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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雪正要说话，却不想身后想起云子恒的声音来：“皇上可不能乱喊！”
云子恒面容带笑，声音温润：“明姑娘是子恒的妹妹，可不是什么皇婶。”
慕容澜没有说话，但是视线转向了云子恒，有点儿意味不明的冷意。
“哦，你妹妹？！”慕容元昊叉腰：“你姓云，她姓明，怎么就成你妹妹了？半路认的吗？！”
云子恒：……
慕容元昊梗着脖子说道：“我就是喜欢这个姐姐给我做皇婶，怎么云爱卿你是有意见吗？我要——不是，朕要提醒你，朕是皇帝！”
“……”云子恒默默片刻，淡声说道：“微臣不敢有意见。”
“这才像话！”慕容元昊下颌抬起，“你还不赶紧帮朕跟皇叔求求情？一百遍这是要朕的命！”
云子恒转向慕容澜：“微臣帮皇上求个情。”
那姿态，带着几分散漫和敷衍。
“喂——”慕容元昊咬着牙说：“好啊，都欺负朕是小孩子，一个个想趴到朕的头上！”
“唔唔唔，皇婶、皇婶，你救我啊，只有你对我好了，你快救我——”
一旁的叶凌雪拉了拉慕容澜的衣袖，低声说：“一百遍是挺多的，可以少一点吗？”
慕容澜皱眉。
叶凌雪摇了摇他的手臂，“看在……我救过殿下，刚才还帮殿下包扎过伤口的份上，好不好？”
慕容元昊也赶紧说：“皇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
慕容澜瞥了他一眼，“八十遍，不许讨价还将，立即去抄！”
“八十——”慕容元昊哭丧着一张脸。
望着离去的慕容澜和叶凌雪，冷骁劝道：“要不是明姑娘开口，殿下恐怕还能给皇上加一百遍呢，您见好就收吧，安分地去抄。”
“哼！”慕容元昊撇着嘴说：“皇叔现在是越发冷酷没人性了，一百遍啊，朕的手都得抄断！”
“我的小祖宗！”冷骁赶紧捂住他的嘴，额冒冷汗地说：“您如今怎么什么都敢说了？仔细惹恼了殿下，让您后面的半年每天都抄书罚跪。”
“放开朕、放开！”慕容元昊把冷骁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拨开，没好气地说道：“以为朕喜欢惹恼他吗？谁要皇叔每日都是一张死人冰块脸！”
“惹恼了起码能看点别的颜色！”
“不过……”慕容元昊忽然摸着下巴，小大人一样地嬉笑道：“那个美人姐姐好漂亮，比皇叔画上好看多了，她真的是你妹妹哦？”
慕容元昊看向云子恒。
云子恒点头：“如假包换。”
“那她就是战王的女儿啦？真好，朕回去就给皇叔赐婚，到时候有了皇婶，他就不会每日盯着朕了，哈哈哈哈——”
冷骁满脸黑青，“皇上，您还是先想想八十遍策论怎么抄吧，抄不完殿下真的会发火。”
……
叶凌雪和慕容澜又回到了大殿里。
“殿下快到喝药时间了吧？”叶凌雪说：“我帮殿下去煎。”
“不必。”
慕容澜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桌案边的圆凳上，“那些事情有旁人做。”
“那……好吧。”叶凌雪瞧他翻开奏本打算批阅，而桌上那叠奏本多的离谱。
叶凌雪忍不住把他的衣袖抓住：“你伤在右手呢，这么多的奏本，批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势哪能受得了？”
“奏本都很急，今晚必须送去驿站传回京中。”
不能为了伤势不批奏折。
若是旁人，他必定是不会说这种解释的话，但这人是叶凌雪。
叶凌雪说：“我帮你。”
“我将奏本的内容念给殿下听，殿下告诉我如何批复，我原话写上去。”
叶凌雪认真说道：“殿下信我，我只帮殿下执笔，绝不多话，也不会将奏本之上的内容外传。”
站在一旁的冷云暗暗摇头。
不知道该夸赞叶凌雪这想法贴心，还是该说她无知。
奏本都是朝中要事，能送到慕容澜这里来批的，更是要事中的要事，别说是叶凌雪，就是有些朝中重臣也不能接触。
批复奏折的事情，只要殿下能坐着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假手他人。
就算叶凌雪也不可能！
她等着慕容澜毫不留情的拒绝叶凌雪。
却不想慕容澜沉吟了一下，竟说：“好，来坐这儿。”
冷云直接呆住。
慕容澜将太师椅让出了给叶凌雪，正要吩咐下人再搬一把过来，叶凌雪却勾住了他的手指，“椅子很宽的，殿下与我一起坐，这样看奏本快些。”
慕容澜瞧了一眼，的确宽大，坐两个人也不是问题。
瞧着慕容澜并不那么主动，叶凌雪拉着他直接坐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念了起来。
