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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与姬凝月仅有一厘之差，就这么生生的错过。
轩辕尧在空中立即一个旋身，攀着城垣突出的砖石，同时甩出了腰间的长鞭，鞭绳蛇一般迅速的缠上了姬凝月的腰身。
见姬凝月停住了下坠的势头，轩辕尧才算松了口气。
可骤然中断的惯力，却叫姬凝月吃了苦头，只腰间有个支撑，险些让她折成两半。
剧痛让她一半神智清明，一半神智断线。
姬凝月睁开眼，便看见了轩辕尧一只手挂在墙头，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长鞭，靠着这可怜的物件接住了她。
“公主别怕。”轩辕尧喘着气，“奴才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经脉寸断的痛没让姬凝月落泪，倒是这一句话让她鼻酸起来。
她就这么垂吊在空中，与他对视：“我已经同意殉葬了，你救我下来，我也是要去大成的。”
轩辕尧紧咬着牙，咬着一口的怒气：“这件事，我没点头那就不算。”
说着，他将手里的鞭子卷了一圈。
方才仅靠着一只胳膊强行去接，冲力让这只手脱了臼，眼下他是忍着痛把住人的。
陡然缩紧的鞭子，叫姬凝月吃痛。
她定定的望着额头渗出冷汗的轩辕尧，只觉得现下的场景像极两人感情上的拉扯。
一个给予希望，一个贪恋希望，可终是充满了痛楚。
忽然，姬凝月猛地往下降了一尺。
她侧头一看，竟是鞭子承受不住重力，渐渐散开了。
这次，她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便在轩辕尧惊恐的眼神中狠狠摔落在地。
在意识消失之前，她看到的最后的画面，是轩辕尧跟着自己一同跳了下来。
“嘭”的一声巨响。
底下的人尚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姬凝月砸在了地上。
鲜血迅速蔓延，将她的白衣染成了猩红，如同嫁衣铺开。
顿时，众人俱是慌作一团，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紧接着，从高墙之上又跳下来一个人来，踉跄着落在了姬凝月身边。
轩辕尧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眸子深处里是一片惊涛骇浪。
姬贤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望了眼姬凝月，接着不忍的看向了轩辕尧：“……节哀。”
轩辕尧视线没有感情的扫了过去，然后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沉默着抱起姬凝月朝皇城里走去。
见状，姬贤和使臣也顾不上震惊，连忙跟了上去。
摇光殿。
轩辕尧坐在上位，一旁往下依次是姬贤和使臣。
寝殿里，宫人们端着铜盆来来回回的进出着，进去是干净清澈的水，出来的全是鲜红的血水，两番对比，触目惊心。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踩着月色走了进来。
甫一进门，一抬眼就是轩辕尧阴沉如水的脸，顿时不由的心惊胆寒。
她强按下心悸，温声问道：“公主没事吧？”
“您最好祈祷公主没事。”轩辕尧的声音落在殿内，宛若凝霜。
陡地，大殿内各人神色聚变。
太后也没料到轩辕尧竟然胆大包天到当着外国使臣的面，敢直接对着一朝国母严词厉声。
她脸上难堪，想要发作，却奈何眼下场景着实无法动气，只能悻悻坐下。
不知过了过久，晨光从宫墙之上倾泻在庭院，染红了枝头上的玉兰。
外殿里，犹如冬日旷野般的死寂。
这时，太医院院使踉跄着出来，歪倒在了地上：“公主……公主实在不行了！”
第十二章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是面色一白。
只闻“咔”的一声，轩辕尧掌下的扶手断了一截，在他手里化成了齑粉。
他问：“你说什么？”
院使浑身抖如筛糠：“公、公主，头部重创深陷昏迷，且身上筋骨俱断，五脏六腑也受到牵连，眼下即使是喂药，公主也咽不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轩辕尧一把扼住了脖颈。
