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赵煜（宋矜赵煜）完整版阅读-微小说宋矜赵煜
时间：2023-06-04 16:14:0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宋矜回了偏殿，仰头松了口气，今天的赵煜有些奇怪，她说不上来原因，只能感觉到态度不似以往恶劣了。
尤其是，他还拿出了一件旧物。
在看见那条帕子的瞬间，她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赵煜会不会是想要和她和解呢？
她当时其实很想问问的，可那句简单的话在嘴边转了很久，还是没能说出来，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胆怯了，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人大约真的是会变的吧……
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反正赵煜如果真有别的意思，他会说的，若是说不出口，又何谈真心？
“姑姑，你想什么呢？半天也不动弹。”
秀秀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宋矜被迫回神，一扭头就见秀秀正龇牙咧嘴地打算下地。
她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撵回了床榻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乱动什么？”
那天从宫正司出来之后，她就将人留在了偏殿，既是为了方便照料，也是怕她再被人盯上。
晚上给秀秀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秀秀发了热，折腾了一宿才退下去，脖子上的勒痕乌紫乌紫的，可见当时的凶险。
这点德春没有告诉她，在看见勒痕之前，她只以为秀秀在宫正司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想过她竟然险些丧命。
好在那两个人，她从来没想过留情，哪怕会被人骂恶毒，她也会斩草除根。
“不着急，处置的懿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等人被处理干净了你再出去。”
秀秀往被子里缩了缩，宋矜在提及人命时，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其中的冷酷多少都让人有些畏惧。
可对于此时的秀秀而言，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自被子里伸出手来，悄悄抓住了宋矜的衣角，最近她时常梦见那天受刑的情形，梦见周福狰狞的脸和沾着血的鞭子。
她无数次被惊醒，都是紧紧挨着宋矜才又睡过去的。
每每那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甚至有些厌恶这么没用的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变成和姑姑一样的人呢？
秀秀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浮出了这个问题。
她呼吸逐渐平稳，宋矜安静地坐在塌边陪着，直到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才轻轻掰开秀秀的手，抬脚走了出去。
“德春？有事吗？”
德春见了个晚辈礼：“皇上今日去给太后请安，被留下用了晚膳，席间进了一壶梅花酒，皇上很喜欢就多饮了几杯，仿佛是有些醉了，蔡公公请您安排着，别回头让皇上不舒服。”
梅花酒？
这三个字勾起了宋矜一些久远的回忆，当初谢家也是有一大片梅林的，她和赵煜的初见就是在那片梅林里。
“我知道了，你带几个人去长信宫候着吧，蔡公公年纪大了，若是皇上当真醉了，他怕是力不从心。”
德春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宋矜不敢多回忆往事，连忙让小厨房备上醒酒汤，又让人烧了热水，正殿里的龙涎香也换上了宁神的安息香。
这边刚置办妥当，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蔡添喜远远地就叫唤了起来：“宋矜姑娘，快来搭把手，皇上醉得有些厉害。”
宋矜僵了僵，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出门。
蔡添喜仿佛忘了她处境的尴尬，还在啰嗦：“皇上您看着脚下，您当心路……宋矜姑娘？快着些，我扶不住了。”
眼见赵煜真的要摔，宋矜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她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再说对方既然醉了，应该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明天一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伸手去扶赵煜，可下一瞬，赵煜便朝她倒了过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险些被这一下压得跌倒，被德春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一时也没顾得上想为什么德春在，蔡添喜还要喊她，只是下意识松了口气，架着赵煜艰难地进了正殿。
可等把人扶上床，打算伺候他梳洗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管是蔡添喜还是德春，都没有跟进来。
她张嘴喊了几声，回应她的是蔡添喜的叫唤，他说他扭了腰，得回去歇着，这里就只能托付给她了。
对方年纪确实不小了，话说到这份上宋矜也不好推脱，可热水总得有人送过来。
她起身，打算出去看看谁还在，可刚一动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她下意识想拽出来，对方却抓得很紧。
顾忌着赵煜现在醉得人事不知，她没再较劲，由着赵煜这么抓着，可没多久那只手就不老实起来，开始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又暧昧，仿佛很爱不释手。
可宋矜知道那是错觉，明天一醒过来，就什么都变了。
“皇上，请松开奴婢。”
赵煜像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宋矜的手腕，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别走。”
宋矜心口一颤，一时竟真的没能再动弹，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她真是疯了，明知道赵煜心里是多么的不待见她，可一听见他这种略带温柔的话，她竟然还是会失神。
她侧开头，语气冷淡：“奴婢去打热水，伺候皇上梳洗”
赵煜仿佛没听懂，盯着她怔怔地看，宋矜又拽了拽手——
“你不喜欢伺候人，就不伺候了。”
赵煜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宋矜动作顿住，反应过来赵煜说了什么，她心口陡然一涩，赵煜这是在哄她吗？
第104章你不就是后妃吗
这短短一愣神的功夫，赵煜就抱住了她的腰，她浑身一抖，本能地推拒起来。
“别碰我，放开……”
“我就是抱抱。”
赵煜含糊道，大约是醉酒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也不见以往的粗暴和强势，反倒多了几分陌生的温柔，听得宋矜再次愣住。
这样的赵煜太让人怀念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她偶尔想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她被往事扰了心神，一时有些失态，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赵煜已经站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就喷洒在她颈侧，她一个激灵，猛地推了一把：“别碰我！”
赵煜大约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毫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推开了，跌坐在床榻上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宋矜趁机往外走，手腕却再次被抓住，赵煜甩了甩头，似是醉得更厉害了，他将宋矜拉回去禁锢在了怀里：“朕喝醉了，不能一个人呆着。”
宋矜浑身僵硬：“我打个热水就回来，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越抱越紧，最后索性直接将宋矜拽上了龙床，宋矜忍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姿态，用力挣扎起来：“赵煜，你松手！”
赵煜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松……你身上的味道，朕很喜欢，今晚陪我。”
宋矜气得浑身哆嗦，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
她抵着赵煜的胸膛，不肯让他再靠近：“你喝醉了就好好躺着，别耍酒疯！”
