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汀溪程景时)小说全文无删减版-小说鹿汀溪程景时大结局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03 23:35:2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宋修时极快的扫过手机上的设计图。
片刻后，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鹿汀溪，感觉今天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
心里的敬慕之情更甚。
从前鹿汀溪就很耀眼，人长的好看，认真做科研的时候，专注的模样更是引得人挪不开目光。
没想到她更是长了颗为国为民的七窍玲珑心。
可倾慕之余，又有些担心。
“那如果林俏……”
话戛然而止。
他的担忧其实鹿汀溪也想过，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林俏到底会怎么做。
这件事是一场豪赌。
就像是怀里抱着一条蛇，或者她是知恩图报的白娘子，又或者她会亮出獠牙，要死鹿汀溪。
“不知道，试试吧。”
说完，鹿汀溪打开宋修时带来的饭：“谢谢。”
宋修时坐在一旁，撑着下颚看她，心里的欢喜都在眼睛里。
鹿汀溪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只是觉得能够认识汀溪姐，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宋修时大大方方的，脸上满是欣赏：“程景时真的是买椟还珠。”
鹿汀溪被他奇怪的形容词气笑：“或许他也有他的难处。”
“不说他，晦气。”宋修时吐槽了句，忙换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探测火星的话题。
鹿汀溪不仅感叹：“国内的技术真的已经超出我的认知，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越美国。”
这个想法倒是和宋修时不谋而合。
翌日一早。
宋修时来接鹿汀溪，一同去到研讨会现场。
研讨会参与的人很多，宋修时带着罗布泊航天研究院和景时带队的冷湖航天研究院坐在相邻的位置上。
坐落的时候。
鹿汀溪看见冷湖航天研究成员惊讶的表情。
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上前来打招呼，鹿汀溪淡淡颔首，和程景时对视一眼后，坐进了宋修时安排的位置上。
大会的主题果然是——火星探测。
主讲人是总院的主任，简单说了几句后让各研究院上午就拿出设计初稿。
相当于是竞争的模式，全国这么多研究院，只有佼佼者才能获得研发的资格。
命令一下。
鹿汀溪就和宋修时开始了讨论。
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如针落在程景时的心头，他起身走向隔壁桌。
林俏见他的动作，咬了咬牙立即跟上。
鹿汀溪正和宋修时谈论着，顶上突然撒下一片阴影。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程景时脸色不好的站在面前。
程景时剑眉紧拧：“比比？”
宋修时勾起嘴角，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好啊。”
别人都下战书了，那里有躲避的道理。
眼看两个男人眼里都燃起了熊熊战意，林俏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看着鹿汀溪：“咱们也比比？”
鹿汀溪抬眸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暗叹一声：幼稚。
但嘴上却一口应下：“也想领教林设计师的实力。”
见她答应，程景时念头一转：“既然都比了，不如赌点什么。”
宋修时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没有开口。
鹿汀溪大概率知道程景时要说什么，可还没来的及开口，就听程景时冷冽的声音传来。
“如果我们赢了，汀溪就跟我回冷湖。”
第24章
程景时说完，其余三人顿时沉默下来。
林俏愤愤的看了眼鹿汀溪，但碍于有把柄在她手上，只能闭麦。
宋修时嗤笑一声：“程景时，汀溪姐是个人，不是赌注。”
鹿汀溪黛眉紧拧：“不如换成，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承诺。”
程景时不假思索，当即应下。
四人各怀心事达成一致。
程景时和林俏回到位置，开始讨论。
鹿汀溪和宋修时也敛下心思，专心工作。
宋修时的想法比较年轻大胆：“我的想法是，把重点放在火星着陆和巡视上，或者解决信号传输的问题。”
鹿汀溪赞同他的想法，脑子里已经有了雏形。
她拿出画笔，边话边说：“这些年，美国做了不少火星探测器，但传输回来的资料却很少。”
“我觉得主要的难点是克服信号弱的问题。”
众所周知，火星距离地球最近带点为5500万公里，最远距离超过4亿公里。
距离限制信号的传输，导致探测的效率低下。
宋修时颔首：“好，那我们的重点就放在信号上。”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鹿汀溪专心投入设计，不再开口。
两个小时后。
总院将所有的设计稿一并收上去。
程景时胸有成竹的看过来。
宋修时不甘示弱的回望。
鹿汀溪却在想，其实他们还挺适合做朋友。
科研的路难走，要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坚持信念时才不会孤单。
半小时后。
广播里传来总院清嗓子的声音：“今天上午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吃饭吧，各院的设计图都很优秀，下午三点我们会公布答案。”
话落，程景时立即起身，阔步走到鹿汀溪面前：“一起吃饭？”
宋修时抬眸看他，眼里满是不耐：“我说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鹿汀溪收起东西，看了眼跟在程景时身后的林俏。
她思绪百转千回：“修时，一起吧。”
宋修时眉头紧皱：“汀溪姐！”
鹿汀溪却绕过程景时看着林俏：“一起。”
林俏眼神复杂，此刻是真正看不懂鹿汀溪想要做什么。
鹿汀溪也不想管他们在想什么，率先离开去了餐厅。
餐厅包厢内。
宋修时点了菜后又沉默下来。
室内鸦雀无声，一片尴尬，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应侍生上菜，众人开始吃饭，饭桌上才有了声音。
林俏用公筷给程景时夹菜：“景时，尝尝这个。”
程景时冷冰冰拒绝：“不用。”
林俏动作一顿，尴尬的僵在在那里。
鹿汀溪心底的苦涩连绵不绝。
看着林俏的动作，像是看见了两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拿着毯子去程景时的办公室，他也是这样，冷然说了句：“不用，林俏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如今风水轮又轮流转。
程景时喜欢一个人时，能够将人碰上云端，不喜欢时弃如敝履，比陌生人还不如。
看着林俏愤愤的眼神，鹿汀溪放下筷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他以前对我也这样。”
林俏愣住，下意识看向程景时。
就见程景时脸色苍白，握着筷子的指骨都快要泛青。
鹿汀溪无视他的表情，淡淡开口：“如果罗布泊航天研究院的设计胜出，我的希望各位给我的承诺是——”
“不要再在科研时纠缠私事，专注工作。”
第25章
鹿汀溪掷地有声。
众人思绪各异，室内只剩安静。
宋修时没什么意见，他邀请鹿汀溪回来，本身就是为了科研。
虽然这话本来就是冲着他和程景时来的，但是能看程景时吃瘪，他就乐见其成。
程景时眼神复杂的看着鹿汀溪：“如果赢的人是我们呢？”
鹿汀溪抿唇：“那也不能只看你想要什么，还得问问林设计师，毕竟是她设计出来的作品。”
说着，她看向林俏：“你想要我留在冷湖吗？”
从精神上受到了重创的林俏终于回过神，勾起嘴角回应：“景时，我们应该尊重汀溪自己的意愿。”
“如果她想回来……我当然欢迎，但倘若她不想，我们也不应该勉强。”
程景时脸色微变。
这番话说的宋修时都给林俏鼓掌。
程景时冷着脸看向宋修时：“你也赞同汀溪说的话？”
宋修时摊手：“我支持汀溪姐做的一切决定。”
程景时面沉如水，当即就起身离开了包厢。
宋修时忍不住想笑，转过身问：“所以你一早就想好了？”
“嗯。”鹿汀溪应声，“我说的话也不仅是对他，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宋修时勾起嘴角看她，“我对你和对科研都是认真的，没有任何私心。”
鹿汀溪淡淡看着他：“对科研认真可以，对我就算了。”
“为什么？”
宋修时也敛了神色，表情认真：“几天时间拒绝我好几回了，到底是我哪儿不够好？”
见他正色，鹿汀溪放下筷子：“修时，我们是朋友吗？”
宋修时颔首，又补充：“但是我不想只做朋友。”
鹿汀溪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那我告诉你，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人不喜欢你，去从自己身上找缺点。”
“感情是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我今天因为你身上的某个特质而喜欢你，明天也会因为这种特质去喜欢别人。”
她放缓了语调，字字句句都像是她的感悟：“我不是在拒绝你，你有你的好，只是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喜欢是先喜欢，然后看他什么都好，而不是因为他好而去喜欢。”
“因为世界上总有更好更优秀的人。”
鹿汀溪叹了口气：“宋修时你明白吗？”
“嗯。”宋修时应声，脸上的失落丝毫不掩。
