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芸忙关上办公室门：“妈，我做会计凭的是自己本事，不信您可以去问李主任。”
“少糊弄我！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云升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撂下威胁的话，郑母转身离开。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顾晓芸有些心慌。
但她不会辞职的，正因为能找到这工作是沾了云升的光，所以她一定要做好，才能不辜负云升的信任。
接下来，一连几天，顾晓芸都工作到很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今晚下班她眼皮一直跳。
而刚进部队大门，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嫂子，值班室有你老家的急电！”
闻言，莫名的不安攀上她的心。
唯一会联系自己的，也就只有家里的外婆了。
来不及多想，顾晓芸跟着小兵奔去值班室，刚拿起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村支书焦急的声音。
“晓芸，云升妈跑到你家大吵大闹，还跟全村人说你被云升休了，你外婆在去找你的路上被车撞了！”
第9章
轰！
顾晓芸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震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已经被送进县医院了，你赶紧过来吧！”
挂断电话，她才发觉拿着听筒的手在打颤，顾不得给厂里请假，她匆忙赶去县医院。
三个小时后，她奔进医院病房。
只见瘦小的外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顾晓芸呼吸猛然一窒，踉跄跑到床边：“外婆！”
一旁村支书面色凝重：“医生说老太太伤到脑袋，这里的医疗条件治不了，得去首都。”
说着，他忍不住问：“你跟云升到底咋了？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你们不会真的要离了吧？”
顾晓芸一哽，说不出一个字。
恍然间，脑海回想起郑母几天前撂下的话——
【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云升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紧缩的心渐渐沉进冰窖，冷痛刺骨。
原来，还是自己连累的外婆……
看着病床上老人凹陷的脸颊，花白的头发，顾晓芸泛红的双眼浮起挣扎。
一直以为，只要她好好改正，就能摆脱上辈子的结局，她就能和郑云升好好的，奶奶也能好好的……
可这两件是如果相悖呢？
她垂下眸，极力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
这时，护士来催促交住院费和治疗费，顾晓芸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拜托村支书先照顾外婆。
赶回部队时，天已经亮了。0
刚走到家属院，再次看到楼下围满了人。
她心一沉，难道顾伟又来闹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道深恶痛绝的目光如箭射来。
“四处勾搭男人还不算，现在连公家的钱都敢偷，呸！不要脸的破鞋！”
“难怪找郑连长开后门进厂做会计，原来是奔着钱去了，还没干多久就贪了三千，这要没抓住，以后军款都要被她吃光了！
“可不是，现在报应总算是来了，要我就先找根绳子吊死，也省的丢了自己男人的脸！”
军嫂们啐了几口，各自骂着。
顾晓芸听得满心疑惑，但记挂着外婆，也想不了太多，匆忙上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郑云升站在屋里，还有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
来不及惊讶，公安就走上前：“顾晓芸，你涉嫌私吞军服厂公款，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顾晓芸愣住：“什么？”
视线扫桌上几摞厚厚的大团结，最后落在郑云升面无表情的脸上。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云升，这……”
话没说完，就被郑云升冷冽的声音打断：“作为军属，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瞬间，顾晓芸顿觉血液凝结。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了两辈子的郑云升，他不仅不为自己证明，甚至还问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
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郑云升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顾晓芸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郑云升，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顾晓芸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顾晓芸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郑云升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顾晓芸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云升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顾晓芸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顾晓芸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顾晓芸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郑云升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顾晓芸，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顾晓芸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顾晓芸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顾晓芸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顾晓芸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顾晓芸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顾晓芸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5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云升，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顾晓芸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
她摇摇头，泪眼里含着坚决：“我只是明白过来，爱他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爱了，也不要了……”
半晌，外婆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好，无论囡囡做什么，外婆都支持。”
当天中午，医生帮着联系好了首都中心医院，顾晓芸赶回部队家属院。
将因为二流子来闹事，被妇联主任谈话时收到离婚申请报告翻了出来，签好字后交给妇联主任。
傍晚六点，初雪突至。
顾晓芸带着外婆，头也不回地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车。
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月台，顾晓芸眼眶酸涩。
再见了，郑云升。
晚上十点。
一辆军绿大卡停在部队外，身穿迷彩服的郑云升匆匆下车，大步往家属院去。
风越来越大，他的心忽然乱了几分。
之前虽然嘴上说着让顾晓芸吃吃苦头，但只是场面话。
他越冷漠，上级碍于人情也会帮着说好话，以后，她在家属院的日子才更好过……
跟营长谈完话后，他就去了公安局，但路上突然接到任务，只能把接顾晓芸的事先搁置，没想到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现在，她应该回家了吧？
郑云升从怀里拿出支新的派克钢笔，摩挲间，一会儿想起顾晓芸拨弄算盘时的认真模样，一会儿又是她被公安带走时的惶恐……
污蔑她盗窃，确实吓到了她。
郑云升收起钢笔，有些踌躇。
只送支钢笔道歉，她会接受吗？
她一向听外婆的话，不如过两天把老人接过来陪陪她……
这么想着，郑云升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上楼，就见自家门半敞着，灯光从里照着走廊。
顾晓芸特地开着灯等他？
从前她也这样等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郑云升心头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正了正衣服，正要推开门，却听见郑母和吴英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大娘，您可真聪明，跟顾老太说云升哥要离婚，让她来找顾晓芸时被车撞，顾晓芸果然吓得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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