赵煜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抓住了宋矜的手，轻而易举地就禁锢在了她头顶，哪怕宋矜拼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分毫。
他这才俯下身来在宋矜鼻尖亲了一口：“朕好些日子都没靠你这么近过了……”
宋矜一滞，挣扎瞬间停了，他们之间岂止是好些日子，或许应该说从她进宫起，他们的心就隔着很远很远，哪怕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都和现在似的紧紧相拥，也不曾靠近分毫。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矜心里又酸又涩，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了出来，毛团一般紧紧堵在她咽喉，让她喘不上气来却又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不想失态，只好扭开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赵煜似是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颈侧：“我们不闹了……”
宋矜一怔，赵煜这真的是要和解吗？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入宫这四年来，赵煜头一回愿意让步，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姿态，温柔的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赵煜动作逐渐放肆，亲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沿着颈侧一路到了锁骨。
熟悉的情欲涌上来，宋矜默默攥紧了被子，纵容着赵煜的亲近。
她以为自己会贪恋这种柔情，放下芥蒂，让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可当赵煜的手解开她的衣带，掀开她的衣襟时，一道惊雷却骤然在耳边炸响。
“别碰朕，朕嫌脏！”
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赵煜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不行。
她忘不了那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狠狠插进了她心口，明明已经鲜血淋漓，却无药可医。
她抓紧了衣襟，难过得浑身发抖。
赵煜也愣了，他没想到宋矜会再来一次这么激烈的反抗，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和宋矜可以回到从前。
他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不自觉冷下去，可下一瞬他就缓和了下来，他现在是个醉鬼，不用在乎皇帝的颜面。
他声音放得更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试探着靠近，宋矜却开始后退：“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有了刚才的经验，赵煜怎么可能听话？
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靠得更近了些：“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床榻之间太过狭窄，宋矜躲避不开，索性直接下了地：“皇上醉了就休息吧，奴婢告退……”
她紧紧抱着胸口凌乱的衣裳，狼狈地往外跑。
赵煜脸色一沉：“站住！”
他对宋矜习惯性的用这种语气，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今天他是个醉鬼，还是个求和的醉鬼。
他再次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下地朝宋矜走了过去：“我喝醉了容易失控，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疼你了？给我看看……”
他抬手想要安抚宋矜，却不等碰到，一声清脆的“啪”就响了起来，是宋矜拍开了他的手。
对方满脸抗拒地后退了两步，姿态里都是戒备：“奴婢不喜与人亲近，皇上自重。”
赵煜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看了半晌，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再也没能缓和。
不喜与人亲近？
那祁砚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呢？你的不喜亲近，是只针对朕的对吗？！
他眼底全是怒火，气头上再也不肯顾及宋矜的抗拒，一只胳膊就把人拎起来扔到了龙床上，然后栖身压了下去，不客气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宋矜浑身一颤，激烈地挣扎起来，可赵煜打定主意不松手，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像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她声音里满是绝望：“赵煜，不要……”
赵煜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宋矜的声音里听出了哀求，她似乎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可刚才明明是可以的，她也是情动了的，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大的反应？
宋矜，你刚才想到了谁？你是为了谁在拒绝我？
齐王和祁砚的脸在他脑海里交替变化，激得他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也跟着越发高涨。
可宋矜在求他……
他一时陷入两难，宋矜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如果真的有兴致，传召后妃好不好？”
赵煜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宋矜让他去找别的女人，她竟然宁肯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宋矜，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有一顶点的在意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很想质问一句，却忽然想起了一封信，一封被他撕得四分五裂的信，在那封信里，宋矜说他们是孽缘，她盼着他能迷上哪个后妃。
她不在乎自己，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他明明是知道的，怎么就忘了呢？
什么闹脾气，什么被伤了心，只是在借题发挥，她早就不想呆在他身边了，她早就想离开了！
可笑他这些天还费尽心思地想要和解，愚蠢，愚蠢至极……
赵煜一瞬间眼底猩红，他狠狠盯着宋矜，你是不是觉得朕没有你不行？你是不是以为朕非你不可？
想把我推给别人是吧？好啊，我就移情别恋给你看！
他抬手，将那片衣襟用力撕下，在宋矜惊恐的眼神里慢慢笑开：“悦嫔，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朕的后妃吗？”
第105章你叫我什么
宋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赵煜：“你叫我……什么？”
“悦嫔啊，”赵煜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在她颈侧落下一吻，声音柔和又缱绻：“你不喜欢朕这么叫你吗？那朕喊你宝宝，可好？”
宋矜张了张嘴，她想让赵煜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声音却仿佛离她而去，她张嘴许久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挣扎和抗拒也都消停了下来，仿佛再也没了力气。
赵煜原来把她当成了萧宝宝，怪不得刚才是那副态度，怪不得会让她误会他在哄自己……
不，不是误会，他真的在哄，只是哄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她茫然地看着床顶，心里一片混沌，却清楚的听见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一直以来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以为她和赵煜之间还是有情分的，虽然她绝口不提，虽然她不敢承认，可她心里一直是这么笃定的。
不管是赵煜口出恶言逼迫她的时候，还是他为了萧宝宝伤害她的时候，她心里再痛苦再委屈，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在气恼当初的悔婚而已。
可当“宝宝”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外头更鼓声响起，她愣愣回神，这才察觉脸颊是湿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她有些茫然，怎么会掉眼泪呢？明明她并不想哭的……
更鼓一连响过三遍，宋矜抬手慢慢擦干净了脸颊，然后撑着床榻坐起来，是该走了，离开这座龙床。