他沉思了会，站起起来想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在门口驻足。
鹿汀溪疑惑的看着他。
宋修时转过身来：“等你一起。”
鹿汀溪愣了瞬，她还以为说了这些话，宋修时恐怕得冷她好一段时间。
没想到他虽然情绪不好，但还是很绅士。
鹿汀溪拿着包起身跟上：“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各自回了房间。
下午两点五十，门口准时想起敲门声。
鹿汀溪原本以为是宋修时，打开门才发现是个穿着工作服的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率先进门，环视屋内一周，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鹿汀溪皱眉，正准备开口。
男人若有所感的拿出证件，上面写着国安调查组：“鹿汀溪女士对吗？”
“是。”鹿汀溪心里涌上疑惑。
猜测间，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跟我走一趟。”
第26章
鹿汀溪行得正坐得直，自然无所畏惧。
她干脆答应：“好。”
调查组愣了瞬，似乎对鹿汀溪的干脆有些诧异。
接着，他拿出一个眼罩：“麻烦戴上。”
鹿汀溪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戴上。
眼前霎时一片黑暗，陌生男人拉着她的胳膊出了门，七拐八弯的不知道去了个什么地方。
半小时后，鹿汀溪的眼罩才被摘下。
光想猛的刺入眼睛，她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缓了好一会之后，鹿汀溪打量四周，才发现总院坐在沙发上。
她诧异挑眉：“总院？”
总院颔首，手里拿着设计图：“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只是火星探测计划需要严格保密，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鹿汀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总院放下设计图：“坐吧，你的设计的探测器清楚明了，是能够在一众设计图中一鸣惊人的程度。”
“但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聊些私事。”
鹿汀溪大方坐下，没有丝毫畏惧：“您问。”
“两年前你为什么从冷湖研究所离开？”
鹿汀溪愣了瞬，才反应过来是要做背调：“因为要去查清星舰事故的真相。”
总院来的时候就看过她的资料，知道她的父母死于“星舰”事故。
他眼神锐利了起来：“那离开之后为什么又去了美国？”
“学习。”鹿汀溪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我自小被程家收养，和程景时离婚之后心情郁闷，所以选了去美国进修。”
“那你有没有恨过冷湖。在天舟设计图被泄露的，你被带走调查时。”总院问。
鹿汀溪霎时攥紧了手指，那段被盘问被怀疑的记忆又被翻出来，鲜血淋漓的暴晒在阳光下，即使用最强硬的手段，最锋利的刀割掉腐烂的肉，创口却不会愈合，依旧在那里，一碰就疼。
她黛眉紧蹙：“不怨是不可能的，毕竟因为那件事，我甚至没能见到程爷爷最后一面。”
总院皱眉，话还在喉咙，又听鹿汀溪说。
“可很多的是怨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够多细心谨慎一些，天舟不会泄露，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鹿汀溪不是圣人，但“天舟”设计图泄露的事情过于复杂。
她想就算她防的了林俏一时，也防备不了林俏一辈子。
但就算没有林俏，程景时身边也会有赵俏，王俏。
身处漩涡，每个人身上都有错，谁也没法单独摘下出来，独善其身。
总院听完，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番，接着起身离开。
只剩鹿汀溪独自坐在沙发上，还沉浸在往事中。
不知过了多久，调查组的陌生男人打开门：“鹿小姐，您可以出来了。”
鹿汀溪起身，跟着男人出门。
进了客厅才发现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也有不少熟人。
比如宋修时，程景时，林俏，打眼望去，全是这个行业内的佼佼者。
众人都没有开口，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
鹿汀溪了然，走到一旁坐下。
又过了半小时，陆陆续续有人从小房间内出来。
直到墙壁上的时针指向6，总院才再次出现。
众人下意识起身，异口同声打招呼：“总院。”
总院抬手，示意大伙儿坐下：“不用拘谨，都坐。”
待所有人都坐下之后，他才开口：“恭喜大家通过测试，现在开始，探索火星正式立项。”
“同时，上午各院交上来的最优设计图是——”
鹿汀溪下意识看向程景时，两人四目相对，同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紧张。
总院故意卖了个关子后宣布：“冷湖航天研究院。”
第27章
鹿汀溪心口一紧，接着又听总院的声音传来：“以及罗布泊研究院。”
雷鸣般的掌声霎时响起。
松了口气的鹿汀溪再次看向程景时，眼里带上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
程景时扬眉，剑眉星目的眼里也染了笑意。
好像输赢也不是很重要，假如他们能够一直并肩前行的话。
宋修时和林俏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默默又别开了视线。
总院也高兴，浑厚的声音都轻松了不少：“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希望以后再科研的路上，能够一起砥砺前行。”
“是。”研究员们一同应声。
总院又讲了几句，接着安排：“这次项目由我带队，程景时和宋修时为副队，明天酒店门口出发，现在就请各位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说完，大门打开，众人都怀着激荡的心情离开。
见鹿汀溪出门，程景时阔步跟上：“赌约怎么算？”
鹿汀溪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讲话。
宋修时见缝插针：“算平局，还能怎么算！？”
林俏也插嘴：“既然一同参加了项目，不如就算了吧。”
两个人一唱一和，惹的程景时直皱眉。
鹿汀溪看他一副不悦的样子，心底莫名轻松了不少。
四人一路同行，各自回了房间。
又是夜幕。
鹿汀溪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外面依旧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楼下的人成双成对，恍若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其实不是不动心，而是自从离开冷湖开始，她就发现自己无法再建立亲密关系。
比起得到，鹿汀溪更害怕失去。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目光渐渐黯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拉回鹿汀溪的思绪。
她接起电话，博导久违的声音传来，驱散了这一室的冷清：“汀溪？”
鹿汀溪惊喜不已：“老师。”
“哎。”赵兰芝应声，语气里难掩欣慰，“听说修时说你回国了，感觉怎么样？”
鹿汀溪垂眸，尽量让语气正常：“挺好。”
赵兰芝是除程老爷子以外最关心她的长辈，一听鹿汀溪的语气就知道她心里有事：“你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我或者和修时讲。”
“那小子可喜欢你。”
提起宋修时，鹿汀溪沉默了一瞬，接着转移话题：“老师，您什么时候休息，我去探望您。”
“这可说不好。”赵兰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知道的，科研做起来不分日夜，没完没了，有时候刚休息一会就出意外了，真是时刻都离不开人。”
话虽然在抱怨，但语气却满是乐在其中。
鹿汀溪当然知道，只能叮嘱：“老师要注意身体，我等下次再去看您。”
赵兰芝说了几句，才发现宋修时的话题被岔开。
眼看研究院又要开始忙了，她干脆开门见山的问：“汀溪，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对宋修时那兔崽子有感觉没？”
鹿汀溪沉默，脑子里闪过和宋修时的脸，和这段时间相处的一幕幕。
有高兴的画面，有和谐的画面，有暖心的画面。
可却始终差了点什么，鹿汀溪说不上来。
见她不答，赵兰芝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顾虑？我知道你们很多年没有见面，也知道你和程家小子的事情，但人总要往前看……”
鹿汀溪知道的。
她劝程景时往前，同时也在劝自己。
可感情的事情，不是朝夕之间就能理清楚的。
赵兰芝轻叹一声：“我也不是非要撮合你和修时，只是他喜欢了你很多年，他那个人又倔，一直顺风顺水的没受过什么打击。假如你对他真的没想法，千万别拖着他。”
闻言，鹿汀溪捏着手机的指骨泛白。
许久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第28章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的，屋内又重归寂静。
鹿汀溪胸腔里充斥着各样的情绪，闷的发慌。
索性出门，上天台透气。
不料抵达时，才发现天台上已经有人。
只一眼，鹿汀溪就认出了那是程景时。
他觉察到身后的动静，静静回过头，唇角明暗交错的星火仿佛点燃了他深邃的双眸。
两人四目相对间，仿佛连胸腔内的心跳都在共振。
鹿汀溪从没见过这样的程景时。
她第一次见他抽烟，满身落寞，处处都是孤寂。
或许是气氛合适，又或许是欲望作祟，倾诉的想法在此刻到达顶端。
鹿汀溪没有离开，反而上前，和程景时并肩。