慕容澜受伤的右手松垮垮地搭在椅背上，完好的左手撑着额头，视线一直落在叶凌雪的脸上。
鸦羽一样的睫毛忽闪，她念奏本念的很认真。
遇到大事要事，她会微拧着眉等他开口。
要是遇到言官弹劾骂嘴仗的本子，她也会无奈地摇头失笑。
慕容澜偶尔回一句“可”，偶尔是一句“再议”，他头一次觉得，批奏折其实也是一件很有趣味，不那么枯燥的事情。
“这最后一个本子……”叶凌雪把内容念了一遍，“言官为江州刺史说项。”
“觉得江州刺史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收集的证据也可能有假，要殿下……还江州刺史清白。”
慕容澜懒懒道：“回他——爱卿所言甚是，不如这摄政王让你来做。”
“……”叶凌雪一怔，“就这么回？”
“嗯。”慕容澜袍袖一动，环住叶凌雪的肩膀，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字不差把那句话写上去。
叶凌雪呆愣一瞬，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手。
他的手并不暖，有些凉。
也并不细腻滑嫩，因为曾上过战场，指腹和掌心都带着薄薄的细茧。
但握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让人十分安定，心里也泛着愉悦。
而且——
她没想到慕容澜这样冷酷严肃的性子，竟然会怼大臣。
而且明目张胆在奏本上面怼。
90、对付皇叔得用兵法
过转念一想，慕容澜这个人，前世除了在自己那里，何尝吃过亏？
不高兴了怼别人两句好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地，就从慕容澜的手，移到了他的脸上。
慕容澜那浓密漆黑的剑眉之下，深邃的眼中带着几分慵懒，平素刚毅的唇，唇角此时微微上挑，瞧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察觉到她在看他，慕容澜掀起眼帘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似乎出现了一种看不到的黏缠丝线，把两人的视线系在了一起一样。
慕容澜眼底的慵懒逐渐褪去，变成某种深沉的漩涡，像是要把叶凌雪裹进那漩涡之中，纠缠环绕。
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脸，叶凌雪心砰砰砰失速乱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可预期之中的亲吻没有落下来，反倒是颊边被他抚了一把。
慕容澜的声音响起：“弄脏了。”
叶凌雪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他指尖一抹朱红。
慕容澜淡声说：“批了一点奏本，倒是把朱砂都弄脸上了。”
叶凌雪呆滞。
原来他是帮自己擦脸，她还以为——
羞恼和尴尬瞬间浮上心头，叶凌雪抿着唇别开脸， 也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之中抽走。
“批完了。”叶凌雪绷着声音说：“可以让人送走了。”
“嗯。”
慕容澜懒懒地应了一声，唇角微弯，心情比刚才还要愉悦。
这份愉悦透过声音传递了出来。
叶凌雪察觉到了。
她慢慢转过脸，“你刚才在逗我。”
慕容澜容色平静地装傻：“什么？”
“……”叶凌雪咬了咬唇，“我今日得再给你上一课，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不可以像方才那样逗她，她会生气！”
“那你生气了吗？”慕容澜凑近些许，“嗯？”
叶凌雪心里头一缩。

其实说生气，也未必有那么气。

倒不如说是女儿家的恼羞成怒更贴切些。
只是……先前这个人很笨拙啊，见了便是沉默，都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的样子。
去法华寺看风景，也不知道牵着挽着她的，可这会儿，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这么几天而已，开窍了？
慕容澜捏了个帕子，仔细地把她脸上那点朱砂擦拭干净，“你今日还有事吗？”
叶凌雪幽幽地看着他，忽然出其不意狠狠地吻了他的唇一下，退开的时候还在他唇角咬了一下，咬的挺重。
慕容澜错愕。
叶凌雪就在这时拨开他的手站起身，“自然有事，镖行和百善堂每日都有事等我处理，我瞧殿下状态还算不错，先好好休息吧，我空了再来瞧你。”
