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打发了,“没方案,关屏幕吧。”
LED瞬间黑屏,骚动仍不止,晚宴在闹剧中落下帷幕。
黎珍琢磨着不对劲,她从电梯壁上看到岑枝的罩衫,是意大利的牌子,纯手工,每一款都是独家,几乎不撞衫。她年初也定制过春装,没排上队,一季度只接一百名客户,而来头越大的,拿货越早,算算日子,岑枝这件是前十名。
京城有几位贵妇人是这牌子的死忠粉,据说也订购了。但是刚过春节就拿到新款。除了陆应淮,真没人有这份特权。
“旧情复燃了?”
岑枝摇头。
“我问小舅舅了,宋禾的风衣是香奈儿。”黎珍意味深长眨眼,“和你不一个档次的,你欲拒还迎的,钓男人真有一套。”
其实岑枝不在乎这些,她能感受到,陆应淮对自己是欲大于情,他对宋小姐是什么,她不清楚。
走出酒店大堂,外面雪下得大了,街头白茫茫的,陆应淮站在台阶上,和她们相距三四米。
他臂弯内夹了一副羊皮手套,套口烙印着中海集团的商标和一枚国徽。
长身玉立,高拔俊秀,大衣领铺得平平整整,眉眼间仿佛更成熟了,更有派头了。
岑枝没由来地酸涩,人人见他大势风光。唯有她见陆应淮比去年清瘦了。
大夫叮嘱他头疼的毛病不能老犯,犯一次,剐一刀,他偏偏接管了中海,恐怕复发的次数只多不少。
宋禾是不会照顾人的,她跟陆应淮的时候,他没这毛病。
“曾太太,你听见了吗?”和黎珍打牌的太太神秘兮兮的,“更衣室有动静。”
“你也听见了?我以为我听错了呢。”
岑枝僵硬得不自然,胸口怦怦跳。
“听出谁的声音了吗?”
“应该年纪不大,男人没喘,要是老男人肯定喘得不行了。”
“不光是没喘——”太太掩唇笑,“我计时了,四十来分钟呢。”
“嚯,比胡太太的健身教练还持久呢。”
她们笑得肆无忌惮。
岑枝心里像一千只爪子在挠,挠得她不上不下,站不是,走也不是。
眼角扫过不远处,排成长龙的商务车陆续接走宾客,程洵在一辆加长版的林肯旁恭候着,林肯是主办方租赁的车,负责接送陆应淮。
男人似乎走神了,身体略倾向她这边,有人和他道别,他慢了半拍才回应。
“陆副总,我们小公司生存太难了,您多关照啊。”
他浅笑,“言重了,规矩做生意,我一视同仁。”
岑枝拂掉头顶融化的水,提醒黎珍,“上车吧,天冷。”
陆应淮与此同时也迈下台阶,雪堆在车顶棚,霓虹照出一片迷离干枯的橘色,他背影被那片橘色吞噬,虚幻虚无。
岑枝盯着他,宋禾累病了,黎珍说是床上累的,她半信半疑,陆应淮的体力有多强,她了解,女人再娇气点,累垮了也正常。可他一点不像那方面满足的样子,很贪欲。
像是有一阵没近女色的样子。
走在前排的陆应淮忽然侧过脸,目光交汇,岑枝心跳得猛烈,下意识低头。
同行的太太明白了什么,“岑小姐在女更衣室吧?”
她紧张得气息不稳,“我没在..我去洗手间了。”
“怪不得。”太太八卦得很,“陆副总这么正经的男人,偶尔不正经一回,真想一睹为快啊。”
岑枝坐过山车似的,暗自松了口气。
黎珍没选择主办方提供的车,她是自驾,新买的高配版捷豹,特意来炫一炫。
她掉头之际,林肯打双闪,很丝滑横在前面,程洵下来直奔这辆,“岑小姐,陆先生送您。”
“不劳烦他了——”黎珍脑袋探出车窗,态度尖锐,“他的时间宝贵,两个女人忙活得过来吗?”