程景时拿下烟，担心味道呛到她，又往边上走了一步。
把烟掐掉之后，他才开口：“你是不是很恨我。”
陈述句。
鹿汀溪也很坦诚：“是。”
程景时霎时感觉刚刚那根烟点在胸腔里，将心口烫出一个大洞。
“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他颤声问。
鹿汀溪没有看他，心却隐隐作痛。
她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景时心口的烫伤逐渐蔓延，越烧越宽。
他看着鹿汀溪的侧脸：“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彼此信任，毫无芥蒂的过去。
鹿汀溪又重复了那句话：“景时，我们总是要朝前看。”
这句话宛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程景时喘不过气来。
半响之后，他才勾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你以前说希望我幸福，可我发现，自从你离开之后，家不再像家，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总悬在空中……”
“这时候我才明白你的感受，原来等一个等不到人，是这种感觉。”
鹿汀溪呼吸一窒，痛苦的记忆被勾出，心里满是酸涩。
她攥的指骨攒的泛白：“我以前真的很爱你。”
以前这两个字实在很伤人，疼的程景时眼眶都泛酸。
鹿汀溪的声音很空，很认真的在将那些甜蜜的过去：“小时候，你总会挡在我身前，义无反顾的保护我，永远站在我的立场相信我。”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你说要做航天，要让每个宇航员平安回家，于是我放弃了文科，也放弃了美术。”
“你说会娶我，我也以为你是爱我的，毕竟你的偏爱给足我走向你的勇气。”
说着，鹿汀溪的眼底也染上了红色：“可渐渐的，你变了。”
“你变得对我冷漠，不耐，不信任，冷眼旁观我受到的职责和刁难。”
她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等了你三年，以为我们误会解除就能回到从前，可没想到等来的是林俏。”
程景时的脸色顿时苍白下来。
好在夜色深沉，无人知晓他心里的兵荒马乱和狼狈。
鹿汀溪垂眸，整张脸也隐入黑暗：“别人总说感情里没有对错，但我觉得不是的。”
“我设想了整整一百遍，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程景时此刻已经浑身发僵，天台的冷风呼啸着刮进心里，冻的他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鹿汀溪顿了顿，才说：“一百次，没有一次是假装自己爱上别人，然后伤害你说这是你应得的。”
“程景时，你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爱我。”
第29章
夜色渐浓，城市灯光闪烁，暖意融融。
可天台上却是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灌进心口，叫人痛不欲生。
程景时哽了又哽：“不是……”
鹿汀溪静静听着。
可程景时却无法再说下去。
爱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付诸实际行动。
他们心知肚明，倘若少年时程景时对鹿汀溪的爱是一百分，那么后来的程景时对鹿汀溪的爱几乎清零。
鹿汀溪也曾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活在过去，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一定要逼着她往前走，哪怕未来只能独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鹿汀溪问。
程景时早就已经无话可说，却仍旧下意识的想要留下她：“能再陪陪我吗？”
这是人在脆弱，孤独求助的表现。
鹿汀溪没有拒绝，又或许她潜意识里根本没想拒绝。
两人并肩站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像是大洋里的两座孤岛，互相陪伴着，却无法再继续靠近。
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无法割舍的羁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鹿汀溪手脚都被吹的发凉。
程景时终于开口：“走吧。”
鹿汀溪颔首，两人前后半步走出天台。
刚出门，就见宋修时拿着外套站在楼梯口。
鹿汀溪脚步微滞，心头微微震了一下，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程景时。
宋修时上前，将外套递给她：“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程景时看着他的动作，默默捏了拳。
鹿汀溪没有接，只是应了他的话：“嗯。”
程景时的脸色好看了些，但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双眸子里情绪翻滚。
宋修时没什么异样的情绪摆在脸上：“我妈年纪大了，总是爱胡说八道，你别听她说风就是雨。”
鹿汀溪看着宋修时，想从他脸上找到被拒绝的情绪，不甘愤恨，或者其他。
可宋修时双眼澄澈，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清泉，一眼见底。
鹿汀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七扭八歪的理不清头绪，干脆不开口错身绕过宋修时下楼。
看着她的背影，程景时迈步想要跟上，胳膊却猛然被人拽住，垂眸就看见宋修时的手牢牢如铁索一般拽住自己。
“让她静静。”
宋修时面无表情，说出的也不是商量的语气，全然不复刚刚在鹿汀溪面前的模样。
程景时诧异于他变脸的速度，眼里带上了几分嘲讽：“汀溪知道你这么会装吗？”
“论装谁能比的过你。”
宋修时从来就不是会示弱的人，此刻整个人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狼。
程景时淡淡的看着面前这幅年轻的脸庞，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无论我和她怎么样，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宋修时拳锋捏的发白：“你这幅自大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程景时的脸重重挥出了拳。
程景时早有准备，立即侧身躲避。
破空的风声从耳边擦过，“嘭”的一声砸在身后的防火门上！
宋修时和程景时愤怒的情绪同时到达顶点，在楼道里打的有来有往。
……
翌日清早。
收到总院通知的研究员在酒店门口集合，鹿汀溪和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宋修时和程景时。
直到总院安排的车到，程景时和宋修时才姗姗来迟。
鹿汀溪看见两人时，眼里满是疑惑：“你们怎么都带着口罩和帽子。”
“没事。”
“随便戴戴。”
宋修时和程景时异口同声。
鹿汀溪心里疑惑更浓，仔细一瞧就发现两人的脸上的伤连口罩都遮不住。
她试探的问了句：“你们，是打架了吗？”
第30章
“不是。”
“没有。”
程景时和宋修时再次同时开口。
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别过视线。
见状，鹿汀溪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是他们不承认，她也就没再问。
三人一并上车。
鹿汀溪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又见两人站在她身旁的座位边，互相对视暗暗较劲。
她眉头微皱：“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前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觉察到她的不悦，宋修时眼神微变，立即退让：“没忘。”
接着走到隔壁的座位坐下。
程景时舒了口气，正准备坐在鹿汀溪边上。
刚刚上车的林俏心念一动，立即先程景时一步在鹿汀溪身边坐下。
程景时脸色微变：“起来。”
林俏张嘴，正想拒绝，身边传来鹿汀溪的声音：“不用动，就这样。”
程景时还是第一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面子，脸色变了又变之后，走到宋修时身边坐下。
刚落坐，耳边就传来宋修时的嗤笑声。
程景时的拳头骤紧：“还没揍服你是吗？”
宋修时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侧目的时候看见鹿汀溪已经阖眼，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抬手压低帽檐，不再和程景时纠缠。
车内安静下来。
鹿汀溪靠在车窗边，渐渐入梦。
梦里又回到年幼时，一群小孩围着，不停的朝她投掷着石子。
鹿汀溪一动不动，额尖渐渐被砸出鲜血。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再等等，等等程景时就会出现，像以前的每一次挡在她身前，救她于水火。
可是没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沉。
程景时始终没有出现。
鹿汀溪小心抬头，想要找寻他的身影。
不料入目就看见程景时站在砸自己的人群后，他静静的看着。
对视的瞬间，鹿汀溪听见他的声音：“是你害死了我爷爷，你这个祸害。”
守护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施暴者，拿着最锋利的利刃一刀捅进最爱人心脏。