也离开这个她自欺欺人了很久的谎言。
一双手却忽然搂住了她的腰，温柔又强硬地将她拽回了被子里，然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赵煜含糊开口，他自然而然地留了人过夜，再不见面对她时的苛刻。
这个怀抱也温暖又宽厚，被他这么环着，仿佛连被子都不需要了，可这个怀抱不是给她的，这份纵容和宠溺也不是给她的。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宋矜合上眼睛，明明这对比如此鲜明，如此刺目，可她那颗跳动的心脏却麻木的没了感觉。
不闷，不涩，不疼。
大约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赵煜，你总说主奴，总说身份，那以后我就只把你当主子，我会把那个还爱着你的宋矜，永远埋葬……
更鼓声再次响起，已经四更天了，真的该走了。
她轻轻掰开赵煜的手下了地，衣裳已经被撕破了，她细心地打理好穿在了身上，还拿外袍遮了遮，连带那些被赵煜撕碎的布条都捡了起来，揣进袖子里带走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仍旧算不上体面。
以往这幅样子，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哪怕是夜里也一样，可现在她心里却是一片漠然。
曾经看重的那些尊严，骄傲，忽然间都不值一提了，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不管曾经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个宫婢而已，她总想告诉旁人她还是不一样的，可其实……没有区别。
连赵煜都觉得没有区别。
是她自己放不下，是她自己在端着……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月色如水，天亮后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蔡添喜正守在门外，看她出来连忙赵勤地迎了上来，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之前说的扭了腰是假的。
宋矜并没有拆穿，客气疏离地问了好。
蔡添喜满脸堆笑，这个时辰才出来，可想而知在里头干了什么。
再打量一眼宋矜，她身上也没了之前那肉眼可见的拧巴，想来是赵煜把误会解开，两人重归于好了。
他由衷的高兴：“真是辛苦姑娘了，皇上难得醉酒，咱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矜浅浅一笑：“伺候主子是做奴婢的本分，何谈辛苦。”
蔡添喜下意识想称赞宋矜这话说得好，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愣，这可是宋矜，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
他不自觉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探究。
宋矜仿佛并没有察觉：“皇上已经睡了，公公回去歇着吧，明日按时来伺候就好。”
蔡添喜回了神，连忙答应了一声，眼见宋矜走远，目光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言观色久了，生出了些毛病，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宋矜有些古怪。
虽然那股闹别扭的样子是不见了，气质也平和得很，可这平和却很古怪，仿佛透着些……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琢磨着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就打算回去睡觉，冷不丁身后的门却开了。
他唬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赵煜出来了。
不是说人睡着了吗？这怎么醒了？
“皇上，可是有吩咐？”
赵煜目光看向宫门口：“她人呢？是不是又出去了？哪个方向？”
蔡添喜被问得愣住，片刻后才回神：“皇上是问宋矜姑娘？大晚上的她出去干什么呀？回偏殿了，您瞧……”
他说着一指，就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偏殿里就亮起了灯烛，显然宋矜真的回去了。
赵煜却沉默了。
蔡添喜不明所以：“皇上，怎么了？”
赵煜神情复杂，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懊恼，他说错话了，在宋矜安静下来，一句话没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第106章他有些慌了
在他那句“宝宝”出口之后，宋矜忽然间就不动了。
她没再抗拒，没再挣扎，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目光空洞的让人心疼。
赵煜看见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和他设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他猜到了宋矜会生气，会骂他，说不定还会和上次似的动手，但他没猜到，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仿佛没了生气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静得让人心慌。
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可事已至此，他再下不去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他自欺欺人地扯下了床帐子，仿佛在昏暗里，看不见宋矜的眼睛，就可以忽略她的反常。
可他心里却有浓郁的不安涌上来，让他本能地开始讨好宋矜。
他极尽所能地挑逗取悦，本以为一场缠绵的情事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宋矜都毫无反应，甚至连身体都是干涩的，他怕弄伤她只能草草了事。
然而直到他离开宋矜的身体，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赵煜越发焦躁，脑海里总是会闪过宋矜失踪后回来时的样子，目光那么疏离，躲闪，碰都不给碰。
今天这次，她好像更在意，那会不会闹得更厉害？会不会连看都不让他看见了？
他心乱如麻，想和宋矜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可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还装着别人，还为了别人拒绝自己……
一想到这茬，他就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只好给宋矜盖了盖被子，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濡湿，他一怔，确认似的又摸了一下，的确是湿的，那是宋矜的枕头，她在哭。
自打宋矜入宫，她就没少受委屈，忍不了的时候也会红眼睛，可却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泪，何况还是哭得这么凶，连枕头都湿了。
可她偏又哭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偶然碰触，赵煜根本不会发现。
宋矜……
他思绪乱成了一团，冷不丁外头响起了更鼓声，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装睡，平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可僵硬了一晚上的宋矜却在此时坐了起来，她一向如此，会在三更鼓响起的时候离开，今天她似乎也不打算破例。
赵煜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规定惹人生厌，大半夜的让宋矜离开，她会不会又失踪一次？
他下意识伸手搂住了宋矜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圈住。
今天允许你在龙床上过夜。
他想说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稍微温柔一些吧，就看在她难受的份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他紧张的等着宋矜的回应，心脏怦怦直跳，可宋矜却仍旧一言不发，被圈进怀里时什么样子，她便维持了什么样子，仿佛连换个舒服姿势的思绪都没了。
他心里越发忐忑，却只能将人抱得更紧。
四更鼓响，宋矜再次坐了起来，赵煜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又收紧了胳膊，可宋矜这次没再停留，缓慢而坚定地移开了他搭在腰间的手，然后下了地。
殿门开了又关，宋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去哪了呢？是回了偏殿，还是和之前几次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乱逛？
是的，他知道宋矜每次受了委屈都会离开乾元宫，可他并不在意，在宫里不会出事，就算她真的找到什么地方藏起来，最终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这宫里，只有乾元宫才是她的归宿。
