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略有些窘迫，正想说一句谬赞，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且越走越远，她顺势扭头看了一眼，却没瞧见人。
她心里也不在意，倒是借着这茬揭过了刚才的话题：“祁大人可是要去撷芳殿？”
祁砚无意识的捻着手里的草叶，微笑摇头：“我刚从撷芳殿来，是特意来寻你的，我听说你身边的小丫头出事了，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沈芸心情略有些复杂，原本她的确是打算求到祁砚门上的，可惜……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他们之间毕竟不算深交，若是欠下这样的恩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就这样吧。
“已经解决了，有劳大人惦记。”
这话里透着的生疏，祁砚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沉闷，可有什么办法呢？沈芸本就不是喜欢依靠旁人的人。
“那就好，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千万别客气。”
沈芸道了谢，她还要去一趟长信宫，不好继续在这里磋磨：“大人还要回撷芳殿授课吧？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祁砚下意识点头说好，眼见沈芸转身走了，他才回神似的又喊住了她：“沈芸姑娘。”
“大人还有事？”
祁砚神情郑重：“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姑娘，以后别再说耽误时间这种话，若是你找我，不管什么事都算不得耽误。”
这话里的含义太过明显，听得沈芸有些无措，这不是她第一次觉得祁砚对她的照顾有些过分了，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挑明的，对方如今前程似锦，若是被人传出去和自己的闲话，以后说不得会添什么麻烦。
她后退了一步，态度十分明确：“兄长能有祁大人这样的至交真是他的福气，若我能在滇南寻到家人，一定让他好生谢你。”
祁砚一僵，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沈芸话里划清界限的意思，眼底不免露出了失望，可他什么都没再说，沈芸还有几年才能出宫，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等。
“我等着。”
沈芸一颔首，匆匆走了，等离开御花园她才叹了口气，不大明白自己是哪里得了祁砚青眼，他们从沈家相识开始，就没说过几次话。
何况沈家人流放滇南，她自然也是要去的，迟早都要离开京城的人，何必再与旁人有牵扯？
以后还是躲着些吧。
她加快脚步往长信宫去，这个时辰庄妃应该在和太后商量宫务，她正好将晚冬陷害秀秀的事说了。
之所以非要挑两人都在的时候去说，是她不想担一个越级的名头，先前藤萝的事，庄妃没有计较，也没再让含章殿的人来找她的麻烦，她自然也要识趣一些，该给的尊重得给。
可为了避免庄妃为了自己的名声，放过不该放的人，她还是得有所准备，太后在场，必定会勒令庄妃严惩，届时不管庄妃有多少小心思，都不会冒着忤逆太后的风险去做。
“劳烦通秉一声，乾元宫沈芸求见太后。”
门外值守的正是先前照料过她的姚黄，见她来态度十分宋勤：“姑姑可好些日子没来长信宫了，前几天太后还说起你呢。”
这话倒不是说来哄人的，太后的确提过沈芸。
先前年节上，宋琰忽然下旨让庄妃掌管宫务，虽然萧宝宝被贬之后，庄妃位份最高，这个旨意很合情合理，可太后仍旧十分不满，她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不知道隐忍为何物，时不时就会挑剔庄妃。
不是说先皇的生忌操办的不够体面；就是说宫人管束的太过松散；眼下赶上她寿诞在即，更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明里暗里说她一个后妃，还不如当初沈芸帮衬她的时候做事妥帖。
“奴婢可还没见过太后这么称赞过谁呢，可见是对姑姑你看重得紧。”
沈芸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沉，太后这哪里是看重，分明是在挑事，就算她和庄妃之间没过节，被太后这么提几次，彼此间也要生出嫌隙了，何况她们本就不算和睦。
算了，最近还是先避着含章殿吧。
她将供词交给姚黄：“姑娘说笑了，我哪能和娘娘们比，今日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前阵子尚服局金珠失窃一事已经查清了，这是那宫人的供词，罪证确凿，但凭太后和庄妃娘娘处置了。”
姚黄抬手接过，见她不打算进去有些意外：“姑姑不进去和太后请个安吗？”
“就不叨扰太后了。”
她要走，姚黄也不好拦，只能将她送出了门，却好巧不巧的遇见惠嫔带着豆包迎面走了过来。
沈芸侧身立在路旁，屈膝行礼。