鹿汀溪心口一阵绞痛，挣扎着说：“不是我！”
接着猛然惊醒，额尖手心渗满了冷汗。
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身上盖着件黑色的薄外套。
边上的林俏、程景时宋修时都不知道去了哪。
鹿汀溪掀开遮光板，才发现已经抵达机场。
她立即下车，跟上众人，他们又换乘飞机，终点站是西藏，到达西藏机场后，又换乘了高铁和火车，辗转一天，最终又坐上越野车，在雪山和戈壁间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换了风景。
以往的城市的高楼林立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沙戈壁。
大大小小的石壁错落逶迤连绵，宽阔无边荒无人烟，崭新的研究院立在车的不远处，是这漠漠荒原中的唯一点缀。
总院发了棉衣，按照批次下车进研究院。
轮到鹿汀溪是，起身，收起外套准备下车。
未想刚到车门口，迎面撞见穿着黑色棉衣过来的宋修时。
“醒了？”
“嗯，到了多久了？”鹿汀溪将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谢谢你的衣服。”
宋修时接过衣服，给她换上棉衣：“没多久，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鹿汀溪颔首，随口感慨了句：“我还以为会选海岛之类的地方。”
“海岛太限制了，无人区更加宽广，这里前后十万公里都荒无人烟，气候恶劣，物资都需要用卫星定位后，由直升机送来。”
宋修时一边回话，一边带着她往基地走去。
短短几步路，鹿汀溪走的格外艰难，四周寒意像是刮骨刀。
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日期写10月15日，温度却在零下20度。
鹿汀溪脚步微滞：“所以，我们是在……可可西里？”
第31章
可可西里，我国最大的无人区之一。
位于西藏北部，青海昆仑山以南，气候多变又恶劣。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征服这片无人区，但成功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都会葬身在这片美丽的大自然里。
这次的项目选在这里，足见国家的重视。
宋修时看着她的眼里再次闪过欣赏：“怎么猜到的？”
“随口一猜，无人区不多，这里地貌特征明显，而且我们不是在西藏北换乘的越野吗？”
鹿汀溪说着，默默加快了脚步。
宋修时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轻笑了声跟上。
一进门。
暖气铺面而来，鹿汀溪也舒了口气。
零下二十度，真的是冷到骨子里。
宋修时到还好，他之前就在罗布泊，也是无人区里的研究院，对这些极端天气习惯了。
他带着鹿汀溪走到储物间，领了生活用品和通讯工具，再将她送到房间里。
鹿汀溪进门，才发现这是两人间的宿舍。
她的另一个室友，恰好是林俏。
鹿汀溪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俏见鹿汀溪，情绪复杂。
两人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鹿汀溪将床铺和洗漱用品收拾好之后，才开始打量这里。
宿舍有点类似于大学宿舍，四十平左右，上床下桌。
浴室和阳台连接在一起，用具一应俱全，有洗衣机风干机等等。比起冷湖来说，算是好了不少。
鹿汀溪打量完，强上时钟里的时针已经指向2。
已经凌晨两点，该洗漱了。
她收起东西，正准备去浴室，转身就见林俏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
林俏唇边又挂上标志性的笑容，挂弯抹角的问：“你和景时……”
提起程景时，鹿汀溪又想起那个梦。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次涌上连绵不绝的痛意。
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也不欲多说：“你喜欢他就去追，和我没关系。”
林俏却拽住她的手腕，完全不管鹿汀溪的抗拒：“我的意思是，你还喜欢他吗？”
鹿汀溪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林俏：“我没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喜欢就喜欢，说出来我又不会嘲笑你。”林俏没好气的嗤笑一声，又问，“那你喜欢宋修时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鹿汀溪黛眉微簇。
林俏上下打量她：“你戾气这么重做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
“还是说，你两个都喜欢。”
鹿汀溪秀眉紧皱，只剩无语。
她想走，但手腕却被林俏死死拉住：“你说，说了我就让你去洗澡。”
“以前不知道你还是这么无赖的人。”鹿汀溪语气冷了不少。
林俏却视若无睹，死活不松手，一副鹿汀溪不回答，她就要和她耗一晚上。
鹿汀溪敛了情绪，语气无奈：“不喜欢。”
“不喜欢谁？”林俏不依不饶，“程景时还是宋修时？”
鹿汀溪其实很少直面这样的问题。
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她就会刻意回避。
林俏不依不饶的提问让她不得不面对。
鹿汀溪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脑子里同时闪过程景时和宋修时的脸。
程景时的脸闪过时，她心底抑制不住的泛起疼。
各色的情绪揉成一团塞进胸腔里，酸胀难言。
而宋修时的脸闪过时，她觉得很轻松也很可靠，但却没有想要和他建立亲密关系的想法。
“快说。”林俏催促她，“你该不是想让我等你一晚上吧。”
鹿汀溪睨了眼林俏，给出答案：“不喜欢程景时。”
第32章
林俏脸上闪过喜色。
鹿汀溪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你早说不就完事儿了？真是，非要拖这么久。”
林俏高兴的松手，回了座位。
鹿汀溪的情绪却明显低落下来，思绪沉沉的进了洗手间。
半小时后。
鹿汀溪洗完出来，林俏已经休息。
她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关上阳台的门，独自倚在窗前。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往远方眺望，却能看见遥遥的漫天星辰。
鹿汀溪其实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早就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姑娘，能分得清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
只是她和程景时之间实在太多隔阂，没一份拿出来都足以摧毁一段感情。
鹿汀溪扪心自问，她也不是没给过程景时机会，只是他没有抓住而已。
程景时从没想过，她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弥补，而是一份毫无保留的爱。
……
鹿汀溪想着，思绪又回到林俏身上。
她感觉自从上次和林俏说过“天舟”设计图的事情之后。
林俏变了很多。
以前她总挂着副甜美的笑，整个人都很假，互联网上称之为茶。
现在虽然偶尔也茶，但大部分时间都正常了不少。
火星的探测窗口两年一次，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和林俏渡过。
倘若还是争锋相对，只怕……
思索间，里面忽然传来林俏的声音：“鹿汀溪……”
鹿汀溪脑子里的想法散去，僵在原地没动。
林俏又唤了一声：“鹿汀溪你很吵，能不能别忙活了，睡觉不行吗？”
鹿汀溪扶额，扫了眼正在给衣服脱水的洗衣机，介绍说明上写着大大的静音两字。
她挑眉，隔着门看向林俏的床位。
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没过多久，阳台门被拉开。
林俏一脸怒容的看着鹿汀溪：“你怎么这么不讲礼貌？我和你说话都不回？”
鹿汀溪垂眸，看着洗衣机。
林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静音两字。
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只剩尴尬。
鹿汀溪就淡淡的看着她尴尬，也不开口说话。
她揣测不到林俏的心思。
鹿汀溪曾经在林俏手上吃过大亏，她以为林俏只是情敌，没想到林俏转眼就害的她被国安带走。
从那之后鹿汀溪就多了一分心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展示出来的那一面。
林俏别扭看着她：“好，我承认我是胡说的。但你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鹿汀溪随口敷衍。
林俏却当了真：“是因为我刚刚问你的事情吗？你这么脆弱？”
鹿汀溪有些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
“我从小父母双亡，是程爷爷一手把我养大，但是因为你设计构陷我泄露了天舟设计图，导致程爷爷去世，我甚至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按道理来说，你是我的仇人，我应该亲手将你送进监狱，而不是和你住在一起，朝夕相对。”
鹿汀溪神色淡淡的睨林俏，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一寸寸发白。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会这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
