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那条帕子的瞬间，她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柳然会不会是想要和她和解呢？
她当时其实很想问问的，可那句简单的话在嘴边转了很久，还是没能说出来，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胆怯了，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人大约真的是会变的吧……
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反正柳然如果真有别的意思，他会说的，若是说不出口，又何谈真心？
“姑姑，你想什么呢？半天也不动弹。”
秀秀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慕芸被迫回神，一扭头就见秀秀正龇牙咧嘴地打算下地。
她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撵回了床榻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乱动什么？”
那天从宫正司出来之后，她就将人留在了偏殿，既是为了方便照料，也是怕她再被人盯上。
晚上给秀秀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秀秀发了热，折腾了一宿才退下去，脖子上的勒痕乌紫乌紫的，可见当时的凶险。
这点德春没有告诉她，在看见勒痕之前，她只以为秀秀在宫正司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想过她竟然险些丧命。
好在那两个人，她从来没想过留情，哪怕会被人骂恶毒，她也会斩草除根。
“我都快好了，躺了这些天，身体都要僵了。”
秀秀讪讪一笑，虽然嘴里在反驳，可还是听话地躺回了床榻上：“姑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走动啊？”
“不着急，处置的懿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等人被处理干净了你再出去。”
秀秀往被子里缩了缩，慕芸在提及人命时，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其中的冷酷多少都让人有些畏惧。
可对于此时的秀秀而言，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自被子里伸出手来，悄悄抓住了慕芸的衣角，最近她时常梦见那天受刑的情形，梦见周福狰狞的脸和沾着血的鞭子。
她无数次被惊醒，都是紧紧挨着慕芸才又睡过去的。
每每那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甚至有些厌恶这么没用的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变成和姑姑一样的人呢？
秀秀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浮出了这个问题。
她呼吸逐渐平稳，慕芸安静地坐在塌边陪着，直到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才轻轻掰开秀秀的手，抬脚走了出去。
“德春？有事吗？”
德春见了个晚辈礼：“皇上今日去给太后请安，被留下用了晚膳，席间进了一壶梅花酒，皇上很喜欢就多饮了几杯，仿佛是有些醉了，蔡公公请您安排着，别回头让皇上不舒服。”
梅花酒？
这三个字勾起了慕芸一些久远的回忆，当初慕家也是有一大片梅林的，她和柳然的初见就是在那片梅林里。
“我知道了，你带几个人去长信宫候着吧，蔡公公年纪大了，若是皇上当真醉了，他怕是力不从心。”
德春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慕芸不敢多回忆往事，连忙让小厨房备上醒酒汤，又让人烧了热水，正殿里的龙涎香也换上了宁神的安息香。
这边刚置办妥当，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蔡添喜远远地就叫唤了起来：“慕芸姑娘，快来搭把手，皇上醉得有些厉害。”
慕芸僵了僵，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出门。
蔡添喜仿佛忘了她处境的尴尬，还在啰嗦：“皇上您看着脚下，您当心路……慕芸姑娘？快着些，我扶不住了。”
眼见柳然真的要摔，慕芸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她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再说对方既然醉了，应该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明天一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伸手去扶柳然，可下一瞬，柳然便朝她倒了过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险些被这一下压得跌倒，被德春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一时也没顾得上想为什么德春在，蔡添喜还要喊她，只是下意识松了口气，架着柳然艰难地进了正殿。
可等把人扶上床，打算伺候他梳洗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管是蔡添喜还是德春，都没有跟进来。
她张嘴喊了几声，回应她的是蔡添喜的叫唤，他说他扭了腰，得回去歇着，这里就只能托付给她了。
对方年纪确实不小了，话说到这份上慕芸也不好推脱，可热水总得有人送过来。
她起身，打算出去看看谁还在，可刚一动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她下意识想拽出来，对方却抓得很紧。
顾忌着柳然现在醉得人事不知，她没再较劲，由着柳然这么抓着，可没多久那只手就不老实起来，开始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又暧昧，仿佛很爱不释手。
可慕芸知道那是错觉，明天一醒过来，就什么都变了。
“皇上，请松开奴婢。”
柳然像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慕芸的手腕，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别走。”
慕芸心口一颤，一时竟真的没能再动弹，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她真是疯了，明知道柳然心里是多么的不待见她，可一听见他这种略带温柔的话，她竟然还是会失神。
她侧开头，语气冷淡：“奴婢去打热水，伺候皇上梳洗”
柳然仿佛没听懂，盯着她怔怔地看，慕芸又拽了拽手——
“你不喜欢伺候人，就不伺候了。”
柳然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慕芸动作顿住，反应过来柳然说了什么，她心口陡然一涩，柳然这是在哄她吗？
第104章你不就是后妃吗
这短短一愣神的功夫，柳然就抱住了她的腰，她浑身一抖，本能地推拒起来。
“别碰我，放开……”
“我就是抱抱。”
柳然含糊道，大约是醉酒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也不见以往的粗暴和强势，反倒多了几分陌生的温柔，听得慕芸再次愣住。