眼见着叶凌雪提着裙摆迈出了大殿，慕容澜下意识地抬了抬手。
他不想放她走，却又到底什么也没说。
“哎呀皇叔，你怎么这么笨呀！”大殿门口忽然伸出一只小脑袋来，“你叫她留下陪你啊！”
慕容澜的神色瞬间恢复严肃：“八十遍抄完了？！”
“没呢，但是已经抄了好多了，我出来找东西吃的！”元昊咚咚咚赶紧赶紧跑到慕容澜面前去：“你明明喜欢她陪你啊，直接说啊！”
“你是摄政王，要她留下她还敢走不成！”
慕容澜面无表情：“出去。”
元昊无惧慕容澜的冷脸，大大的眼睛眨巴着趴到桌案上：“那你要是不想用权势强迫她留下，你也可以用点小心机啊，干嘛这么木愣愣的。”
“皇叔一向聪明，现在可一点都不聪明了！”
“再敢废话抄回一百遍！”慕容澜冷冷道：“出去！”
“好凶——”
元昊鼓着腮帮子瞪了慕容澜一眼，跺着脚出去了。
冷骁抹着冷汗上前来：“小祖宗，您怎么还敢去殿下面前触霉头？赶紧去抄策论吧，抄不完可有您好果子吃——嗳，小祖宗，您往外面干嘛去！？”
别看元昊年纪小，滑溜的跟泥鳅一样。
冷骁一个不留神就没抓住，让他给跑了。
冷骁赶紧追上去，到外面回廊的时候，瞧见元昊正跟一个婢女说话。
等他走近时婢女已经小跑着走了。
“您跟她说什么？”冷骁问。
“自然告诉她怎么把那个美人姐姐留下啊。”元昊双手背在身后，那动作小大人一样，“皇叔不主动，我怎么能不帮他呢？”
“……”冷骁无语片刻，“您的策论还剩那么多，您还有空干这些闲事？”
“这可不是闲事！”元昊瞪了冷骁一眼，“你也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就没听说过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吗？”
“这、还扯上兵法了？！”
“对付皇叔当然得兵法啊！”元昊得意地说道：“那美人姐姐是皇叔的心头好，只要她在，皇叔必定高兴，皇叔高兴了，那我撒娇求饶不就方便了吗？！”
冷骁一呆，喃喃道：“这歪理，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必须有道理。”元昊提着小袍子，站在栏杆上。
他拍了拍冷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冷叔叔，这就是为什么我是皇帝，你是护卫啦，多学着点吧！”
……
叶凌雪出了大殿，直接往行馆外面走。
行馆很大，要经过一个花园才能到门口。
叶凌雪刚进了园子，迎面碰上了白嬷嬷。
“明姑娘。”白嬷嬷给叶凌雪福了福身。
“快免礼——”叶凌雪连忙上前把她扶起。
白嬷嬷虽是仆人的名分，但与慕容澜而言，是最亲的亲人，且在前世，白嬷嬷对她极好，她哪里受得住白嬷嬷行礼。
叶凌雪看到白嬷嬷身后的婢女端着托盘，便问：“这是殿下的饭菜吗？嬷嬷真是用心，殿下的伤势就得吃这样清淡的口味才好。”
“是啊，都是老奴亲手做的。”白嬷嬷叹息道：“可惜殿下最近食欲不好，每一餐都只动几筷，就怕这些饭菜，他也未必能吃多少。”
叶凌雪眉心微微一蹙：“我给他诊了脉，一切稳妥，身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是受了伤，慕容澜的底子好，影响也不大。
“殿下身体的确不错，但最近江州的事情糟乱，殿下的心情可就未必好了。”
白嬷嬷柔声说道：“明姑娘，不如，你随老奴前去，劝一劝殿下，让他多吃一些？”
“铁打的身子也耐不住不吃不喝啊。”
91、机灵可爱的小鬼
“好。”
叶凌雪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心里还念叨这慕容澜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政务再糟心，也不能不吃饭啊！
“姑娘请。”
白嬷嬷引着叶凌雪往前走，一路上温和地和叶凌雪说着话。
到了正殿前，白嬷嬷把饭菜送到叶凌雪手上，“劳烦明姑娘了，老奴还有些别的琐事，便不进去了。”
“嗯。”
叶凌雪点点头，大殿的门被侍从推开后，她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长廊拐角处，元昊探出一只小脑袋，得意地笑道：“哈，成了！”
冷骁的脑袋在元昊的上面，心里一阵犯嘀咕：“明姑娘可是大忙人，走了必定是有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劝回来了？！”
“当然是皇叔比其他的事重要啦！”元昊哼道：“这都不懂，怪不得你到现在都还没娶亲。”
冷骁：扎心了。