鹿汀溪不耐打断。
林俏的指骨攥的发白，好半响之后才开口：“对不起。”
片刻后，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鹿汀溪，感觉今天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
心里的敬慕之情更甚。
从前鹿汀溪就很耀眼，人长的好看，认真做科研的时候，专注的模样更是引得人挪不开目光。
没想到她更是长了颗为国为民的七窍玲珑心。
可倾慕之余，又有些担心。
“那如果林俏……”
话戛然而止。
他的担忧其实鹿汀溪也想过，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林俏到底会怎么做。
这件事是一场豪赌。
就像是怀里抱着一条蛇，或者她是知恩图报的白娘子，又或者她会亮出獠牙，要死鹿汀溪。
“不知道，试试吧。”
说完，鹿汀溪打开宋修时带来的饭：“谢谢。”
宋修时坐在一旁，撑着下颚看她，心里的欢喜都在眼睛里。
鹿汀溪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只是觉得能够认识汀溪姐，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宋修时大大方方的，脸上满是欣赏：“程景时真的是买椟还珠。”
鹿汀溪被他奇怪的形容词气笑：“或许他也有他的难处。”
“不说他，晦气。”宋修时吐槽了句，忙换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探测火星的话题。
鹿汀溪不仅感叹：“国内的技术真的已经超出我的认知，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越美国。”
这个想法倒是和宋修时不谋而合。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送走宋修时之后。
鹿汀溪赶紧翻出国内这两年的文献，读了整整一个下午。
翌日一早。
宋修时来接鹿汀溪，一同去到研讨会现场。
研讨会参与的人很多，宋修时带着罗布泊航天研究院和景时带队的冷湖航天研究院坐在相邻的位置上。
坐落的时候。
鹿汀溪看见冷湖航天研究成员惊讶的表情。
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上前来打招呼，鹿汀溪淡淡颔首，和程景时对视一眼后，坐进了宋修时安排的位置上。
大会的主题果然是——火星探测。
主讲人是总院的主任，简单说了几句后让各研究院上午就拿出设计初稿。
相当于是竞争的模式，全国这么多研究院，只有佼佼者才能获得研发的资格。
命令一下。
鹿汀溪就和宋修时开始了讨论。
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如针落在程景时的心头，他起身走向隔壁桌。
林俏见他的动作，咬了咬牙立即跟上。
鹿汀溪正和宋修时谈论着，顶上突然撒下一片阴影。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程景时脸色不好的站在面前。
程景时剑眉紧拧：“比比？”
宋修时勾起嘴角，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好啊。”
别人都下战书了，那里有躲避的道理。
眼看两个男人眼里都燃起了熊熊战意，林俏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看着鹿汀溪：“咱们也比比？”
鹿汀溪抬眸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暗叹一声：幼稚。
但嘴上却一口应下：“也想领教林设计师的实力。”
见她答应，程景时念头一转：“既然都比了，不如赌点什么。”
宋修时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没有开口。
鹿汀溪大概率知道程景时要说什么，可还没来的及开口，就听程景时冷冽的声音传来。
“如果我们赢了，汀溪就跟我回冷湖。”
第24章
程景时说完，其余三人顿时沉默下来。
林俏愤愤的看了眼鹿汀溪，但碍于有把柄在她手上，只能闭麦。
宋修时嗤笑一声：“程景时，汀溪姐是个人，不是赌注。”
鹿汀溪黛眉紧拧：“不如换成，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承诺。”
程景时不假思索，当即应下。
四人各怀心事达成一致。
程景时和林俏回到位置，开始讨论。
鹿汀溪和宋修时也敛下心思，专心工作。
宋修时的想法比较年轻大胆：“我的想法是，把重点放在火星着陆和巡视上，或者解决信号传输的问题。”
鹿汀溪赞同他的想法，脑子里已经有了雏形。
她拿出画笔，边话边说：“这些年，美国做了不少火星探测器，但传输回来的资料却很少。”
“我觉得主要的难点是克服信号弱的问题。”
众所周知，火星距离地球最近带点为5500万公里，最远距离超过4亿公里。
距离限制信号的传输，导致探测的效率低下。
宋修时颔首：“好，那我们的重点就放在信号上。”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鹿汀溪专心投入设计，不再开口。
两个小时后。
总院将所有的设计稿一并收上去。
程景时胸有成竹的看过来。
宋修时不甘示弱的回望。
鹿汀溪却在想，其实他们还挺适合做朋友。
科研的路难走，要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坚持信念时才不会孤单。
半小时后。
广播里传来总院清嗓子的声音：“今天上午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吃饭吧，各院的设计图都很优秀，下午三点我们会公布答案。”
话落，程景时立即起身，阔步走到鹿汀溪面前：“一起吃饭？”
宋修时抬眸看他，眼里满是不耐：“我说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鹿汀溪收起东西，看了眼跟在程景时身后的林俏。
她思绪百转千回：“修时，一起吧。”
宋修时眉头紧皱：“汀溪姐！”
鹿汀溪却绕过程景时看着林俏：“一起。”
林俏眼神复杂，此刻是真正看不懂鹿汀溪想要做什么。
鹿汀溪也不想管他们在想什么，率先离开去了餐厅。
餐厅包厢内。
宋修时点了菜后又沉默下来。
室内鸦雀无声，一片尴尬，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应侍生上菜，众人开始吃饭，饭桌上才有了声音。
林俏用公筷给程景时夹菜：“景时，尝尝这个。”
程景时冷冰冰拒绝：“不用。”
林俏动作一顿，尴尬的僵在在那里。
鹿汀溪心底的苦涩连绵不绝。
看着林俏的动作，像是看见了两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拿着毯子去程景时的办公室，他也是这样，冷然说了句：“不用，林俏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如今风水轮又轮流转。
程景时喜欢一个人时，能够将人碰上云端，不喜欢时弃如敝履，比陌生人还不如。
看着林俏愤愤的眼神，鹿汀溪放下筷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他以前对我也这样。”
林俏愣住，下意识看向程景时。
就见程景时脸色苍白，握着筷子的指骨都快要泛青。
鹿汀溪无视他的表情，淡淡开口：“如果罗布泊航天研究院的设计胜出，我的希望各位给我的承诺是——”
“不要再在科研时纠缠私事，专注工作。”
第25章
鹿汀溪掷地有声。
众人思绪各异，室内只剩安静。
宋修时没什么意见，他邀请鹿汀溪回来，本身就是为了科研。
虽然这话本来就是冲着他和程景时来的，但是能看程景时吃瘪，他就乐见其成。
程景时眼神复杂的看着鹿汀溪：“如果赢的人是我们呢？”
鹿汀溪抿唇：“那也不能只看你想要什么，还得问问林设计师，毕竟是她设计出来的作品。”
说着，她看向林俏：“你想要我留在冷湖吗？”
从精神上受到了重创的林俏终于回过神，勾起嘴角回应：“景时，我们应该尊重汀溪自己的意愿。”
“如果她想回来……我当然欢迎，但倘若她不想，我们也不应该勉强。”
程景时脸色微变。
这番话说的宋修时都给林俏鼓掌。
程景时冷着脸看向宋修时：“你也赞同汀溪说的话？”
宋修时摊手：“我支持汀溪姐做的一切决定。”
程景时面沉如水，当即就起身离开了包厢。
宋修时忍不住想笑，转过身问：“所以你一早就想好了？”
“嗯。”鹿汀溪应声，“我说的话也不仅是对他，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宋修时勾起嘴角看她，“我对你和对科研都是认真的，没有任何私心。”
鹿汀溪淡淡看着他：“对科研认真可以，对我就算了。”
“为什么？”
宋修时也敛了神色，表情认真：“几天时间拒绝我好几回了，到底是我哪儿不够好？”
见他正色，鹿汀溪放下筷子：“修时，我们是朋友吗？”
宋修时颔首，又补充：“但是我不想只做朋友。”
鹿汀溪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那我告诉你，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人不喜欢你，去从自己身上找缺点。”
“感情是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我今天因为你身上的某个特质而喜欢你，明天也会因为这种特质去喜欢别人。”
她放缓了语调，字字句句都像是她的感悟：“我不是在拒绝你，你有你的好，只是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喜欢是先喜欢，然后看他什么都好，而不是因为他好而去喜欢。”
“因为世界上总有更好更优秀的人。”
鹿汀溪叹了口气：“宋修时你明白吗？”
“嗯。”宋修时应声，脸上的失落丝毫不掩。
他沉思了会，站起起来想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在门口驻足。
鹿汀溪疑惑的看着他。
宋修时转过身来：“等你一起。”
鹿汀溪愣了瞬，她还以为说了这些话，宋修时恐怕得冷她好一段时间。
