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裴靳墨叫住了她，指了指一旁的柜子，“穿好衣服再去。”
叶轻离看了看自己，披风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只剩了里衣。
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咬牙切齿地问他：“有衣服，你怎么不早说！”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看她出丑！
“咳……”裴靳墨佯装咳嗽，有些心虚地别过头，“我病了，一时忘记了。”
叶轻离气势汹汹地从柜子里拿起衣服，三两下地套好在身上，经过裴靳墨的时候，拿起床上的被子，扔在了他的头上。
裴靳墨有些哭笑不得，将被子从头上挪开的时候，已经没了叶轻离的影子。
想来，应该是气着了。
裴靳墨叹了口气，也觉得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
过了一会儿，叶叙白来了。
能看得出他也不是很愿，一脸的不耐烦。
“抬手。”叶叙白走近床边，费可好些功夫才拆除了裴靳墨肩上的绷带，嘴角抽了抽：“就这么点儿伤，至于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吗？”
裴靳墨懒得理他，往他身后瞅了瞅，没有看见叶轻离：“她人呢？”
说起这个，这俩人在一个房间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叶轻离跑来找他的时候，一脸愤恨，又带着些娇羞。
叶叙白很难不想歪，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裴靳墨，有些一言难尽：“傅大人还真是厉害啊，我这里有上好的秋葵，需不需要给你补补？”
裴靳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带着些危险的意味。
“哈……我同傅大人说笑呢。”叶叙白干笑了几声。
叶轻离正好端了祛风寒的药来，便见两人的气氛有些诡异：
“我……来给傅大人送药。”
“你来得正好。”叶叙白将她拉了过来，挡住了裴靳墨的视线。
叶轻离将手里的药递给他。
裴靳墨看见叶轻离神色缓和了不少，并没有急着接过：“咳，不知怎的，我这手还是有些使不上劲来。”
叶轻离微微暼眉，然后有些认命地开始给他喂药。
裴靳墨心安理得，还挑衅地看了叶叙白一眼。
看着这一幕，叶叙白简直是目瞪口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裴靳墨似乎脸皮练得厚了不少。
“表哥，他的伤……”喂完了药，叶轻离回过头来问他。
“放心，死不了。”叶叙白翻了个白眼，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叶轻离，“虽然我们家大业大，但是也不兴这么浪费绷带啊。”
看到解开的一大坨绷带，叶轻离有些羞愧：“还请表哥指教。”
叶轻离满眼都是虚心好学的样子，叶叙白只好给她示范。
裴靳墨也是一脸的不情愿，叶叙白刚靠近他，他就将头别到了一边。
“这药记得一日给他涂上两次。”重新包扎好后，叶叙白随手掏出一瓶金疮药，扔给了叶轻离。
突然想起了什么，叶叙白问裴靳墨：“我昨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可知昨夜行刺的人是谁？”
“李澜。”说起正事，裴靳墨也正色道。
“李宏的儿子？”叶叙白摇了摇扇子，“看来，这老家伙贼心不小啊。”
“李宏已经被魏璟连夜押往了诏狱。”裴靳墨眯起眼睛，冷声道：“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休养了多日，又有叶轻离的悉心照顾，裴靳墨好得很快。
叶轻离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受控。
裴靳墨似乎对他与以前大不一样，她差点儿就要沦陷。
只是她剩下的日子……
纵使有些事情变了，纵使她和裴靳墨之间或是真的有了希望……
她这副残命身子，也不敢再耽误人家！
想着这些，叶轻离嘴里发苦，心里和离的念头却更加坚定！
正好裴靳墨现下已经痊愈，再拖下去，于谁都不好。
叶轻离找到叶叙白：“表哥，我有事想麻烦你去皇宫走一趟。”
叶叙白瞟了一眼她的请旨，皱了皱眉：“你可想好了？”
“别人不知道我的身子，表哥你还不知吗？他将来还有大好的前程。”叶轻离苦笑，“我不该耽误他。”
叶叙白想安慰她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点头：“我这就去。”
……
当叶叙白带着圣旨回来，让裴靳墨接旨的时候。
裴靳墨并未接过，而是气势汹汹地来到叶轻离的住处。
“你就这么想与我和离？”裴靳墨带着怒意。
“傅大人不是早就给过我放妻书了吗？”叶轻离一脸平静地看向他，“若没有慕府一事，你我早就已经和离了不是？”
“我那是……”裴靳墨一时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当初要回放妻书，是怕我被慕府连累，叶轻离在次谢过傅大人了！”叶轻离对他欠了欠身，“如今我已经不需傅大人的庇护，我们还是就此和离吧。”
裴靳墨强压下怒气：“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想好了？”
“傅大人，你可曾……喜欢过我？”叶轻离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指甲尖生生陷进了肉里。
问出这句话，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裴靳墨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喜欢叶轻离吗？
若是放在从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不，但现在，确是如鲠在喉。