这样的柳然太让人怀念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她偶尔想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她被往事扰了心神，一时有些失态，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柳然已经站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就喷洒在她颈侧，她一个激灵，猛地推了一把：“别碰我！”
柳然大约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毫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推开了，跌坐在床榻上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慕芸趁机往外走，手腕却再次被抓住，柳然甩了甩头，似是醉得更厉害了，他将慕芸拉回去禁锢在了怀里：“朕喝醉了，不能一个人呆着。”
慕芸浑身僵硬：“我打个热水就回来，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越抱越紧，最后索性直接将慕芸拽上了龙床，慕芸忍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姿态，用力挣扎起来：“柳然，你松手！”
柳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松……你身上的味道，朕很喜欢，今晚陪我。”
慕芸气得浑身哆嗦，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
她抵着柳然的胸膛，不肯让他再靠近：“你喝醉了就好好躺着，别耍酒疯！”
柳然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抓住了慕芸的手，轻而易举地就禁锢在了她头顶，哪怕慕芸拼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分毫。
他这才俯下身来在慕芸鼻尖亲了一口：“朕好些日子都没靠你这么近过了……”
慕芸一滞，挣扎瞬间停了，他们之间岂止是好些日子，或许应该说从她进宫起，他们的心就隔着很远很远，哪怕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都和现在似的紧紧相拥，也不曾靠近分毫。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慕芸心里又酸又涩，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了出来，毛团一般紧紧堵在她咽喉，让她喘不上气来却又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不想失态，只好扭开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柳然似是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颈侧：“我们不闹了……”
慕芸一怔，柳然这真的是要和解吗？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入宫这四年来，柳然头一回愿意让步，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姿态，温柔的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柳然动作逐渐放肆，亲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沿着颈侧一路到了锁骨。
熟悉的情欲涌上来，慕芸默默攥紧了被子，纵容着柳然的亲近。
她以为自己会贪恋这种柔情，放下芥蒂，让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可当柳然的手解开她的衣带，掀开她的衣襟时，一道惊雷却骤然在耳边炸响。
“别碰朕，朕嫌脏！”
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柳然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不行。
她忘不了那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狠狠插进了她心口，明明已经鲜血淋漓，却无药可医。
她抓紧了衣襟，难过得浑身发抖。
柳然也愣了，他没想到慕芸会再来一次这么激烈的反抗，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和慕芸可以回到从前。
他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不自觉冷下去，可下一瞬他就缓和了下来，他现在是个醉鬼，不用在乎皇帝的颜面。
他声音放得更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试探着靠近，慕芸却开始后退：“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有了刚才的经验，柳然怎么可能听话？
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靠得更近了些：“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床榻之间太过狭窄，慕芸躲避不开，索性直接下了地：“皇上醉了就休息吧，奴婢告退……”
她紧紧抱着胸口凌乱的衣裳，狼狈地往外跑。
柳然脸色一沉：“站住！”
他对慕芸习惯性的用这种语气，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今天他是个醉鬼，还是个求和的醉鬼。
他再次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下地朝慕芸走了过去：“我喝醉了容易失控，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疼你了？给我看看……”
他抬手想要安抚慕芸，却不等碰到，一声清脆的“啪”就响了起来，是慕芸拍开了他的手。
对方满脸抗拒地后退了两步，姿态里都是戒备：“奴婢不喜与人亲近，皇上自重。”
柳然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看了半晌，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再也没能缓和。
不喜与人亲近？
那祁砚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呢？你的不喜亲近，是只针对朕的对吗？！
他眼底全是怒火，气头上再也不肯顾及慕芸的抗拒，一只胳膊就把人拎起来扔到了龙床上，然后栖身压了下去，不客气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慕芸浑身一颤，激烈地挣扎起来，可柳然打定主意不松手，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像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她声音里满是绝望：“柳然，不要……”
柳然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慕芸的声音里听出了哀求，她似乎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