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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伸手搂住了沈芸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圈住。
今天允许你在龙床上过夜。
他想说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稍微温柔一些吧，就看在她难受的份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他紧张的等着沈芸的回应，心脏怦怦直跳，可沈芸却仍旧一言不发，被圈进怀里时什么样子，她便维持了什么样子，仿佛连换个舒服姿势的思绪都没了。
他心里越发忐忑，却只能将人抱得更紧。
四更鼓响，沈芸再次坐了起来，宋琰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又收紧了胳膊，可沈芸这次没再停留，缓慢而坚定地移开了他搭在腰间的手，然后下了地。
殿门开了又关，沈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去哪了呢？是回了偏殿，还是和之前几次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乱逛？
是的，他知道沈芸每次受了委屈都会离开乾元宫，可他并不在意，在宫里不会出事，就算她真的找到什么地方藏起来，最终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这宫里，只有乾元宫才是她的归宿。
可这次，他却不敢如此笃定了，毕竟沈芸失踪过，如果再失踪一次……
他没怎么犹豫就起身追了出去，可一开门却看见蔡添喜在门口徘徊，他想知道人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却是在偏殿。
他愣住了，沈芸怎么可能会在偏殿呢？
晚上的事那么过分，她不可能不觉得委屈的，不可能不想出去散散心的……她怎么会在偏殿？
然而偏殿的灯的确亮了起来，他远远看见一道影子倒映在窗户上，那的确是沈芸。
她真的回去了。
宋琰却沉默了，沈芸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了，从刚才的不吵不闹，到现在的安居偏殿，今天的沈芸很不对劲，不对劲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一时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蔡添喜打听情况：“她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生气？”
蔡添喜被问懵了：“生气？没有啊，沈姑娘看着挺平和的，还和奴才说了好几句话呢……皇上，您不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吗？”
宋琰心里苦笑，说清楚？他不止没说清楚，还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你仔细想想，她真的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吗？”
蔡添喜哭笑不得，怎么皇帝这副样子，像是盼着沈芸生气的？
可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十分确定地摇头：“奴才没看清楚沈姑娘的脸色，但只听声音的话，的确不是生气的样子，就是那声音有点……”
“什么？”
蔡添喜脑海里蹦出死气沉沉四个字来，可皇上面前说那几个字太过不吉利，他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听着有点没力气，可能是伺候皇上累了吧。”
累了吗？
那是不是今天的安静都是因为没精力才忍了呢？是不是等天一亮她就会发作了？
宋琰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沈芸这次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蔡添喜：“明天让她歇着吧，她想干什么都别拦她，要是摔了什么砸了什么，也都由着她。”
蔡添喜听得一愣，脸色顿时古怪起来，皇上这的是作了个多么大的死啊？全身上下嘴最硬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那要是正殿里的古董……”
“让她砸。”
蔡添喜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忙答应下来，心里有些纳闷，这要是真如皇上所说，这沈芸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啊，刚才怎么那么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主子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对了，多派两个人看着她，别再让她走丢了。”
宋琰又吩咐了一句，蔡添喜知道他这是因为上回的事，心有余悸了，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挑了人。
这一折腾就到了宋琰要起身的时辰，他边往乾元宫走，边嘱咐两个宫女待会要小心些，不要把沈芸吵起来。
可一进乾元宫，就瞧见外殿燃起了灯烛，沈芸竟然已经来了。


第107章沈芸有些不对劲
蔡添喜“哎哟”了一声，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姑娘怎么起这么早？皇上才说昨天劳累了你，让你今天歇着呢。”
他是特意说这句话的，一是想替宋琰给沈芸卖个好，说不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二是说给两个新来的宫女听的，免得她们到了御前，就觉得自己有了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沈芸一颔首算作见礼，脸色却平静无波：“皇上体恤，做奴婢的总不能真的不懂事。”
她说着话，就将待会宋琰要穿的内衫鞋袜搁在了熏笼上，手边还温着待会洗龙沟要用的茶。
习惯的周全细致，仿佛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可蔡添喜还是觉得不对劲，沈芸虽是奴婢，可她从来也没真的在心里这么看过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可这两天……
八成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蔡添喜腆着脸凑了过去：“姑娘这话说的，你到底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真劳累了，皇上该心疼了。”
心疼？不会的。
沈芸浅笑摇头：“到时辰了，公公进去吧。”
蔡添喜看了眼更漏，连忙去了内殿，临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眼沈芸，对方在探茶杯的水温，神态平和冷清，完全看不出要摔东西的迹象来。
难道皇上昨天是睡糊涂了才会交代他那些话？
他揣着困惑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皇上，到时辰了，该起了。”
“进来。”
宋琰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宋琰“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沈芸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沈芸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沈芸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沈芸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宋琰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沈芸，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沈芸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沈芸忽然又开口，宋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沈芸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宋琰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沈芸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沈芸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宋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沈芸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沈芸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沈芸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沈芸，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沈芸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宋琰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沈芸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沈芸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宋琰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沈芸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沈芸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宋琰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沈芸，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沈芸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宋琰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沈芸的手：“朕去上朝了。”
沈芸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宋琰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沈芸啊沈芸，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宋琰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沈芸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宋琰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沈芸到底会做出什么来，宋琰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沈芸，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沈芸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沈芸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宋琰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沈芸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宋琰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沈芸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沈芸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宋琰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宋琰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沈芸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沈芸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宋琰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沈芸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宋琰：“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宋琰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沈芸，“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沈芸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芸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宋琰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沈芸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沈芸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宋琰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沈芸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沈芸忽然开口，宋琰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沈芸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宋琰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沈芸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宋琰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沈芸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沈芸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宋琰不自觉放松下来，沈芸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沈芸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宋琰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宋琰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沈芸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沈芸，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沈芸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沈芸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宋琰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沈芸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沈芸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沈芸，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