冷骁郁闷地说道：“小祖宗，您这么小小的年纪，怎么懂得这么多？！”
“朕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元昊撒欢地往回跑，“不抄了不抄了，朕要吃好吃的，要睡觉！”
……
大殿里，慕容澜见叶凌雪去而复返微微一怔。
“殿下。”叶凌雪把饭菜摆到桌上，布了碗筷，“先吃东西吧。”
慕容澜走上前来，想问她不是有事离开了吗？但却没开口。
她能来陪着自己，慕容澜当然高兴，何必说那个。
叶凌雪给他盛了粥，送到慕容澜的面前去。
慕容澜端起来，也不用勺子，直接把碗送到嘴边去，将一小碗粥喝的见了底。
叶凌雪又给他盛了一碗，还添了点心放在他面前的小玉盏里。
慕容澜照样是喝光，小点心也都吃完了，一块不剩。
叶凌雪微愕：这是没食欲的人？
慕容澜却看着她的表情会错了意，脸上浮起三分尴尬：“你……你饿了？”
叶凌雪：“……”
慕容澜轻咳一声，别开脸：“我让人为你传膳。”
尽管叶凌雪再三表示自己不饿，慕容澜还是坚持让人送了吃的过来。
叶凌雪象征性地吃了几块糕点，又盯着慕容澜喝了药。
一来二去一个多时辰过去，叶凌雪才离开行馆正殿。
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柱子后面元昊探头探脑。
被她发现后，元昊还大大方方地朝她眨眼睛，俏皮可爱的很。
叶凌雪忽然想，什么慕容澜食欲不好吃不下东西，估摸着是这个小崽子搞的鬼，想拖延时间不让慕容澜检查他的功课吧？
真是个小机灵鬼！
叶凌雪无奈地摇摇头，漫步到了柱子边去。
“姐姐。”
慕容元昊站出来，大大方方地说：“我能这么叫你吗？我喜欢你。”
叶凌雪的心头一撞，有些发闷。
前世他第一次在摄政王府偷看自己被发现之后，他也是这么说的：“姐姐，我喜欢你，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吗？”
他是个可爱机灵的孩子，叶凌雪第一眼也非常喜欢他。
但当她知道，这个人是乾国的小皇帝，是慕容澜的侄子，所有的喜爱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承认自己是迁怒。
但她真的没办法，对一个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团糟的男人的家人笑脸相迎。
她关门闭户，不想看到元昊。
慕容元昊送来的小玩意，好吃的点心，她也全部拒绝。
她拒绝他的善意，拒绝他的靠近，就像拒绝慕容澜一样。
可这个孩子顽强的很。
她关门，他就翻墙。
她不要那些东西，他就大大方方地赏给其余人。
还嬉皮笑脸地问她：“姐姐，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找来！”
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她心里其实是讨厌不起来的。
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该恨的是慕容澜，不是这个孩子。
而且那时候，看到这个孩子，她忽然觉得，自己逃跑有望。
她和元昊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便让他带着自己出了摄政王府，结果却在街上遇到了刺客，元昊用自己的小身板护着她，被刺客在后背上砍了一刀。
昏在她怀中的那一瞬，慕容元昊紧紧抓住她的袖子，虚弱地说：“姐姐，你不要逃走，你逃了，皇叔会发疯的……”
叶凌雪僵在那儿，腿木了一样，使不出一点力起身逃跑。
慕容澜很快找到了他们。
带他们回去之后，叶凌雪总算回神，坚持亲自给元昊看伤。
那一次，慕容澜前世为数不多的朝她冷脸，捏着她的肩膀一字字说道：“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冲着他，他只是个孩子！”
还好元昊没有伤到要害，没过两日便醒了过来。
叶凌雪去帮他换药的时候，他一脸苍白却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他们说是你帮我医治的，姐姐，你的医术太好了吧？”
叶凌雪心里五味杂陈，勉强笑了一下。
元昊认真地和她说：“姐姐，外面很多刺客的，除了皇叔身边哪里也不安全，你不要跑行不行？跑了你会死的。”
后来，这个可爱的孩子死于宫变，死于逆贼手中，五马分尸。
回忆让叶凌雪浑身紧绷，发冷，眼眶也发酸泛红。
“姐姐？！”一只小手伸过来，在叶凌雪的眼前晃了晃，“你心情不好吗？”
元昊立即朝冷骁说：“快去请皇叔来——”
