了?”
谢沉眠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会知道?
沈听弦又嗅了嗅,面容难看起来:“好重的血腥味,何时受的伤?”
刚才烟火气太重,她未察觉,现在这清冷夜风中,这味道格外明显。
谢沉眠心中疑虑陡生,她一个从小被娇养在王宫中的公主,如何会有这般敏锐的感知力?
见谢沉眠怔住,沈听弦再看他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漂亮的眉头蹙起。
他刚回别院时明明不是这样,唯独有变故的只能是别院中他们分开后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能伤了他?他又为何不治伤而是陪着她在盛京城里游荡了大半个时辰?
沈听弦本想上手去检查,却在手抬到一半时骤然反应过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愿说便算了,辛苦你陪我这一晚了,王爷!”
那王爷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带了丝讥诮嘲讽。
谢沉眠默了默,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沈听弦听不见似的,没再答话。
回到别院后,沈听弦兀自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然而看着谢沉眠都到了门口还没有走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蹙眉道:“王爷还不回王府?”
谢沉眠极自然的接话:“谁告诉公主,我住的王府?”
沈听弦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庭院。
他站在门口时,还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闪失,我住在这里才方便保护公主!”
待那人不见踪影后,沈听弦才深吸一口气:“南词,修身养性,修身……修个屁!”
她本就是军中长大,肆意如风,当永安王妃时的隐忍已经磨去了她上下两辈子的好脾气。
沈听弦走到谢沉眠院中,一脚将门踹开,却刚好看见谢沉眠将衣衫褪去,背后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谢彦……”
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房中烛火倏地灭去。
下一瞬,有刀剑破空之声响起。
借着月光,沈听弦看见谢沉眠面容冷厉地持一把长剑冲她心脏直直而来。
沈听弦眼眸一厉,手腕翻转间露出一抹冷光。
但那剑却是如刁钻蛇影般越过沈听弦,往她身后刺去。
谢沉眠将沈听弦护在怀中,两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于沈听弦身后的黑衣刺客,另一声则是谢沉眠。
谢沉眠垂眸往怀中看去,只见沈听弦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心脏位置……
第25章
而身后倒下去的刺客,也让沈听弦眼中出现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以为,谢沉眠是想杀她!
对上谢沉眠不可置信的眼,沈听弦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谢……谢沉眠……我……”
谢沉眠抬手捂住她眼睛,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而又轻。
“别怕!也别跟任何人说!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带着沈听弦的手,将那匕首猛地拔出。
他强忍痛苦的粗重喘息声让得沈听弦脑袋有些发晕。
外面的院子喧闹明亮起来。
“王爷,王爷……”
谢沉眠看见暗卫冲进来,终于放下心,眼眸一闭,脑袋重重垂在了沈听弦肩上。
沈听弦手足无措扶住她,又立时急促地扬声道:“快去将我小叔叫醒!快!”
最后一声几乎带上了哭腔。
听闻谢沉眠和沈听弦遭遇刺客,南农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
急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这两人满身鲜血的模样。
他心瞬间提起,脸色难看地快步过来:“小词儿!”
沈听弦见他想上来看自己连忙急切道:“小叔,我没事,快看看谢沉眠,他心脏中了一刀。”
谢沉眠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只因一身玄色衣衫看不见血,这才让浅色衣服的沈听弦看着更吓人些。
见沈听弦中气十足,南农放下心。
他先是给谢沉眠喂下一粒药,谢沉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见状,南农这才扒开他衣服检查。
检查过后,南农感慨道:“万幸,离心脏偏了半寸。”
不然直接一击毙命。
沈听弦手都开始抖起来。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亲手杀了谢沉眠。
知道没性命之忧,南农又开始轻松起来:“话说,在楚国当王爷是什么高危职业吗?怎么这小子浑身是伤?”
沈听弦一听,凝神看去。
南农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男人看这么起劲,给我出去,不然你父王和你哥哥知道了,明天就能来把这小子宰了!”
知晓小叔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沈听弦哑着声道:“那就辛苦小叔了!”
她起身走到门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又想到谢沉眠昏迷前对她说的那两句话,沈听弦双手攥紧。
为什么?谢沉眠你为什么要这样?