可这次，他却不敢如此笃定了，毕竟宋矜失踪过，如果再失踪一次……
他没怎么犹豫就起身追了出去，可一开门却看见蔡添喜在门口徘徊，他想知道人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却是在偏殿。
他愣住了，宋矜怎么可能会在偏殿呢？
晚上的事那么过分，她不可能不觉得委屈的，不可能不想出去散散心的……她怎么会在偏殿？
然而偏殿的灯的确亮了起来，他远远看见一道影子倒映在窗户上，那的确是宋矜。
她真的回去了。
赵煜却沉默了，宋矜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了，从刚才的不吵不闹，到现在的安居偏殿，今天的宋矜很不对劲，不对劲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一时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蔡添喜打听情况：“她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生气？”
蔡添喜被问懵了：“生气？没有啊，谢姑娘看着挺平和的，还和奴才说了好几句话呢……皇上，您不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吗？”
赵煜心里苦笑，说清楚？他不止没说清楚，还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你仔细想想，她真的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吗？”
蔡添喜哭笑不得，怎么皇帝这副样子，像是盼着宋矜生气的？
可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十分确定地摇头：“奴才没看清楚谢姑娘的脸色，但只听声音的话，的确不是生气的样子，就是那声音有点……”
“什么？”
蔡添喜脑海里蹦出死气沉沉四个字来，可皇上面前说那几个字太过不吉利，他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听着有点没力气，可能是伺候皇上累了吧。”
累了吗？
那是不是今天的安静都是因为没精力才忍了呢？是不是等天一亮她就会发作了？
赵煜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宋矜这次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蔡添喜：“明天让她歇着吧，她想干什么都别拦她，要是摔了什么砸了什么，也都由着她。”
蔡添喜听得一愣，脸色顿时古怪起来，皇上这的是作了个多么大的死啊？全身上下嘴最硬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那要是正殿里的古董……”
“让她砸。”
蔡添喜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忙答应下来，心里有些纳闷，这要是真如皇上所说，这宋矜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啊，刚才怎么那么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主子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对了，多派两个人看着她，别再让她走丢了。”
赵煜又吩咐了一句，蔡添喜知道他这是因为上回的事，心有余悸了，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挑了人。
这一折腾就到了赵煜要起身的时辰，他边往乾元宫走，边嘱咐两个宫女待会要小心些，不要把宋矜吵起来。
可一进乾元宫，就瞧见外殿燃起了灯烛，宋矜竟然已经来了。
第107章宋矜有些不对劲
蔡添喜“哎哟”了一声，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姑娘怎么起这么早？皇上才说昨天劳累了你，让你今天歇着呢。”
他是特意说这句话的，一是想替赵煜给宋矜卖个好，说不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二是说给两个新来的宫女听的，免得她们到了御前，就觉得自己有了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宋矜一颔首算作见礼，脸色却平静无波：“皇上体恤，做奴婢的总不能真的不懂事。”
她说着话，就将待会赵煜要穿的内衫鞋袜搁在了熏笼上，手边还温着待会洗龙沟要用的茶。
习惯的周全细致，仿佛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可蔡添喜还是觉得不对劲，宋矜虽是奴婢，可她从来也没真的在心里这么看过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可这两天……
八成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蔡添喜腆着脸凑了过去：“姑娘这话说的，你到底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真劳累了，皇上该心疼了。”
心疼？不会的。
宋矜浅笑摇头：“到时辰了，公公进去吧。”
蔡添喜看了眼更漏，连忙去了内殿，临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眼宋矜，对方在探茶杯的水温，神态平和冷清，完全看不出要摔东西的迹象来。
难道皇上昨天是睡糊涂了才会交代他那些话？
他揣着困惑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皇上，到时辰了，该起了。”
“进来。”
赵煜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赵煜“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宋矜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宋矜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宋矜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宋矜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赵煜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宋矜，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宋矜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宋矜忽然又开口，赵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宋矜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赵煜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宋矜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宋矜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赵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宋矜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宋矜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宋矜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宋矜，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宋矜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赵煜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宋矜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宋矜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赵煜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宋矜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宋矜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赵煜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宋矜，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宋矜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赵煜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宋矜的手：“朕去上朝了。”
