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开放的时间是午时过后的半个时辰,都这个时候了,膳堂的师傅们都已经开始打扫,哪里还有饭吃?
学子和先生可不一样,下午还有半天的课要上,中午不填饱肚子,等到那个时候一定饿得前胸贴后背,更别提有精力学习了。
思来想去,书院其余有饭吃的地方,而且姜蔓认识的,也只有胡广平家里了。
两人到了胡广平家门前,宗正乐还在发呆。
直到胡广平从院子里探出头来,宗正乐才吃了一惊,“姜、姜先生,这不是胡大师傅家里吗?”
胡广平是膳堂的大师傅,膳堂有饭菜不吃,反倒要跑到人家家里来麻烦对方,宗正乐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姜蔓离开校园很久,都快忘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心态。
曾几何时,她也像宗正乐一样生怕麻烦别人,到底是过了多久,才把自己的脸皮磨得像现在这样厚呢?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因为胡广平很快就打量了两人一眼,笑着说道:“你这丫头,上回酒宴说好了,常来我家里吃饭,我娘盼到现在才把你盼来。我看你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姜蔓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上回请胡家人来家里吃席,确实随口答应了这么一句。
不过答应归答应,以胡家人的性格,如果自己常常来胡家。胡家两个女人指定又要一通忙活,特地给她这个客人准备饭菜。
她寻思着,胡大娘婆媳俩平时家里的活也不少,也就不给她们添麻烦了。
反正膳堂的饭菜也不错,她每天还回家吃晚饭,不差这一顿半顿的。
谁知道,这么快就要麻烦他们了。
“瞧您说的。”姜蔓笑眯眯地说道,“不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做,就上您这来蹭吃蹭喝来了吗?”
正好胡广平今天回来得晚,胡家人到现在还没开饭,干脆由胡广平亲自下厨,多炒了两碗菜招待姜蔓和宗正乐。
姜蔓其实吃得差不多了,趁宗正乐不注意,让胡广平少下了点米。
剩下的时间,也没管宗正乐自己在干什么,就进了厨房帮着胡大娘折菜叶子。
胡大娘一大把年纪了,能看不出宗正乐有心事吗?
自打进了院子后,宗正乐就默默地找了把小马扎坐着装蘑菇。
她挪了挪桌上的菜篮子,手里动作不停,凑近姜蔓问道:“蔓蔓,那孩子怎么了?”
姜蔓哪里知道宗正乐怎么了,摇了摇头放低声音,“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小心撞见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这不是没法子吗?就把他带到您这儿了。”
胡大娘“哟”了一声,眉头微蹙,同情地看着宗正乐。
“真是个可怜见的,想来是有啥事说不出口。咱们也别追着问,让孩子填饱肚子,吃饱了也就想开了。”
穷苦日子过来的人想法比较单纯,这辈子最烦恼的事情就是吃饱饭的问题。
在胡大娘眼里,只要解决了温饱问题,其余事情在她眼里可不都是小事吗?
人填饱肚子会开心一些,确实是有科学依据的。姜蔓不见得同意胡大娘的所有观点,但在这件事情上,和胡大娘的想法却相当一致。
……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传出来,宗正乐的全副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胃里的馋虫被勾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口腔里也不停地分泌着口水。
如果说他刚进胡家院子时,还有些不大自在。
那么等饭菜上的桌,坐在满桌可口的饭菜前,宗正乐就已经完全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
他看着长相挺清秀,食量却挺大。
风卷残云地下去,满满一碗压实了的饭很快就见了底。
胡大娘和家里的长辈一样,生怕孩子吃不饱,没等宗正乐说话就给他重新添了一碗。
就这么一碗又一碗,先是王丽娘抱着哼哼着要睡午觉的小儿子离了桌,紧接着胡广平也放下碗筷离开了。
姜蔓为了照顾宗正乐,盛了碗汤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
胡大娘则一直一脸慈爱地给宗正乐夹着菜,还想说宗正乐能吃是福。
谁知道,这孩子忽然就端着碗筷,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了。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呀?”胡大娘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赶紧看向姜蔓。
她只见过没吃饱饭哭的,哪里见过抱着碗掉眼泪的?
姜蔓中午吃得太饱,一坐下来就有点犯困,正和瞌睡虫打着架呢,就见胡大娘着急地望着她。
她和宗正乐压根不熟,也就今天刚说上话,哪里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人是她带来的,总不能把胡大娘吓着了,她赶紧问道:“宗正乐,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怎么了?
宗正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是这么普通的情形,明明胡大娘和姜蔓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人不停地给他夹菜,另一个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胡广平的手艺虽然不错,却也比不上他家里专门从宁州请来的厨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姜蔓身上的睡意都被宗正乐吓飞了,就听宗正乐捧着碗呜呜哭道:“呜呜呜……姜先生,我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那还吃?
要不是她刚才亲眼看见,宗正乐一个人哭得稀里哗啦,她都怀疑宗正乐是王志方派来捉弄她的。
姜蔓看了一眼他明显凸起的小肚子,无奈地问道:“吃不下,那就走了?”
宗正乐抹着眼泪点头,姜蔓就和一旁的胡大娘说道:“今天麻烦您了,他们下午还有课,我就带他先走了。”
宗正乐也知道吓着胡大娘了,赶紧朝胡大娘行了个礼,跟在姜蔓背后出了门。
两人刚走出胡家院子,就迎面撞上顾明峰。
姜蔓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顾明峰,既吃惊又有些高兴,“明峰,你怎么来了?”
书院上下谁不知道顾明峰和姜蔓的关系?就是再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从姜蔓进入书院开始,也知道姜蔓和顾明峰的关系了。
顾明峰目光扫过姜蔓身后的宗正乐,后者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刚回书院,听人说你带着人来了胡家,干脆直接过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