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之林扔下那句话便转身进了病房。
时若坐在那冰凉的地上,好似一尊木雕一动不动。
脏东西……
她无声的呢喃着这几个字,许久,才在几个护士异样的目光摇晃着站起身。
这时,林母闻讯赶来。
她像是没看见时若一样撞开她,冲进病房。
和以前每一次一样。
时若直直站在门口。
看着林母心疼地摸着林明薇的脸,看着顾宴之林注视着林明薇那眼里的柔情。
看着林明薇抽噎着,含着泪的双眼满是委屈。
再看着林母一脸怒气地冲她而来。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颊上,伴着火辣辣的疼痛,左耳一阵嗡嗡声。
“你真是死不悔改!”林母瞪着她,每个字都带着十足的恨意。
时若转过脸,木木地看着林母。
看着眼前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人,她心底狠狠一抽,骤然红了眼。
院长妈妈说:亲生妈妈是不小心把她弄丢了,现在要接她回家。
回了家,她却每天都在怀疑,那真的是她的家吗?
她有个妹妹,这个妹妹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而她更像个外来户。
她的衣服、文具,都是妹妹不要的。
学校的家长会,她的座位始终是空的,爸爸妈妈却都在妹妹的班级中和老师说话。
她夸赞妹妹是多么优秀,对年级前三的她却只字不提……
每一次,每一次……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中闪过,时若颤声开口:“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明明不爱我还要把我接回去?
为什么要和妹妹一起冤枉我?
为什么……
委屈、不甘、愤怒、悲哀、痛苦,所有的一切翻涌在心口,压得她难以喘气。
面对她的质问,林母眼中毫无愧色,只有厌恶。
她张开嘴,冷冰冰的说:“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来!让你有机会害你妹妹。”
一句话,就像烧红的刀子捅进了时若心里,过往再多伤害,再没有一刻比这更疼。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病房里,林明薇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妈妈,林母担心地回头看了眼,朝时若吼了声:“还不快滚!”
说完,她便进了病房。
时若死死咬住嘴唇,转身飞快的离开。
她怕她再呆一刻,便会崩溃。
夜幕降临。
顾宴之林回到家,见时若愣愣坐在沙发上,脸颊还红肿着。
他眉头深皱,心中莫名多了丝不自在。
他坐在她对面,点了根烟,突然说:“离婚吧。”
轻飘飘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时若心猛地一疼。
“她醒了,你终于也折磨够了吧。”她哑声道。
顾宴之林吐出口烟,压下心中的不悦:“你该庆幸她醒了。”
时若定定看了他两秒,眼神一寸寸描绘着这张熟悉的脸。
它崩塌成儿时温柔的子琛哥哥,又凝成现在这个无情的顾宴之林
她的眼里控制不住的蒙上一层雾气。
她说:“离婚可以,把项链还给我。”
碎心项链是院长妈妈送给她的。
既然顾宴之林已经不是从前的子琛哥哥,那他也不该再拿着子琛哥哥的东西。
“还?”顾宴之林眼神一冷。
指间烟雾迷蒙,那双星眸中满是嘲讽。
时若忍着心尖上的痛意,一字字道:“那是我的东西。”
顾宴之林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时若,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昏暗的光线中,时若红了眼,她语气坚决:“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不给我就不会离婚。”
顾宴之林脸色一沉,他掐灭烟,站了起来。
“知道什么叫痴心妄想吗?”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时若,眼里满是厌恶,“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再看她一眼也嫌多,转身出了门。
时若闭上眼,将上涌的泪水压下眼眶。
次日。
时若面色憔悴地走下楼,却见大厅中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坐着轮椅的林明薇。
她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林明薇看向她,眼神一狞:“听子琛说你不想离婚。”
“只要你把项链还给我,我立刻离开。”时若语气平缓。
闻言,林明薇眼中掠过几许狠戾,她眼睛一转,答应了下来:“好,你自己过来拿。”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时若反而犹豫了。
林明薇取下脖子的项链,伸出手。
时若警惕的靠近她伸出手,谁知林明薇反应快得吓人,她往前一扑抓住了时若的手腕。
“你干什么?”时若一惊,试图挣脱,林明薇却顺着她的力道往前一倒。
“砰”的一声!
人和轮椅顿时都倒在地上。
“子琛——!”
林明薇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薇薇!”
顾宴之林快步走来,将林明薇打横抱起。
林明薇抓着他的衣襟哭道:“子琛,我害怕……”
顾宴之林怒气上涌,他抬头,盯着时若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刃。
直直捅入时若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在那累累伤痕上又添一笔。
时若张了张嘴,却只是在唇边溢出一个苦笑。
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反正,她说什么,顾宴之林都不会信她。
可时若的不言不语,比之前的激烈辩驳都还要让顾宴之林不悦。
心上那一抹异样的燥意让他越发愤怒。
“拿上你的东西,滚出去!”
冷冽的声音让时若一震。
顾宴之林这是要赶她出去吗?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顾宴之林又厉声喝道。
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收紧,时若看着林明薇隐晦而得意的眼神,又看着顾宴之林绝情的脸。
羞辱和窘迫抓紧了她的心脏,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不是她的家,她做不到被人赶还厚颜留下来。
时若被顾宴之林赶出了门。
天色昏暗,天边翻滚着乌云,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时若抬起头,望着四周的建筑,眼底一片迷茫,不知自己还能去哪儿。
她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了一个公交车站。
站台上各路车站标识陌生得让她害怕,只有一个地名一下闯进她眼里。
梧桐里——是孤儿院的地名。
上涌的思念浸没了她的心脏,没有多想,她便做上了那班公交。
只是到了地方后,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孤儿院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