宋矜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赵煜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宋矜啊宋矜，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赵煜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宋矜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赵煜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宋矜到底会做出什么来，赵煜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宋矜，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宋矜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宋矜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赵煜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宋矜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赵煜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宋矜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宋矜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赵煜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赵煜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宋矜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宋矜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赵煜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宋矜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赵煜：“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赵煜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宋矜，“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宋矜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宋矜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赵煜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宋矜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宋矜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赵煜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宋矜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宋矜忽然开口，赵煜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宋矜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赵煜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宋矜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赵煜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宋矜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宋矜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赵煜不自觉放松下来，宋矜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宋矜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赵煜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赵煜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宋矜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宋矜，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宋矜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宋矜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赵煜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宋矜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宋矜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宋矜，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尤其是，他还拿出了一件旧物。
在看见那条帕子的瞬间，她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赵煜会不会是想要和她和解呢？
她当时其实很想问问的，可那句简单的话在嘴边转了很久，还是没能说出来，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胆怯了，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人大约真的是会变的吧……
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反正赵煜如果真有别的意思，他会说的，若是说不出口，又何谈真心？
“姑姑，你想什么呢？半天也不动弹。”
秀秀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宋矜被迫回神，一扭头就见秀秀正龇牙咧嘴地打算下地。
她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撵回了床榻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乱动什么？”
那天从宫正司出来之后，她就将人留在了偏殿，既是为了方便照料，也是怕她再被人盯上。
晚上给秀秀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秀秀发了热，折腾了一宿才退下去，脖子上的勒痕乌紫乌紫的，可见当时的凶险。
这点德春没有告诉她，在看见勒痕之前，她只以为秀秀在宫正司会受些皮肉之苦，却没想过她竟然险些丧命。
好在那两个人，她从来没想过留情，哪怕会被人骂恶毒，她也会斩草除根。
“我都快好了，躺了这些天，身体都要僵了。”
秀秀讪讪一笑，虽然嘴里在反驳，可还是听话地躺回了床榻上：“姑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走动啊？”
“不着急，处置的懿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等人被处理干净了你再出去。”
秀秀往被子里缩了缩，宋矜在提及人命时，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其中的冷酷多少都让人有些畏惧。
可对于此时的秀秀而言，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自被子里伸出手来，悄悄抓住了宋矜的衣角，最近她时常梦见那天受刑的情形，梦见周福狰狞的脸和沾着血的鞭子。
她无数次被惊醒，都是紧紧挨着宋矜才又睡过去的。
每每那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甚至有些厌恶这么没用的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变成和姑姑一样的人呢？
秀秀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浮出了这个问题。
她呼吸逐渐平稳，宋矜安静地坐在塌边陪着，直到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才轻轻掰开秀秀的手，抬脚走了出去。
“德春？有事吗？”
德春见了个晚辈礼：“皇上今日去给太后请安，被留下用了晚膳，席间进了一壶梅花酒，皇上很喜欢就多饮了几杯，仿佛是有些醉了，蔡公公请您安排着，别回头让皇上不舒服。”
梅花酒？
这三个字勾起了宋矜一些久远的回忆，当初谢家也是有一大片梅林的，她和赵煜的初见就是在那片梅林里。
“我知道了，你带几个人去长信宫候着吧，蔡公公年纪大了，若是皇上当真醉了，他怕是力不从心。”