“我没事。”叶凌雪很快地整理了情绪，蹲下身子和慕容元昊平视，“但是我不喜欢你叫我姐姐。”
“为什么呀？叫姐姐不显得你更年轻一些吗？”
叶凌雪微笑着说：“你叫我姐姐，叫殿下皇叔，殿下岂不是也成了我的皇叔？我可不要做他的后辈！”
“那我叫你皇婶！”
“别——”叶凌雪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现在还早。”
“现在还早——”慕容元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就是以后有机会的意思咯？”
叶凌雪有些感慨。
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聪明，这么懂呢？
元昊嬉笑着又说：“那我留着以后那么叫，现在……我就叫你姑姑好了，行不行？”
“可以。”
叶凌雪点点头，“你的策论抄完了？”
慕容元昊瞬间垮下脸，“姑姑，你不可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策论那么多，他才抄了三遍，还得七十七遍呢！
92、摄政王并非理想夫婿
叶凌雪噗嗤笑了一声，轻轻拍着他的小脑袋瓜，“玩一会儿快去写，不然你皇叔会生气的。”
“他为救你受了伤，手臂上一个血窟窿呢，你就算是哄哄他也罢，多抄几遍，嗯？”
元昊想了下，点点头：“姑姑说的不错，我这就去抄。”
说完，他转身往后殿走。
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姑姑，你能不能给我求个情？我不想回京城去，没有皇叔在，朝里的那些人每天都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叶凌雪微顿。
先帝早逝，慕容元昊登基的时候才三岁，要不是慕容澜回朝亲自监国摄政，这孩子真是早被那些豺狼虎豹拆吃干净了。
慕容澜在做摄政王之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镇北王，铁血手腕让人畏惧，能压得那些朝臣们一个个俯首帖耳。
但那些大臣多数是面服心不服。
如今慕容澜在江州主理贪腐案，京城的某些势力肯定蠢蠢欲动，不会把慕容元昊这个儿皇帝放在眼中了。
“姑姑——”元昊上前来拖住叶凌雪的手摇啊摇：“你就帮我求个情吧，我想和皇叔一起回去，不想自己回去。”
“反正我回去也没用，那些人又不听我的，还捏着嗓子装模作样跟我讲话，我好烦。”
“这个……”叶凌雪沉吟了一下，“我晚些时候试试吧。”
“谢谢姑姑！”元昊直接上前来抱住了叶凌雪：“姑姑你真是大好人！”
“别谢的太早！”叶凌雪把他从直接怀中拎走，“未必有用。”
“肯定有用！”元昊显然比叶凌雪还要有信心，“姑姑，只要你与皇叔说，皇叔一定会答应的，绝对！”
叶凌雪失笑一声，“好了，去写策论吧，我先走了。”
叶凌雪离开之后，慕容元昊蹦蹦跳跳地回去抄策论了，那姿态，跟先前臭着脸噘着嘴完全是两个样子。
冷骁看的直瞪眼：“同样都是抄策论，怎么现在能这么高兴？”
“你又不懂了。”元昊老神在在地说：“我现在高兴是因为，我不必回京了，都不用回京了，抄几遍策论怎么了？！”
冷骁：我真的不懂。
……
不远处的正殿门口，慕容澜把方才的一幕看在眼中，玄黑色的广袖之下，手指微微蜷了蜷。
叶凌雪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从傅柔的身上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么如今，她对元昊的喜欢，会不会是为报复前世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刻意接近？
她可以报复他，要他的江山要他的命，甚至可以蹂躏他的心，但不能动元昊。
这才是他要云子恒带元昊走的原因。
元昊是哥哥唯一的骨血，他前世便没护住，今生不能再重蹈覆辙。
慕容澜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正殿。
她若真来求他，留下元昊，他不会答应的。
……
叶凌雪去将医官和船行的琐事都处理罢，回到明家与爷爷说了一声。
慕容澜受了伤，可能她晚些还要过去江州行馆一趟。
明老爷子点点头，却有些诧异地说道：“无忧儿，殿下身边也不缺大夫，怎得受伤要你亲自照看伤势？”
“这个……殿下先前不是救过我吗，我关照一下他的伤势也好还恩情。”
“可是，你两年前也救过殿下。”老人慢吞吞地说道：“算起来，你们这恩情是不是还清了？”