没想到他虽然情绪不好，但还是很绅士。
鹿汀溪拿着包起身跟上：“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各自回了房间。
下午两点五十，门口准时想起敲门声。
鹿汀溪原本以为是宋修时，打开门才发现是个穿着工作服的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率先进门，环视屋内一周，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鹿汀溪皱眉，正准备开口。
男人若有所感的拿出证件，上面写着国安调查组：“鹿汀溪女士对吗？”
“是。”鹿汀溪心里涌上疑惑。
猜测间，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跟我走一趟。”
第26章
鹿汀溪行得正坐得直，自然无所畏惧。
她干脆答应：“好。”
调查组愣了瞬，似乎对鹿汀溪的干脆有些诧异。
接着，他拿出一个眼罩：“麻烦戴上。”
鹿汀溪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戴上。
眼前霎时一片黑暗，陌生男人拉着她的胳膊出了门，七拐八弯的不知道去了个什么地方。
半小时后，鹿汀溪的眼罩才被摘下。
光想猛的刺入眼睛，她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缓了好一会之后，鹿汀溪打量四周，才发现总院坐在沙发上。
她诧异挑眉：“总院？”
总院颔首，手里拿着设计图：“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只是火星探测计划需要严格保密，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鹿汀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总院放下设计图：“坐吧，你的设计的探测器清楚明了，是能够在一众设计图中一鸣惊人的程度。”
“但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聊些私事。”
鹿汀溪大方坐下，没有丝毫畏惧：“您问。”
“两年前你为什么从冷湖研究所离开？”
鹿汀溪愣了瞬，才反应过来是要做背调：“因为要去查清星舰事故的真相。”
总院来的时候就看过她的资料，知道她的父母死于“星舰”事故。
他眼神锐利了起来：“那离开之后为什么又去了美国？”
“学习。”鹿汀溪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我自小被程家收养，和程景时离婚之后心情郁闷，所以选了去美国进修。”
“那你有没有恨过冷湖。在天舟设计图被泄露的，你被带走调查时。”总院问。
鹿汀溪霎时攥紧了手指，那段被盘问被怀疑的记忆又被翻出来，鲜血淋漓的暴晒在阳光下，即使用最强硬的手段，最锋利的刀割掉腐烂的肉，创口却不会愈合，依旧在那里，一碰就疼。
她黛眉紧蹙：“不怨是不可能的，毕竟因为那件事，我甚至没能见到程爷爷最后一面。”
总院皱眉，话还在喉咙，又听鹿汀溪说。
“可很多的是怨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够多细心谨慎一些，天舟不会泄露，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鹿汀溪不是圣人，但“天舟”设计图泄露的事情过于复杂。
她想就算她防的了林俏一时，也防备不了林俏一辈子。
但就算没有林俏，程景时身边也会有赵俏，王俏。
身处漩涡，每个人身上都有错，谁也没法单独摘下出来，独善其身。
总院听完，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番，接着起身离开。
只剩鹿汀溪独自坐在沙发上，还沉浸在往事中。
不知过了多久，调查组的陌生男人打开门：“鹿小姐，您可以出来了。”
鹿汀溪起身，跟着男人出门。
进了客厅才发现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也有不少熟人。
比如宋修时，程景时，林俏，打眼望去，全是这个行业内的佼佼者。
众人都没有开口，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
鹿汀溪了然，走到一旁坐下。
又过了半小时，陆陆续续有人从小房间内出来。
直到墙壁上的时针指向6，总院才再次出现。
众人下意识起身，异口同声打招呼：“总院。”
总院抬手，示意大伙儿坐下：“不用拘谨，都坐。”
待所有人都坐下之后，他才开口：“恭喜大家通过测试，现在开始，探索火星正式立项。”
“同时，上午各院交上来的最优设计图是——”
鹿汀溪下意识看向程景时，两人四目相对，同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紧张。
总院故意卖了个关子后宣布：“冷湖航天研究院。”
第27章
鹿汀溪心口一紧，接着又听总院的声音传来：“以及罗布泊研究院。”
雷鸣般的掌声霎时响起。
松了口气的鹿汀溪再次看向程景时，眼里带上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
程景时扬眉，剑眉星目的眼里也染了笑意。
好像输赢也不是很重要，假如他们能够一直并肩前行的话。
宋修时和林俏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默默又别开了视线。
总院也高兴，浑厚的声音都轻松了不少：“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希望以后再科研的路上，能够一起砥砺前行。”
“是。”研究员们一同应声。
总院又讲了几句，接着安排：“这次项目由我带队，程景时和宋修时为副队，明天酒店门口出发，现在就请各位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说完，大门打开，众人都怀着激荡的心情离开。
见鹿汀溪出门，程景时阔步跟上：“赌约怎么算？”
鹿汀溪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讲话。
宋修时见缝插针：“算平局，还能怎么算！？”
林俏也插嘴：“既然一同参加了项目，不如就算了吧。”
两个人一唱一和，惹的程景时直皱眉。
鹿汀溪看他一副不悦的样子，心底莫名轻松了不少。
四人一路同行，各自回了房间。
又是夜幕。
鹿汀溪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外面依旧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楼下的人成双成对，恍若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其实不是不动心，而是自从离开冷湖开始，她就发现自己无法再建立亲密关系。
比起得到，鹿汀溪更害怕失去。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目光渐渐黯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拉回鹿汀溪的思绪。
她接起电话，博导久违的声音传来，驱散了这一室的冷清：“汀溪？”
鹿汀溪惊喜不已：“老师。”
“哎。”赵兰芝应声，语气里难掩欣慰，“听说修时说你回国了，感觉怎么样？”
鹿汀溪垂眸，尽量让语气正常：“挺好。”
赵兰芝是除程老爷子以外最关心她的长辈，一听鹿汀溪的语气就知道她心里有事：“你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我或者和修时讲。”
“那小子可喜欢你。”
提起宋修时，鹿汀溪沉默了一瞬，接着转移话题：“老师，您什么时候休息，我去探望您。”
“这可说不好。”赵兰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知道的，科研做起来不分日夜，没完没了，有时候刚休息一会就出意外了，真是时刻都离不开人。”
话虽然在抱怨，但语气却满是乐在其中。
鹿汀溪当然知道，只能叮嘱：“老师要注意身体，我等下次再去看您。”
赵兰芝说了几句，才发现宋修时的话题被岔开。
眼看研究院又要开始忙了，她干脆开门见山的问：“汀溪，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对宋修时那兔崽子有感觉没？”
鹿汀溪沉默，脑子里闪过和宋修时的脸，和这段时间相处的一幕幕。
有高兴的画面，有和谐的画面，有暖心的画面。
可却始终差了点什么，鹿汀溪说不上来。
见她不答，赵兰芝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顾虑？我知道你们很多年没有见面，也知道你和程家小子的事情，但人总要往前看……”
鹿汀溪知道的。
她劝程景时往前，同时也在劝自己。
可感情的事情，不是朝夕之间就能理清楚的。
赵兰芝轻叹一声：“我也不是非要撮合你和修时，只是他喜欢了你很多年，他那个人又倔，一直顺风顺水的没受过什么打击。假如你对他真的没想法，千万别拖着他。”
闻言，鹿汀溪捏着手机的指骨泛白。
许久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第28章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的，屋内又重归寂静。
鹿汀溪胸腔里充斥着各样的情绪，闷的发慌。
索性出门，上天台透气。
不料抵达时，才发现天台上已经有人。
只一眼，鹿汀溪就认出了那是程景时。
他觉察到身后的动静，静静回过头，唇角明暗交错的星火仿佛点燃了他深邃的双眸。
两人四目相对间，仿佛连胸腔内的心跳都在共振。
鹿汀溪从没见过这样的程景时。
她第一次见他抽烟，满身落寞，处处都是孤寂。
或许是气氛合适，又或许是欲望作祟，倾诉的想法在此刻到达顶端。
鹿汀溪没有离开，反而上前，和程景时并肩。
程景时拿下烟，担心味道呛到她，又往边上走了一步。
把烟掐掉之后，他才开口：“你是不是很恨我。”
陈述句。
鹿汀溪也很坦诚：“是。”