德春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宋矜不敢多回忆往事，连忙让小厨房备上醒酒汤，又让人烧了热水，正殿里的龙涎香也换上了宁神的安息香。
这边刚置办妥当，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蔡添喜远远地就叫唤了起来：“宋矜姑娘，快来搭把手，皇上醉得有些厉害。”
宋矜僵了僵，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出门。
蔡添喜仿佛忘了她处境的尴尬，还在啰嗦：“皇上您看着脚下，您当心路……宋矜姑娘？快着些，我扶不住了。”
眼见赵煜真的要摔，宋矜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她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再说对方既然醉了，应该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明天一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伸手去扶赵煜，可下一瞬，赵煜便朝她倒了过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她险些被这一下压得跌倒，被德春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一时也没顾得上想为什么德春在，蔡添喜还要喊她，只是下意识松了口气，架着赵煜艰难地进了正殿。
可等把人扶上床，打算伺候他梳洗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管是蔡添喜还是德春，都没有跟进来。
她张嘴喊了几声，回应她的是蔡添喜的叫唤，他说他扭了腰，得回去歇着，这里就只能托付给她了。
对方年纪确实不小了，话说到这份上宋矜也不好推脱，可热水总得有人送过来。
她起身，打算出去看看谁还在，可刚一动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她下意识想拽出来，对方却抓得很紧。
顾忌着赵煜现在醉得人事不知，她没再较劲，由着赵煜这么抓着，可没多久那只手就不老实起来，开始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又暧昧，仿佛很爱不释手。
可宋矜知道那是错觉，明天一醒过来，就什么都变了。
“皇上，请松开奴婢。”
赵煜像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宋矜的手腕，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别走。”
宋矜心口一颤，一时竟真的没能再动弹，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她真是疯了，明知道赵煜心里是多么的不待见她，可一听见他这种略带温柔的话，她竟然还是会失神。
她侧开头，语气冷淡：“奴婢去打热水，伺候皇上梳洗”
赵煜仿佛没听懂，盯着她怔怔地看，宋矜又拽了拽手——
“你不喜欢伺候人，就不伺候了。”
赵煜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宋矜动作顿住，反应过来赵煜说了什么，她心口陡然一涩，赵煜这是在哄她吗？
第104章你不就是后妃吗
这短短一愣神的功夫，赵煜就抱住了她的腰，她浑身一抖，本能地推拒起来。
“别碰我，放开……”
“我就是抱抱。”
赵煜含糊道，大约是醉酒的缘故，他声音有些沙哑，也不见以往的粗暴和强势，反倒多了几分陌生的温柔，听得宋矜再次愣住。
这样的赵煜太让人怀念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她偶尔想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她被往事扰了心神，一时有些失态，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赵煜已经站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就喷洒在她颈侧，她一个激灵，猛地推了一把：“别碰我！”
赵煜大约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毫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推开了，跌坐在床榻上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宋矜趁机往外走，手腕却再次被抓住，赵煜甩了甩头，似是醉得更厉害了，他将宋矜拉回去禁锢在了怀里：“朕喝醉了，不能一个人呆着。”
宋矜浑身僵硬：“我打个热水就回来，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越抱越紧，最后索性直接将宋矜拽上了龙床，宋矜忍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姿态，用力挣扎起来：“赵煜，你松手！”
赵煜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不松……你身上的味道，朕很喜欢，今晚陪我。”
宋矜气得浑身哆嗦，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
她抵着赵煜的胸膛，不肯让他再靠近：“你喝醉了就好好躺着，别耍酒疯！”
赵煜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抓住了宋矜的手，轻而易举地就禁锢在了她头顶，哪怕宋矜拼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分毫。
他这才俯下身来在宋矜鼻尖亲了一口：“朕好些日子都没靠你这么近过了……”
宋矜一滞，挣扎瞬间停了，他们之间岂止是好些日子，或许应该说从她进宫起，他们的心就隔着很远很远，哪怕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都和现在似的紧紧相拥，也不曾靠近分毫。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矜心里又酸又涩，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了出来，毛团一般紧紧堵在她咽喉，让她喘不上气来却又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不想失态，只好扭开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赵煜似是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颈侧：“我们不闹了……”
宋矜一怔，赵煜这真的是要和解吗？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这是入宫这四年来，赵煜头一回愿意让步，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姿态，温柔的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赵煜动作逐渐放肆，亲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沿着颈侧一路到了锁骨。
熟悉的情欲涌上来，宋矜默默攥紧了被子，纵容着赵煜的亲近。
她以为自己会贪恋这种柔情，放下芥蒂，让那件事就这么过去，可当赵煜的手解开她的衣带，掀开她的衣襟时，一道惊雷却骤然在耳边炸响。
“别碰朕，朕嫌脏！”
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赵煜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不行。
她忘不了那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狠狠插进了她心口，明明已经鲜血淋漓，却无药可医。
她抓紧了衣襟，难过得浑身发抖。
赵煜也愣了，他没想到宋矜会再来一次这么激烈的反抗，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和宋矜可以回到从前。
他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不自觉冷下去，可下一瞬他就缓和了下来，他现在是个醉鬼，不用在乎皇帝的颜面。
他声音放得更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试探着靠近，宋矜却开始后退：“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有了刚才的经验，赵煜怎么可能听话？
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靠得更近了些：“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床榻之间太过狭窄，宋矜躲避不开，索性直接下了地：“皇上醉了就休息吧，奴婢告退……”
她紧紧抱着胸口凌乱的衣裳，狼狈地往外跑。
赵煜脸色一沉：“站住！”
他对宋矜习惯性的用这种语气，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今天他是个醉鬼，还是个求和的醉鬼。
他再次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下地朝宋矜走了过去：“我喝醉了容易失控，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疼你了？给我看看……”