“……”叶凌雪顿了顿，“我被下药那次，殿下在行馆也算救我，而且江州的案子一直没牵扯到明家，也是殿下保着……”
“对。他还在中秋送了五十二抬大礼，全是无忧儿喜欢的东西。”
明老爷子笑道：“你与殿下这救命的恩情，你来我往，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不太好算的清楚了。”
叶凌雪面容讪讪，“爷爷就是爷爷，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面都多，已经看出些不寻常了。”
明老爷子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
叶凌雪理了理思绪，“其实……我当初在观澜湖救他之后，心里就一直念着，还将他留下的玉船小心放着，也曾派沈总管打听过他的身份。”
“只是他藏的好，我没打听到，渐渐就淡了。”
“谁知道江州行馆那次，我又认出了他……他将我当做恩人画了像带在身边，还对我……也很好。”
“爷爷。”叶凌雪抬眸，认真地说道：“我有点喜欢他。”
“只是一点？”明老爷子扬了扬眉：“无忧儿，爷爷平素深居简出，并不代表爷爷老眼昏花。”
“你们都出双入对了，你告诉爷爷只一点喜欢？”
叶凌雪说：“哪有。”
“好吧。”明老爷子叹道：“爷爷换个说法，他都夜探我宝贝孙女的香闺了，如果真的只有一点喜欢，你会那么纵容，让他进出自由？”
“……”
叶凌雪彻底没话了，尴尬道：“您怎么知道的？”
“这是在明家，爷爷又不是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明老爷子戳了叶凌雪的额头一下，“知不知道他是摄政王？”
“就算你到京城去认回身份，真的能嫁给他，他以后也势必是要三妻四妾的。”
“到时候你怎么办？无忧儿，不是爷爷反对你喜欢他，而是爷爷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如果困在宅院之中与人勾心斗角你不会快乐的。”
“他不会有三妻四妾的。”叶凌雪肯定地说道：“绝对不会。”
明老爷子说道：“他这么跟你承诺的？爷爷相信，他现在是真心实意的，但男人这种东西……”
“情浓的时候真心实意说的话，等热情过了，就会忘的干干净净，尤其是摄政王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
“天家无情，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和权柄，婚姻都只是交易，妻妾只是放在院子里的摆设——”
“爷爷不是危言损听，是想让你明白，他不是个理想的夫婿。”
“我知道他。”叶凌雪认真说：“爷爷说的只是大多数男人，而他不是，也不会做出爷爷说的那些事情，真的，爷爷便看着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明老爷子瞧着叶凌雪这般坚定，知道她是铁了心了。
老人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叶凌雪的肩膀，“那行……但要记得爷爷的话，你不是笼中鸟，你的世界里也不是只有爱情，自私一点，不要爱别人太多，先爱自己。”
93、回忆凄惨而沉重
离开福寿园后，叶凌雪一边往自己的无忧阁走一边问：“最近这几日，爷爷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船行和医馆的事情现在都是小姐过问了，老爷子一直深居简出也没见过谁啊……哦对了！”
彩月忽然想起什么：“沈总管前几日离京前来与老爷子告辞，待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吧。”
叶凌雪便明白今日爷爷这番话是为何了。
想到沈清辞，叶凌雪的唇微微一抿。
谁有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沈清辞的心思？
有过现代那一世经历的叶凌雪是个务实的人，爱情什么的，有时候很缥缈，她前世是不怎么对这个东西感冒的。
她也曾想过，有婚姻的话，那就选一个喜欢自己，且自己不讨厌的人，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糟心。
沈清辞极其稳重，一心护卫明家和明家的产业，待人谦和有礼，长相也俊朗，是叶凌雪知根知底的人，除了沉默话少，几乎是夫婿的最理想人选。
可惜，她却阴差阳错成了慕容澜的笼中鸟。
沈清辞为了救她自由，组织镖行的镖师数次夜探摄政王府。