惠嫔与她并无交情，可这次却停在了面前，对方往嘴里丢了颗花生：“我听说前几天姑姑去过我那里，我当时没在，也不知道姑姑找本宫什么事儿。”
沈芸抬眼看向豆包，那丫头心虚似的扭开头，并不敢和她对视，浑然不见当日将她拦在门外时盛气凌人的模样。
但显然，惠嫔这主动开口，就是知道了当天的事，怕她记恨豆包的阻拦，特意来为那丫头善后的。
“不过是路过，想给娘娘请个安罢了。”
惠嫔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回头姑姑得了空就多往九华殿走走，本宫那里别的不多，好吃的却不少，都给姑姑尝尝。”
她说着，塞给了沈芸一把花生。
沈芸道了谢，垂眼静等两人走远。
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远远飘了过来——
“主子，她以后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初势利眼拦人的时候你想什么了？”
“奴婢还不是为了主子，她当时是什么身份，也配见你吗？”
“……我觉得她要是为难你，就是你活该。”
“主子~~~”
沈芸收回注意力，转身回了乾元宫，刚走到半路就被气喘吁吁的蔡添喜拦住了：“沈姑娘，可，可算是找到你了，快，快回去，皇上有话要和你说。”
第100章可以用做的
宋琰和她能有什么话说？
沈芸只当蔡添喜是编了个瞎话骗她回去，可她原本也是要回乾元宫的，太后的寿礼总得置办，宋琰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越是如此，礼数越不能缺。
偏他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这礼贵重了不行，轻了又会让人诟病，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沈芸都有些发愁。
眼下蔡添喜在身边，她便提了一句：“公公在宫里多年，可知道往年有什么出彩的贺礼？”
蔡添喜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太后寿诞的事，可他赶路赶得气喘吁吁的，哪里顾不上说这些。
“还有些时日呢，不急在这一时，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沈芸这才有些惊讶起来，宋琰找她真的有事？
她被蔡添喜催得加快了脚步，回到乾元宫的时候，刚好遇见尚寝局的人离开，他们是为了那株被宋琰摔坏的牡丹来的，眼下牡丹被重新栽种好了，光秃秃的花茎就放在廊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再要看时蔡添喜就又催了：“沈芸姑娘，快些啊。”
她只好收回目光，被蔡添喜推着进了正殿。
宋琰正在练字，沈芸远远停下了脚步：“奴婢沈芸，请见皇上。”
宋琰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仿佛含着怒气，他也不说话，那么盯着沈芸看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开口：“过来。”
沈芸戳着没动。
宋琰似是料到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大踏步走了过来，抬手就要去碰沈芸。
沈芸警惕的后退一步：“皇上有吩咐直说就好。”
宋琰眼睛瞪大，沉甸甸的怒气仿佛要溢出来：“别乱动！”
他低吼一声，抓着沈芸的肩膀禁锢了她，大巴掌一抬就糊在了沈芸头上，用力揉搓了起来。
沈芸：“……”
她用力推开宋琰的手：“你干什么？”
宋琰瞄了一眼她已经凌乱起来的头发，冷冷“嘁”了一声：“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芸一堵，气恼地抬头看了过来，一句质问就在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前车之鉴太多，她有些不敢开口了。
罢了，有什么好问的。
她又后退了一步：“皇上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宋琰背转过身去：“朕要问问你宫务怎么管的，朕要个香囊半天都没人拿过来。”
沈芸目光落在衣柜上，这些随身用的小物件，都收在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她应该交代过底下人才对。
可能是东西太杂乱，忘了吧。
“翠竹，你开了柜子，去把香囊给皇上取出来。”
翠竹是掌管宋琰服饰的女婢，只是沈芸当差的时候一向是什么都一把抓，她也就乐得清闲，冷不丁被沈芸点名，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姑姑，怎么了？”
沈芸正要开口，宋琰就看了过来：“一个香囊你还要喊人来取，沈芸，你是不是太懒散了些？”
沈芸被这般指责也不恼，声音平静如水：“奴婢的确懒散，德不配位，很该让贤。”
宋琰脸一黑，又是这种话。
他烦躁地一挥手：“都出去。”
“香囊……”
“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