他抬手想要安抚宋矜，却不等碰到，一声清脆的“啪”就响了起来，是宋矜拍开了他的手。
对方满脸抗拒地后退了两步，姿态里都是戒备：“奴婢不喜与人亲近，皇上自重。”
赵煜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看了半晌，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再也没能缓和。
不喜与人亲近？
那祁砚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呢？你的不喜亲近，是只针对朕的对吗？！
他眼底全是怒火，气头上再也不肯顾及宋矜的抗拒，一只胳膊就把人拎起来扔到了龙床上，然后栖身压了下去，不客气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宋矜浑身一颤，激烈地挣扎起来，可赵煜打定主意不松手，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像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她声音里满是绝望：“赵煜，不要……”
赵煜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宋矜的声音里听出了哀求，她似乎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可刚才明明是可以的，她也是情动了的，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大的反应？
宋矜，你刚才想到了谁？你是为了谁在拒绝我？
齐王和祁砚的脸在他脑海里交替变化，激得他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也跟着越发高涨。
可宋矜在求他……
他一时陷入两难，宋矜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如果真的有兴致，传召后妃好不好？”
赵煜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宋矜让他去找别的女人，她竟然宁肯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宋矜，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有一顶点的在意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很想质问一句，却忽然想起了一封信，一封被他撕得四分五裂的信，在那封信里，宋矜说他们是孽缘，她盼着他能迷上哪个后妃。
她不在乎自己，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他明明是知道的，怎么就忘了呢？
什么闹脾气，什么被伤了心，只是在借题发挥，她早就不想呆在他身边了，她早就想离开了！
可笑他这些天还费尽心思地想要和解，愚蠢，愚蠢至极……
赵煜一瞬间眼底猩红，他狠狠盯着宋矜，你是不是觉得朕没有你不行？你是不是以为朕非你不可？
想把我推给别人是吧？好啊，我就移情别恋给你看！
他抬手，将那片衣襟用力撕下，在宋矜惊恐的眼神里慢慢笑开：“悦嫔，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朕的后妃吗？”
第105章你叫我什么
宋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赵煜：“你叫我……什么？”
“悦嫔啊，”赵煜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在她颈侧落下一吻，声音柔和又缱绻：“你不喜欢朕这么叫你吗？那朕喊你宝宝，可好？”
宋矜张了张嘴，她想让赵煜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声音却仿佛离她而去，她张嘴许久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挣扎和抗拒也都消停了下来，仿佛再也没了力气。
赵煜原来把她当成了萧宝宝，怪不得刚才是那副态度，怪不得会让她误会他在哄自己……
不，不是误会，他真的在哄，只是哄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她茫然地看着床顶，心里一片混沌，却清楚的听见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一直以来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以为她和赵煜之间还是有情分的，虽然她绝口不提，虽然她不敢承认，可她心里一直是这么笃定的。
不管是赵煜口出恶言逼迫她的时候，还是他为了萧宝宝伤害她的时候，她心里再痛苦再委屈，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在气恼当初的悔婚而已。
可当“宝宝”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外头更鼓声响起，她愣愣回神，这才察觉脸颊是湿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她有些茫然，怎么会掉眼泪呢？明明她并不想哭的……
更鼓一连响过三遍，宋矜抬手慢慢擦干净了脸颊，然后撑着床榻坐起来，是该走了，离开这座龙床。
也离开这个她自欺欺人了很久的谎言。
一双手却忽然搂住了她的腰，温柔又强硬地将她拽回了被子里，然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赵煜含糊开口，他自然而然地留了人过夜，再不见面对她时的苛刻。
这个怀抱也温暖又宽厚，被他这么环着，仿佛连被子都不需要了，可这个怀抱不是给她的，这份纵容和宠溺也不是给她的。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宋矜合上眼睛，明明这对比如此鲜明，如此刺目，可她那颗跳动的心脏却麻木的没了感觉。
不闷，不涩，不疼。
大约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赵煜，你总说主奴，总说身份，那以后我就只把你当主子，我会把那个还爱着你的宋矜，永远埋葬……
更鼓声再次响起，已经四更天了，真的该走了。
她轻轻掰开赵煜的手下了地，衣裳已经被撕破了，她细心地打理好穿在了身上，还拿外袍遮了遮，连带那些被赵煜撕碎的布条都捡了起来，揣进袖子里带走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仍旧算不上体面。
以往这幅样子，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哪怕是夜里也一样，可现在她心里却是一片漠然。
曾经看重的那些尊严，骄傲，忽然间都不值一提了，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不管曾经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个宫婢而已，她总想告诉旁人她还是不一样的，可其实……没有区别。
连赵煜都觉得没有区别。
是她自己放不下，是她自己在端着……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月色如水，天亮后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蔡添喜正守在门外，看她出来连忙赵勤地迎了上来，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之前说的扭了腰是假的。
宋矜并没有拆穿，客气疏离地问了好。
蔡添喜满脸堆笑，这个时辰才出来，可想而知在里头干了什么。
再打量一眼宋矜，她身上也没了之前那肉眼可见的拧巴，想来是赵煜把误会解开，两人重归于好了。
他由衷的高兴：“真是辛苦姑娘了，皇上难得醉酒，咱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矜浅浅一笑：“伺候主子是做奴婢的本分，何谈辛苦。”
蔡添喜下意识想称赞宋矜这话说得好，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愣，这可是宋矜，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
他不自觉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探究。
宋矜仿佛并没有察觉：“皇上已经睡了，公公回去歇着吧，明日按时来伺候就好。”
蔡添喜回了神，连忙答应了一声，眼见宋矜走远，目光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言观色久了，生出了些毛病，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宋矜有些古怪。
虽然那股闹别扭的样子是不见了，气质也平和得很，可这平和却很古怪，仿佛透着些……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琢磨着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就打算回去睡觉，冷不丁身后的门却开了。
他唬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赵煜出来了。
不是说人睡着了吗？这怎么醒了？
“皇上，可是有吩咐？”
赵煜目光看向宫门口：“她人呢？是不是又出去了？哪个方向？”