程洵倒是客客气气的,“曾太太怀孕不方便开车,陆先生也吩咐我送您回家,避免途中发生意外。”
黎珍正要反驳,岑枝拉住她,“曾太太住锦绣家园,麻烦程秘书了。”
陆应淮的性子有时能呛,有时不能呛他。
酒店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双方呛起来,倒霉的是黎珍。
十个曾明威都不是一个陆应淮的对手。
岑枝推门下车,冒雪坐上男人的车。
她带入一股寒气,陆应淮没穿外套,座椅间的桌板有一盒开过盖的热牛奶,他闭着眼,左手的钻戒摘了。
“喝掉。”
岑枝喝完牛奶,看着他,“放心了吗。”
男人睁开眼,“回哪。”
她报上地址,视线移向窗外。
程洵对那条路不熟,开了导航。
“牛奶里没放药。”
到小区门口,陆应淮解释了一句。
第47章 以后别吃药了
岑枝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陆应淮也下车,经过她身边,脚步没停,“送你上楼。”
楼道口亮着一盏路灯,小区是新房,入住率不高,没有万家灯火,空旷冷清。
他心中不由滋生一丝怜惜。
怜惜她在偌大的城市无依无靠的,像一朵小浮萍。
“住几楼?”
岑枝回过神,走到他前面,“三楼。”
一梯四户,她是最便宜的朝西户型,单元门在犄角旮旯,冬天晒不着太阳,夏天湿潮。
陆应淮进屋环顾一圈,“两百万?”
“全款一百七。”
他表情阴森森的,踩着地毯直奔客厅,岑枝也没好意思叫他换拖鞋,他的皮鞋比地砖贵。
“这么缺钱,怎么不找我要。”
“钱够用。”
岑枝一如既往地倔,倔得陆应淮恨不得收拾她。
她也遭遇过社会的毒打,明明服个软,哭一下,问题迎刃而解,她偏偏放弃这条捷径,不学乖。
不过,陆应淮扪心自问,没一丁点个性,只会依附男人又哭又笑的,他是瞧不上的。
男人的劣根性。
太乖的,没征服欲,太犟的,嫌心累。
男欢女爱,本就没有十全十美。
岑枝回卧室翻出避孕药,刚吞下,门口传来一句,“你干什么。”
她一激灵,擦了擦嘴角,“喝水。”
陆应淮进来,掰开她手,药盒掉在地上,少了两片。
台灯昏昏沉沉的,烘托得他脸色也晦暗不明。
“哪次吃的?”
“你骗我去金悦府那次。”
他印象不深了,“我没戴?”
“戴了一个。”岑枝音量越来越低,“后半夜你没戴。”
陆应淮没再说什么,拿着药出去。
自从地下车库激情险些中招,他在副驾驶的储物柜又准备了一盒普通款的,没那么薄,防止再破了。
如今他在中海任职,男女之事上更谨慎了。
岑枝清楚,不止自己,任何一个女人,包括那位宋小姐同样钻不了空子。
除非他打算结婚了,正式给了陆太太的名分,否则肚子大不起来。
她洗了澡,在房间吹头发,一墙之隔的气氛很微妙,岑枝不太想面对陆应淮,可磨蹭到十点多,外面依然没动静。
岑枝拉开门,男人还坐在客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他仰头面向天花板,无边的寂静。
“你饿吗?”
陆应淮没答复她。
她从厨房端出一碗粗粮米糊,一份蔬菜三明治,放在茶几上。
素得没一滴油。
男人直起腰,点了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凝视了她一会儿,“以后别吃了。”
“我减肥。”岑枝咬着面包片,“省剧院空降了一个主任,是北舞退休的形体老师,下星期测体脂率,大于17.3扣工资。”
这行的酬劳比娱乐圈差远了,年薪不如明星的日薪,再杂七杂八的扣一通,到手少得可怜。
她调去外省要走流程,最快3月初,主任不管她调不调,她在一天,要服从一天的规矩。
这个主任很不近人情,对女演员苛刻。据说他在婚姻中受过伤,老婆出轨初恋。自那之后,他更年期发作至今。
“我说那个药。”陆应淮语气加重,“别吃了。”
岑枝愣了一秒,“你没做措施。”
“我知道。”
男人良久的沉默,“我下次注意,就算没掌握好,不用你吃药,太伤身体。”
她垂下眼,“没下次了。”
“岑枝,你不气我不舒服?”陆应淮靠着沙发背,在酒店脾气压过头了,这一刻想发泄,也发不出来,全闷在胸口了,堵得他呛了口烟,“我在你这住一晚。”
他当晚真睡在了客厅。
岑枝在屋里翻来覆去,留意屋外的声响。
倒不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是逃避他,只是凭空多出一个人,睡不踏实。
而且,她满脑子是陆应淮不让自己吃药。
这一年来,他有过失控,次数不多,不超过三次,每次事后,辛欣出面盯着她喝下药。
是陆应淮的吩咐,辛欣不敢擅自做主坑她。
岑枝从没想过,他会突然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