半个时辰后,南农神色轻松地出来对侍卫道:“进去照谢好你们家王爷吧!”
说完他又看向沈听弦:“小词儿,没事儿,其他的伤口我也处理了,相信小叔,不出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看见沈听弦神思不属的点头,他凝眸道:“你跟我jsg来!”
沈听弦往房里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着南农走了。
进了南农的小院。
南农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散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小词儿,你告诉小叔,谢沉眠胸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对不对?”
沈听弦倏然抬头,眼中惊惶而又悲伤。
南农叹了口气:“我一看那伤口形状就知道,是你父王给你用来防身的匕首。”
沈听弦缓缓闭上眼:“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不知道后面……”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应该知晓的,只是她更防备的是那个曾带给她无数伤害的男人。
南农思忖一瞬,神情镇定而冷静:“收拾东西,小叔带你回南越,我们连夜启程。”
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乖巧可爱的侄女捅了人的惊慌失措,一副见多识广的高人风范。
沈听弦瞪大眼:“可是楚皇……”
“还管什么楚皇。”南农打断她,“你若是落一根头发,你父王要找我拼命的。”
沈听弦沉默半晌,摇头道:“小叔,我不走。”
她还有事情没办完,绝不能现在离开楚国。
南农挑眉:“为何?要是谢沉眠醒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沈听弦眸光闪了闪:“是谢沉眠将匕首拔出来的,还说不关我的事。”
南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老狐狸的光:“你信他?”
沈听弦脸上闪过一抹极痛苦的纠结,最后她昂首咬牙与南农对视。
“我信。”
第26章
叔侄二人对峙良久,南农妥协:“行吧!”
至少在楚皇无恙之前,他们俩不会有任何事。
刚要去休息,南农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我说,你不会是看上谢沉眠那小子了吧?”
沈听弦一惊,瞪大眼睛:“小叔你胡说什么?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想到谢沉眠那张脸,南农眼眸中满是怀疑。
他嘀嘀咕咕:“果真是蓝颜祸水,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要是嫁到楚国了可怎么办?这远隔千里……”
沈听弦被气笑:“小叔您放心,我回南越就招婿。”
两日后,谢沉眠苏醒。
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在不远处打瞌睡的脸。
沈听弦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白皙如玉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黑十分明显,但却依然不损她半分美丽。
谢沉眠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直到胸口处的疼痛传来,谢沉眠才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警惕性十分强的沈听弦瞬间清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眼中露出一抹喜意。
“你醒了?”
谢沉眠开口,嗓音喑哑:“过了多久?”
沈听弦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两天。”
谢沉眠蹙眉:“那我皇兄……”
沈听弦打断:“放心,我小叔照谢着。”
谢沉眠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笑了笑:“公主,可否赏在下一杯茶水?”
沈听弦漂亮的眼睛眯起,这人现在怎么回事,这么贫?
一点没有当年楚国第一君子的风范。
但她还是倒了杯水端给谢沉眠。
一边递过去她一边说道:“那天的刺客查清楚了,还是北疆的,你们到底和羌国什么仇?”
先是谢玄,又是谢沉眠。
不就是半年前她杀了个羌国的拓拔炎,至于吗?
谢沉眠接过,又忍不住咳嗽一下,手中茶水顿时洒出来几滴。
沈听弦烦躁地接过杯子递到他嘴边,谢沉眠眼中笑意更浓。
顺着她的手喝完水,谢沉眠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五个月前,我潜入羌国王庭,杀了羌王的所有皇子。”
沈听弦动作一顿,握着杯子手指泛白:“为什么?”
谢沉眠看着沈听弦那张脸,又有些恍惚起来。
半晌后,他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不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沈听弦神情一滞,作出评价:“疯子。”
之前云鹫城那一战几乎把羌国打残,羌国无力再掀起战争,羌王再想报复便只能用这种方法。
可话是这么说,她却总感觉这背后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看谢沉眠这模样,显然不想说。
沉默片刻,沈听弦忍不住问出心头压了许久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要帮我掩盖刺伤你的事实?”
谢沉眠看着那张脸,虽是逆光,却感觉无比清晰。
他淡淡道:“南越公主刺杀楚国永安王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便是生灵涂炭的战争,你想看见?”
沈听弦反驳:“我没想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