程景时霎时感觉刚刚那根烟点在胸腔里，将心口烫出一个大洞。
“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他颤声问。
鹿汀溪没有看他，心却隐隐作痛。
她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景时心口的烫伤逐渐蔓延，越烧越宽。
他看着鹿汀溪的侧脸：“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彼此信任，毫无芥蒂的过去。
鹿汀溪又重复了那句话：“景时，我们总是要朝前看。”
这句话宛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程景时喘不过气来。
半响之后，他才勾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你以前说希望我幸福，可我发现，自从你离开之后，家不再像家，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总悬在空中……”
“这时候我才明白你的感受，原来等一个等不到人，是这种感觉。”
鹿汀溪呼吸一窒，痛苦的记忆被勾出，心里满是酸涩。
她攥的指骨攒的泛白：“我以前真的很爱你。”
以前这两个字实在很伤人，疼的程景时眼眶都泛酸。
鹿汀溪的声音很空，很认真的在将那些甜蜜的过去：“小时候，你总会挡在我身前，义无反顾的保护我，永远站在我的立场相信我。”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你说要做航天，要让每个宇航员平安回家，于是我放弃了文科，也放弃了美术。”
“你说会娶我，我也以为你是爱我的，毕竟你的偏爱给足我走向你的勇气。”
说着，鹿汀溪的眼底也染上了红色：“可渐渐的，你变了。”
“你变得对我冷漠，不耐，不信任，冷眼旁观我受到的职责和刁难。”
她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等了你三年，以为我们误会解除就能回到从前，可没想到等来的是林俏。”
程景时的脸色顿时苍白下来。
好在夜色深沉，无人知晓他心里的兵荒马乱和狼狈。
鹿汀溪垂眸，整张脸也隐入黑暗：“别人总说感情里没有对错，但我觉得不是的。”
“我设想了整整一百遍，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程景时此刻已经浑身发僵，天台的冷风呼啸着刮进心里，冻的他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鹿汀溪顿了顿，才说：“一百次，没有一次是假装自己爱上别人，然后伤害你说这是你应得的。”
“程景时，你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爱我。”
第29章
夜色渐浓，城市灯光闪烁，暖意融融。
可天台上却是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灌进心口，叫人痛不欲生。
程景时哽了又哽：“不是……”
鹿汀溪静静听着。
可程景时却无法再说下去。
爱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付诸实际行动。
他们心知肚明，倘若少年时程景时对鹿汀溪的爱是一百分，那么后来的程景时对鹿汀溪的爱几乎清零。
鹿汀溪也曾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活在过去，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一定要逼着她往前走，哪怕未来只能独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鹿汀溪问。
程景时早就已经无话可说，却仍旧下意识的想要留下她：“能再陪陪我吗？”
这是人在脆弱，孤独求助的表现。
鹿汀溪没有拒绝，又或许她潜意识里根本没想拒绝。
两人并肩站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像是大洋里的两座孤岛，互相陪伴着，却无法再继续靠近。
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无法割舍的羁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鹿汀溪手脚都被吹的发凉。
程景时终于开口：“走吧。”
鹿汀溪颔首，两人前后半步走出天台。
刚出门，就见宋修时拿着外套站在楼梯口。
鹿汀溪脚步微滞，心头微微震了一下，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程景时。
宋修时上前，将外套递给她：“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程景时看着他的动作，默默捏了拳。
鹿汀溪没有接，只是应了他的话：“嗯。”
程景时的脸色好看了些，但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双眸子里情绪翻滚。
宋修时没什么异样的情绪摆在脸上：“我妈年纪大了，总是爱胡说八道，你别听她说风就是雨。”
鹿汀溪看着宋修时，想从他脸上找到被拒绝的情绪，不甘愤恨，或者其他。
可宋修时双眼澄澈，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清泉，一眼见底。
鹿汀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七扭八歪的理不清头绪，干脆不开口错身绕过宋修时下楼。
看着她的背影，程景时迈步想要跟上，胳膊却猛然被人拽住，垂眸就看见宋修时的手牢牢如铁索一般拽住自己。
“让她静静。”
宋修时面无表情，说出的也不是商量的语气，全然不复刚刚在鹿汀溪面前的模样。
程景时诧异于他变脸的速度，眼里带上了几分嘲讽：“汀溪知道你这么会装吗？”
“论装谁能比的过你。”
宋修时从来就不是会示弱的人，此刻整个人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狼。
程景时淡淡的看着面前这幅年轻的脸庞，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无论我和她怎么样，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宋修时拳锋捏的发白：“你这幅自大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程景时的脸重重挥出了拳。
程景时早有准备，立即侧身躲避。
破空的风声从耳边擦过，“嘭”的一声砸在身后的防火门上！
宋修时和程景时愤怒的情绪同时到达顶点，在楼道里打的有来有往。
……
翌日清早。
收到总院通知的研究员在酒店门口集合，鹿汀溪和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宋修时和程景时。
直到总院安排的车到，程景时和宋修时才姗姗来迟。
鹿汀溪看见两人时，眼里满是疑惑：“你们怎么都带着口罩和帽子。”
“没事。”
“随便戴戴。”
宋修时和程景时异口同声。
鹿汀溪心里疑惑更浓，仔细一瞧就发现两人的脸上的伤连口罩都遮不住。
她试探的问了句：“你们，是打架了吗？”
第30章
“不是。”
“没有。”
程景时和宋修时再次同时开口。
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别过视线。
见状，鹿汀溪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是他们不承认，她也就没再问。
三人一并上车。
鹿汀溪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又见两人站在她身旁的座位边，互相对视暗暗较劲。
她眉头微皱：“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前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觉察到她的不悦，宋修时眼神微变，立即退让：“没忘。”
接着走到隔壁的座位坐下。
程景时舒了口气，正准备坐在鹿汀溪边上。
刚刚上车的林俏心念一动，立即先程景时一步在鹿汀溪身边坐下。
程景时脸色微变：“起来。”
林俏张嘴，正想拒绝，身边传来鹿汀溪的声音：“不用动，就这样。”
程景时还是第一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面子，脸色变了又变之后，走到宋修时身边坐下。
刚落坐，耳边就传来宋修时的嗤笑声。
程景时的拳头骤紧：“还没揍服你是吗？”
宋修时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侧目的时候看见鹿汀溪已经阖眼，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抬手压低帽檐，不再和程景时纠缠。
车内安静下来。
鹿汀溪靠在车窗边，渐渐入梦。
梦里又回到年幼时，一群小孩围着，不停的朝她投掷着石子。
鹿汀溪一动不动，额尖渐渐被砸出鲜血。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再等等，等等程景时就会出现，像以前的每一次挡在她身前，救她于水火。
可是没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沉。
程景时始终没有出现。
鹿汀溪小心抬头，想要找寻他的身影。
不料入目就看见程景时站在砸自己的人群后，他静静的看着。
对视的瞬间，鹿汀溪听见他的声音：“是你害死了我爷爷，你这个祸害。”
守护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施暴者，拿着最锋利的利刃一刀捅进最爱人心脏。
鹿汀溪心口一阵绞痛，挣扎着说：“不是我！”
接着猛然惊醒，额尖手心渗满了冷汗。