“你既答不上来，我便也懂了。”叶轻离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既如此，傅大人何必不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叶轻离原以为他对她是有些好感的。
但没想到他还是连一句喜欢也说不出口。
裴靳墨动了动喉结，终究没再说什么。
叶叙白恰好带着圣旨赶来，刚刚裴靳墨明显带着火气，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裴靳墨，你别……”
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两人看上去都挺平静。
见叶叙白进来，裴靳墨垂下了眼眸，半跪在地上，伸出手：“臣，接旨！”
叶叙白叹了口气，将圣旨递与他。
裴靳墨缓缓站起身，圣旨已接，他与叶轻离便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他离开时说了一句：“公主殿下，保重。”
转过身，裴靳墨觉得心空了一截，正如这天，异常冰冷。
看着裴靳墨挺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雪之中，叶叙白见叶轻离黯然神伤的模样，忍不住道：“若你反悔，我这就替你将他追回来。”
叶轻离摇了摇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圣旨已下，岂有反悔之理。”
“况且，他本就不喜欢我。”叶轻离嘴角泛着苦涩。
“那你们昨夜……”叶叙白看着她。
叶轻离默默地掀开了衣袖，露出了守宫砂：“不过是个误会。”
叶叙白有些怔住了，没想到他们夫妻三年，至今都未曾……
当真是冤孽啊。
看着裴靳墨离去的方向，叶轻离默默地在心中念道：
“祝君此后，平步青云，富贵荣华。”
裴靳墨离开后，并未回府，而是来到了诏狱。
无视了这里鬼哭狼嚎的声音，处处都在喊着冤枉，这样的场景，他早已司空见惯。
“大人。”魏璟正在审李澜，见他到来，退到了一旁。
不知怎么，他们觉得今日的裴靳墨神情比以往更加冷厉。
“他可招认了？”
“回大人，还未招认。”魏璟如实禀告，“想不到他还有几分骨气。”
“哦？”裴靳墨缓缓走到李澜面前蹲下，“你可知，没有锦衣卫审不出的答案。”
“姓傅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李澜恶狠狠地盯着他，“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李宏？”裴靳墨不屑地笑了笑，“我锦衣卫掌监察百官之责，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干得那些勾当。”
裴靳墨缓缓靠近他：“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吧，他虽是个私生子，但若是你折在这儿了，你说，李宏会不会将他接回来？”
“你怎知……”李澜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也明白他所说不假。
“哼，李宏想生擒嘉宁公主作为筹码，这算盘打得是不错，但既知我在，又怎会让你们轻易得手。”裴靳墨冷笑，“如此危险的事，李宏还特地派你前来，你说他是何居心呢？”
“这不可能，他不过是个贱人所生的私生子，怎么比得上我正式嫡出！”李澜不敢细想。
“你知道吗，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不止是身体上的折磨。”
裴靳墨冷冷地瞥他一眼，“你是要死咬不招，让你那个弟弟踩着你尸体上位，还是供认不讳？”
裴靳墨命人将他押入了一处牢房，“此处安静，最适合思量。”
他没有耐心在这里等着李澜想明白，丢下一句话，便带人离开了。
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李澜才回过神来，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静得只能听见水声。
“大人，就这么关着他吗？”魏璟看向裴靳墨。
“刚刚所说，就以让他崩溃。在此期间，除了送些吃食，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许任何人同他说话，直到他招认为止。”裴靳墨摆摆手，“待他招认，即可命人通知我。”
“是，恭送大人。”
裴靳墨从诏狱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下意识地出了城门，不经意瞥到腰间的圣旨，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与叶轻离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李澜已经落网，她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再不济，还有叶叙白在她身边。
说起叶叙白，傅思庭便想到叶轻离与他一起时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用力握紧了绣春刀，转身向傅府走去。
裴靳墨的身姿依旧挺拔，面上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指挥使大人，但他的心中却有些落寞。
原就是他要与叶轻离和离的，如今孑然一身，不正是他所求？
他想，或许自己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裴靳墨原本还想再多花一点时间，才能确认自己的感情。
如今看来，都不需要了。
“既是殊途，何必强求。”
想起叶轻离说的话，和她眼里的悲伤，裴靳墨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分毫。
但现在，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从今往后，他们便只是君臣。
如她所说，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相关Tags: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