有一次，被慕容澜打伤后躲到了自己休息的寝殿内。
虽然只有短短片刻时间，但叶凌雪已经和他商议了逃离的方案。
为了让沈清辞顺利逃走，叶凌雪主动拥抱、亲吻了慕容澜，那是她和慕容澜前世为数不多的亲近，还是她主动的。
可惜……当时的她恨透了慕容澜，那亲密与她而言极其糟糕。
后来，沈清辞顺利逃跑了。
叶凌雪按照计划和慕容澜虚与委蛇，说自己好久没有坐船了，想看看江面。
慕容澜那时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我说过，只要是你喜欢的，你要求的，我都会为你办到，坐船而已很简单的，我立马安排。”
再后来，慕容澜果然带着自己去了京都码头，准备好了船只。
那时沈清辞早已带着水上镖师们埋伏在了江面上。
天色略微暗沉之后，江面上出现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冲着慕容澜的船飞射乱箭。
沈清辞他们就乘着那个机会跃了上来，要将叶凌雪带走。
慕容澜怎么肯放？便和沈清辞带的人动起了手。
沈清辞虽然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但是对上慕容澜所带的暗卫和精兵还是稍有差距，而且慕容澜的人还多。
没一会儿沈清辞等人就陷入包围之中。
叶凌雪心中急得不得了。
她知道，一旦沈清辞被抓，就算不死，也只能在牢里待一辈子了，慕容澜绝对做得出来。
她后悔了。
明知慕容澜实力强悍，权倾天下，竟然还蠢的以为靠自己手底下几个镖师就能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逃走了以后要去哪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慕容澜想抓她，她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得被堵回来。
她心里快速地思忖着，忽然惨叫一声，装作自己是被乱箭射中的样子跌倒在地。
慕容澜果然分神，低喊了一声“无忧儿”便奔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有几只乱箭忽然射向慕容澜，一只刮破了他的脸颊，另外一只射中他的手臂，其余的两只被他侧身躲过。
他却也为了躲箭，靠在了船只边缘，被反应过来的沈清辞飞起一脚，逼得掉入了江中。
“大小姐，快走！”
沈清辞奔上前来，拉起叶凌雪。
叶凌雪一边被他拉着走，一边却不受控制地循着火把的光芒低头去看落水的慕容澜。
船上太乱了。
只有几个人发现他落了水。
那几个人还被镖师们还跳上船的黑衣刺客围攻，根本没人能分神跳水去救他。
他不会水。
掉进去之后却连救命都没喊，只是死死地看着叶凌雪的方向，张嘴喊了两个字。
明明夜很黑，离得还那么远，可叶凌雪就是辨别到，他说的是“别走”。
那眼神仿佛一只手，把叶凌雪的心捏成了一团，闷的让她呼吸不顺。
她眼看着他越沉越深——
“大小姐，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沈清辞还在催促。
叶凌雪忽然回了神，却不是跟着他逃离此处，而是一把将沈清辞推开，跳入了江水之中。
慕容澜得救了，即便昏迷也死死地抱着叶凌雪不松手。
沈清辞他们也走了。
那时的叶凌雪心中无限纠结，恨透了自己的反复无常。
明明不该管慕容澜的死活，为什么还要救他！
这个把自己生活搞得一团糟的人凭什么要救？！
再后来，傅柔去看她，红肿着眼角，“说漏嘴”地告诉她，沈清辞和镖师们都死了。。
曝尸在城郊官道边，死状无比凄惨。
傅柔声泪俱下地与她说：“姐姐，你先不要逃了，摄政王他……他不会许你逃跑的，谁要是帮你跑，都会落到沈总管那个下场……”
傅柔后面还说了许多话，叶凌雪都没听进去。
叶凌雪只听到这句。
沈清辞和那些镖师的死是慕容澜做的，他杀鸡儆猴，让自己看到帮助她逃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那件事情让叶凌雪对慕容澜越发憎恨。
直到后来，京城陷落，她落入傅柔手上，傅柔才得意地和她说：“姐姐，你没想到吧，当年的刺客是安王派的，他本来是想借机除掉摄政王，没想到你又救了他一次。”
“没办法呀，人既然派出去了，当然不能无功而返，所以，那批刺客就把沈清辞那波人虐杀了。”
“你即便什么都不做，但只要你憎恨摄政王，摄政王便要分心，我们便有机会。”
“姐姐，多谢你帮我们。”
……
回忆凄惨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