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身上盖着件黑色的薄外套。
边上的林俏、程景时宋修时都不知道去了哪。
鹿汀溪掀开遮光板，才发现已经抵达机场。
她立即下车，跟上众人，他们又换乘飞机，终点站是西藏，到达西藏机场后，又换乘了高铁和火车，辗转一天，最终又坐上越野车，在雪山和戈壁间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换了风景。
以往的城市的高楼林立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沙戈壁。
大大小小的石壁错落逶迤连绵，宽阔无边荒无人烟，崭新的研究院立在车的不远处，是这漠漠荒原中的唯一点缀。
总院发了棉衣，按照批次下车进研究院。
轮到鹿汀溪是，起身，收起外套准备下车。
未想刚到车门口，迎面撞见穿着黑色棉衣过来的宋修时。
“醒了？”
“嗯，到了多久了？”鹿汀溪将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谢谢你的衣服。”
宋修时接过衣服，给她换上棉衣：“没多久，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鹿汀溪颔首，随口感慨了句：“我还以为会选海岛之类的地方。”
“海岛太限制了，无人区更加宽广，这里前后十万公里都荒无人烟，气候恶劣，物资都需要用卫星定位后，由直升机送来。”
宋修时一边回话，一边带着她往基地走去。
短短几步路，鹿汀溪走的格外艰难，四周寒意像是刮骨刀。
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日期写10月15日，温度却在零下20度。
鹿汀溪脚步微滞：“所以，我们是在……可可西里？”
第31章
可可西里，我国最大的无人区之一。
位于西藏北部，青海昆仑山以南，气候多变又恶劣。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征服这片无人区，但成功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都会葬身在这片美丽的大自然里。
这次的项目选在这里，足见国家的重视。
宋修时看着她的眼里再次闪过欣赏：“怎么猜到的？”
“随口一猜，无人区不多，这里地貌特征明显，而且我们不是在西藏北换乘的越野吗？”
鹿汀溪说着，默默加快了脚步。
宋修时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轻笑了声跟上。
一进门。
暖气铺面而来，鹿汀溪也舒了口气。
零下二十度，真的是冷到骨子里。
宋修时到还好，他之前就在罗布泊，也是无人区里的研究院，对这些极端天气习惯了。
他带着鹿汀溪走到储物间，领了生活用品和通讯工具，再将她送到房间里。
鹿汀溪进门，才发现这是两人间的宿舍。
她的另一个室友，恰好是林俏。
鹿汀溪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俏见鹿汀溪，情绪复杂。
两人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鹿汀溪将床铺和洗漱用品收拾好之后，才开始打量这里。
宿舍有点类似于大学宿舍，四十平左右，上床下桌。
浴室和阳台连接在一起，用具一应俱全，有洗衣机风干机等等。比起冷湖来说，算是好了不少。
鹿汀溪打量完，强上时钟里的时针已经指向2。
已经凌晨两点，该洗漱了。
她收起东西，正准备去浴室，转身就见林俏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
林俏唇边又挂上标志性的笑容，挂弯抹角的问：“你和景时……”
提起程景时，鹿汀溪又想起那个梦。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次涌上连绵不绝的痛意。
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也不欲多说：“你喜欢他就去追，和我没关系。”
林俏却拽住她的手腕，完全不管鹿汀溪的抗拒：“我的意思是，你还喜欢他吗？”
鹿汀溪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林俏：“我没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喜欢就喜欢，说出来我又不会嘲笑你。”林俏没好气的嗤笑一声，又问，“那你喜欢宋修时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鹿汀溪黛眉微簇。
林俏上下打量她：“你戾气这么重做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
“还是说，你两个都喜欢。”
鹿汀溪秀眉紧皱，只剩无语。
她想走，但手腕却被林俏死死拉住：“你说，说了我就让你去洗澡。”
“以前不知道你还是这么无赖的人。”鹿汀溪语气冷了不少。
林俏却视若无睹，死活不松手，一副鹿汀溪不回答，她就要和她耗一晚上。
鹿汀溪敛了情绪，语气无奈：“不喜欢。”
“不喜欢谁？”林俏不依不饶，“程景时还是宋修时？”
鹿汀溪其实很少直面这样的问题。
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她就会刻意回避。
林俏不依不饶的提问让她不得不面对。
鹿汀溪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脑子里同时闪过程景时和宋修时的脸。
程景时的脸闪过时，她心底抑制不住的泛起疼。
各色的情绪揉成一团塞进胸腔里，酸胀难言。
而宋修时的脸闪过时，她觉得很轻松也很可靠，但却没有想要和他建立亲密关系的想法。
“快说。”林俏催促她，“你该不是想让我等你一晚上吧。”
鹿汀溪睨了眼林俏，给出答案：“不喜欢程景时。”
第32章
林俏脸上闪过喜色。
鹿汀溪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你早说不就完事儿了？真是，非要拖这么久。”
林俏高兴的松手，回了座位。
鹿汀溪的情绪却明显低落下来，思绪沉沉的进了洗手间。
半小时后。
鹿汀溪洗完出来，林俏已经休息。
她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关上阳台的门，独自倚在窗前。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往远方眺望，却能看见遥遥的漫天星辰。
鹿汀溪其实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早就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姑娘，能分得清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
只是她和程景时之间实在太多隔阂，没一份拿出来都足以摧毁一段感情。
鹿汀溪扪心自问，她也不是没给过程景时机会，只是他没有抓住而已。
程景时从没想过，她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弥补，而是一份毫无保留的爱。
……
鹿汀溪想着，思绪又回到林俏身上。
她感觉自从上次和林俏说过“天舟”设计图的事情之后。
林俏变了很多。
以前她总挂着副甜美的笑，整个人都很假，互联网上称之为茶。
现在虽然偶尔也茶，但大部分时间都正常了不少。
火星的探测窗口两年一次，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和林俏渡过。
倘若还是争锋相对，只怕……
思索间，里面忽然传来林俏的声音：“鹿汀溪……”
鹿汀溪脑子里的想法散去，僵在原地没动。
林俏又唤了一声：“鹿汀溪你很吵，能不能别忙活了，睡觉不行吗？”
鹿汀溪扶额，扫了眼正在给衣服脱水的洗衣机，介绍说明上写着大大的静音两字。
她挑眉，隔着门看向林俏的床位。
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没过多久，阳台门被拉开。
林俏一脸怒容的看着鹿汀溪：“你怎么这么不讲礼貌？我和你说话都不回？”
鹿汀溪垂眸，看着洗衣机。
林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静音两字。
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只剩尴尬。
鹿汀溪就淡淡的看着她尴尬，也不开口说话。
她揣测不到林俏的心思。
鹿汀溪曾经在林俏手上吃过大亏，她以为林俏只是情敌，没想到林俏转眼就害的她被国安带走。
从那之后鹿汀溪就多了一分心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展示出来的那一面。
林俏别扭看着她：“好，我承认我是胡说的。但你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鹿汀溪随口敷衍。
林俏却当了真：“是因为我刚刚问你的事情吗？你这么脆弱？”
鹿汀溪有些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
“我从小父母双亡，是程爷爷一手把我养大，但是因为你设计构陷我泄露了天舟设计图，导致程爷爷去世，我甚至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按道理来说，你是我的仇人，我应该亲手将你送进监狱，而不是和你住在一起，朝夕相对。”
鹿汀溪神色淡淡的睨林俏，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一寸寸发白。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会这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
鹿汀溪不耐打断。
林俏的指骨攥的发白，好半响之后才开口：“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