“我不想听这个。”他眸子深暗，一字一顿的说，“公主必须活下来。”
院使在他掌心里挣扎着，竭尽全力道：“神医谷！”
闻声，轩辕尧漆黑的瞳孔才逐渐恢复了丝光泽。
他微微松开了手：“神医谷？”
神医谷号称能医天下百病，只是若想求医，只能病人自己去求，神医从不出谷。
而且，在神医还有个怪癖。
他看病收取的费用不限于银两，而是看对病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更怪异的是，视病人的病情而定，如果病人病情不严重，便随意置换个物件即可；但如果病情关乎生死，那他便要拿走病人最重要的东西。
轩辕尧常年在外，自然知道神医谷的规矩和名号。
他只错愣了一下，便甩开了手，冲着门外的下属吩咐道：“去准备，今天启程前往神医谷。”
说完，轩辕尧大步跨出了大殿。
见状，回过神来的使臣立即追了上去。
“这、这位大人。摇光公主这既已定下给四皇子殉葬，倒也不必急着去神医谷了，免得误了吉时啊。”
闻言，轩辕尧才记起这一茬事来。
他驻足停下，狭长的眸子扫了使臣一眼，道：“你怎知里面的人是摇光公主？”
使臣张口结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又听轩辕尧开口：“使臣放心，摇光公主今日定会跟您回去的，这也大人劳顿，先去休息罢。”
话落，只见玄色的衣角在风中蹁跹，轩辕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外。
太后与姬贤自是听见了二人在庭中的对话，面对茫然的使臣，皆是无话可说。
姬贤是不知该说什么，太后则是碍于轩辕尧回来，无法再动手脚，不得不噤声收势。
轩辕尧边走边吩咐着：“那使臣要个公主，你就去找个‘公主’给他，记住了，要听话点的。”
这世上，最听话的，只有死人。
于是当日巳时，两队人马从皇城离开。
一道载着不幸抱病去世的“摇光公主”，朝着大成驶去；一道则是朝着神医谷急驶而去。
轩辕尧此行近乎带走了半个太医院的人，全在姬凝月的马车里，替她续着最后一口气。
路程迢迢，林风清凉。
直至这时，轩辕尧才生出股后怕来。
他的右臂迟迟没有接受医治，松懈的垂在身侧，偶有刺痛。
身后是缓缓行驶的马车，他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似的，呼啦啦漏着风，又像是变成了风，飘忽不定。
三日后，众人赶到了神医谷。
轩辕尧在进山谷的谷口的木桩里投下了会诊的纸条，便静静的等着。
直等了三个时辰，进谷的小道里才晃晃悠悠的走出个佝偻的人影来。
来人长须头发皆是花白，面如橘皮般褶皱，眼皮耷拉着，似乎要将眼睛也要遮住一般。
轩辕尧朝他拱手：“敢问阁下就是神医？”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是轩辕尧？”
轩辕尧一愣，道：“正是。”
谁知老人当下变脸，宽袖一挥喝道：“像你这样阴毒小人，我神医谷不救！”
第十三章
山谷清幽，老人声若洪钟。
在场所有人听了，浑身一震，不由齐齐看向了那道湛蓝色的身影。
轩辕尧苍白着一张脸，神色冷峻：“我是阴毒小人，可要你救之人不是。”
老人冷哼：“能与你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说罢，他即刻转身，迈步进了谷。
也不知老人用的什么武功，分明只是轻轻迈着步子，却在眨眼间就消失在小道尽头。
这神医谷诡深莫测，轩辕尧不敢冒进。
他心里凛然，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往日的所为，泯灭了姬凝月最后一条生路。
轩辕尧回头，望了一眼马车里的姬凝月。
太医们焦急又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勉力继续给她灌下药汁，这一口气能吊到什么时候都是命。
他收回了视线，平展的眉心里积晕着说不出的情绪。
下一刻，轩辕尧猛然掀开下摆，跪在了谷口。
他朗声道：“在下轩辕尧，恳请神医施以援手，轩辕尧愿长跪以示诚意，神医什么时候愿治，在下什么起来！”
山谷里有声音遥遥传来：“你小子不要以为这招能对付得了我，我说不治你便是跪断了腿，我也不治！”
闻声，轩辕尧也不应声，只直直的跪着，神情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