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五,京城晋亲王府。
冬雪凛凛,江之晚只着一件薄衫跪在东院的皑皑白雪中。
身披织锦裘的霍汉川坐在房门外,眼神冷冽如冰刃。
“本王还未离府,你就急于回到尸堆里了?”霍汉川微眯的凤眸中迸着嗜血的危险,“顾仵作。”
江之晚强忍着刺骨的寒意,隐隐发紫的唇瓣颤抖着:“活人尚能抱屈衔冤,含冤的死人却张口莫白,臣妾只是想替他们讨个公道。”
听到这话,霍汉川眼中戾气丛生:“抬过来。”
话音一落,几个小厮抬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桶内竟是浮着冰块的水。
霍汉川声音却更冷:“替王妃好好洗洗。”
江之晚被两个嬷嬷架起来扔进桶中,被冻得牙在打战,只觉喘出的气都无一丝热意。
望着渐渐逼近的霍汉川,她红了眼:“王,王爷……臣妾……”
霍汉川突然扼住江之晚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巴,然后一把将薄荷叶塞入她的嘴中。
“别说话,本王觉得你吐出来的气都有股尸臭味。”
霍汉川的力道极重,江之晚噙着泪呜咽着,但却未得到他一丝怜悯。
江之晚知道霍汉川恨她。
恨她占了晋亲王正妻之位,恨她断了先皇赐他的世袭王位。
因为仵作之后,不得参加科举,更无袭位资格。
而她幽州知府之女江之晚,就是这全天下的唯一的女仵作!
“江之晚,别妄想倚靠王妃身份去粉饰你骨子里的卑劣。”霍汉川居高临下的看着江之晚,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饰。
江之晚跟着顾知府查案验尸,到了十八岁也无人上门说亲,全因晦气二字。
可两年前,当今皇上为扼住霍汉川的权势,一道赐婚圣旨,将江之晚赐给霍汉川做正妃。
见江之晚似要晕过去,霍汉川才命人将她扯出来。
江之晚呕吐着嘴中的薄荷叶,蜷缩的身子跟着颤抖的呼吸抽搐着。
她强起沉重的眼皮,望这霍汉川凉薄的眸子,顿觉依旧置身在冰窟之中。
天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
因为霍汉川恨不得将本就卑微的她踩进泥中!
“再有下次,本王就让你尝尝真正冰刑的滋味。”
霍汉川丢下一句冰冷的警告便走了。
直到那玄色身影消失了,江之晚眼中隐忍了多时的热泪才落下来
她五年的爱慕,换来霍汉川两年的厌恶。
她这一生,都因皇上寥寥几字而改变了。
“王妃!”唯一的贴身丫鬟紫玉着急的跑了进来,将江之晚扶起来半搂着进了房间。
褪下几乎结了冰的薄衫,紫玉给江之晚换完衣服,又将所有被褥都盖在她身上。
看着江之晚苍白的脸,紫玉心疼的哭了:“王妃,您这是何苦呢?”
明知王爷最忌她回母家,却偏偏逆了王爷的意。
“巡抚,限爹……五日破悬案。”江之晚强睁着疲倦的双眼,“我得去帮爹。”
紫玉还想再劝她两句,一丫鬟施施然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径直通知:“王妃,太妃命您现在就过去。”
第二章 避子
紫玉瞪了一眼那丫鬟扭头就走的背影,骂道:“狗仗人势!”
见江之晚要下床,她紧张起来:“王妃,您才受了凉,奴婢去回太妃说您身子不适吧。”
江之晚撑着床沿,眼底透着无奈:“太妃并非来问我意愿的,替我更衣梳妆吧。”
承香院。
江之晚在门外已站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太妃午睡醒来,她才被带进去。
等她见过礼,太妃却没叫她起身。
一个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站到江之晚面前,本就有些晕眩的江之晚被这刺鼻的苦涩熏得一恍惚。
见江之晚没有立即接过,太妃本来不屑的神色一下凌厉起来。
“以你那身份坐上王妃的位置已是乌鸦变凤凰了,还妄想给阿诀绵延子嗣?”
江之晚伸出手接过汤药,心中压抑无比。与霍汉川成婚两年,他们仍未圆房,又何来子嗣。
两年中她日日向太妃请安,太妃也日日赏她一碗避子汤。
直至今日,她恐早已无生育的能力了。
在太妃的怒视下,江之晚凄楚一笑,仰头将药饮尽。
苦涩的感觉自嘴中蔓延到了心里,江之晚抹开嘴角残药汁,恭敬跪下叩了个头:“谢太妃。”
见她喝完,太妃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出了承香院,江之晚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
半晌,她抬起头望了望天色,算着霍汉川此刻应该不在王府中,她迈着僵硬的腿,往王府角门去了。
自西角门走了出去,江之晚顶着将黑的天色直奔府衙。
江之晚不知道,她刚刚离开,就有人将她的行踪告诉了霍汉川。
刚从御书房中出来的霍汉川余怒未消,听着侍卫的话,脸色霎时一黑。
江之晚,你可真是顽固不化!
府衙中。
江之晚收了东西净了手,对一筹莫展的顾显赟道:“爹,此人并非自尽,而是中毒。”
“何出此言?”顾显赟一脸错愕。
“毒并非从他口入,而是从指甲处,故探喉银针未发黑。”
顺着江之晚的视线,顾显赟果然看见那人右手拇指指甲下有一浅浅黑痕,若不细看,完全看不出。
江之晚又将一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此物是在他喉口发现的。”
那是一个玉扳指,其内壁还刻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顾显赟接了过来,端详片刻后脸色一变,忽然道:“爹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
“爹?”江之晚一脸不解。
“回去吧。”顾显赟摆摆手,而后语重心长又道:“以后莫要来了。”
接着,江之晚便被他强行送走。
回到王府,江之晚已经疲累无比,本想偷偷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她一踏进正厅就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可还尽兴?”
霍汉川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却又极具威慑。
既已被发现的,江之晚自知瞒不过他,干脆跪下来,闷声道:“臣妾知罪。”
“哐——!”
桌上的茶杯被猛地掀翻,热茶泼在江之晚的身上,烫的她痛苦的闷哼一声。
霍汉川忽的上前捏住江之晚的下巴,目光狠戾:“你们顾家倒是效忠皇上,效忠到肯把女儿送出来。”
江之晚不解,却也能听出他语中怨怼之意。
“王,王爷,皇上赐婚,臣妾……”
“住口!你们不过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