蔡添喜被问得愣住，片刻后才回神：“皇上是问宋矜姑娘？大晚上的她出去干什么呀？回偏殿了，您瞧……”
他说着一指，就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偏殿里就亮起了灯烛，显然宋矜真的回去了。
赵煜却沉默了。
蔡添喜不明所以：“皇上，怎么了？”
赵煜神情复杂，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懊恼，他说错话了，在宋矜安静下来，一句话没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第106章他有些慌了
在他那句“宝宝”出口之后，宋矜忽然间就不动了。
她没再抗拒，没再挣扎，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目光空洞的让人心疼。
赵煜看见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和他设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他猜到了宋矜会生气，会骂他，说不定还会和上次似的动手，但他没猜到，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仿佛没了生气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静得让人心慌。
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可事已至此，他再下不去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他自欺欺人地扯下了床帐子，仿佛在昏暗里，看不见宋矜的眼睛，就可以忽略她的反常。
可他心里却有浓郁的不安涌上来，让他本能地开始讨好宋矜。
他极尽所能地挑逗取悦，本以为一场缠绵的情事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宋矜都毫无反应，甚至连身体都是干涩的，他怕弄伤她只能草草了事。
然而直到他离开宋矜的身体，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赵煜越发焦躁，脑海里总是会闪过宋矜失踪后回来时的样子，目光那么疏离，躲闪，碰都不给碰。
今天这次，她好像更在意，那会不会闹得更厉害？会不会连看都不让他看见了？
他心乱如麻，想和宋矜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可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还装着别人，还为了别人拒绝自己……
一想到这茬，他就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只好给宋矜盖了盖被子，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濡湿，他一怔，确认似的又摸了一下，的确是湿的，那是宋矜的枕头，她在哭。
自打宋矜入宫，她就没少受委屈，忍不了的时候也会红眼睛，可却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泪，何况还是哭得这么凶，连枕头都湿了。
可她偏又哭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偶然碰触，赵煜根本不会发现。
宋矜……
他思绪乱成了一团，冷不丁外头响起了更鼓声，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装睡，平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可僵硬了一晚上的宋矜却在此时坐了起来，她一向如此，会在三更鼓响起的时候离开，今天她似乎也不打算破例。
赵煜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规定惹人生厌，大半夜的让宋矜离开，她会不会又失踪一次？
他下意识伸手搂住了宋矜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圈住。
今天允许你在龙床上过夜。
他想说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稍微温柔一些吧，就看在她难受的份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他紧张的等着宋矜的回应，心脏怦怦直跳，可宋矜却仍旧一言不发，被圈进怀里时什么样子，她便维持了什么样子，仿佛连换个舒服姿势的思绪都没了。
他心里越发忐忑，却只能将人抱得更紧。
四更鼓响，宋矜再次坐了起来，赵煜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又收紧了胳膊，可宋矜这次没再停留，缓慢而坚定地移开了他搭在腰间的手，然后下了地。
殿门开了又关，宋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去哪了呢？是回了偏殿，还是和之前几次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乱逛？
是的，他知道宋矜每次受了委屈都会离开乾元宫，可他并不在意，在宫里不会出事，就算她真的找到什么地方藏起来，最终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这宫里，只有乾元宫才是她的归宿。
可这次，他却不敢如此笃定了，毕竟宋矜失踪过，如果再失踪一次……
他没怎么犹豫就起身追了出去，可一开门却看见蔡添喜在门口徘徊，他想知道人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却是在偏殿。
他愣住了，宋矜怎么可能会在偏殿呢？
晚上的事那么过分，她不可能不觉得委屈的，不可能不想出去散散心的……她怎么会在偏殿？
然而偏殿的灯的确亮了起来，他远远看见一道影子倒映在窗户上，那的确是宋矜。
她真的回去了。
赵煜却沉默了，宋矜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了，从刚才的不吵不闹，到现在的安居偏殿，今天的宋矜很不对劲，不对劲的让他心烦意乱。
他一时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蔡添喜打听情况：“她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生气？”
蔡添喜被问懵了：“生气？没有啊，谢姑娘看着挺平和的，还和奴才说了好几句话呢……皇上，您不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吗？”
赵煜心里苦笑，说清楚？他不止没说清楚，还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你仔细想想，她真的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吗？”
蔡添喜哭笑不得，怎么皇帝这副样子，像是盼着宋矜生气的？
可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十分确定地摇头：“奴才没看清楚谢姑娘的脸色，但只听声音的话，的确不是生气的样子，就是那声音有点……”
“什么？”
蔡添喜脑海里蹦出死气沉沉四个字来，可皇上面前说那几个字太过不吉利，他犹豫片刻还是改了口：“听着有点没力气，可能是伺候皇上累了吧。”
累了吗？
那是不是今天的安静都是因为没精力才忍了呢？是不是等天一亮她就会发作了？
赵煜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宋矜这次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蔡添喜：“明天让她歇着吧，她想干什么都别拦她，要是摔了什么砸了什么，也都由着她。”
蔡添喜听得一愣，脸色顿时古怪起来，皇上这的是作了个多么大的死啊？全身上下嘴最硬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那要是正殿里的古董……”
“让她砸。”
蔡添喜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忙答应下来，心里有些纳闷，这要是真如皇上所说，这宋矜姑娘怕是气得不轻啊，刚才怎么那么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主子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对了，多派两个人看着她，别再让她走丢了。”
赵煜又吩咐了一句，蔡添喜知道他这是因为上回的事，心有余悸了，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挑了人。
这一折腾就到了赵煜要起身的时辰，他边往乾元宫走，边嘱咐两个宫女待会要小心些，不要把宋矜吵起来。
可一进乾元宫，就瞧见外殿燃起了灯烛，宋矜竟然已经来了。
第107章宋矜有些不对劲
蔡添喜“哎哟”了一声，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姑娘怎么起这么早？皇上才说昨天劳累了你，让你今天歇着呢。”
他是特意说这句话的，一是想替赵煜给宋矜卖个好，说不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二是说给两个新来的宫女听的，免得她们到了御前，就觉得自己有了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宋矜一颔首算作见礼，脸色却平静无波：“皇上体恤，做奴婢的总不能真的不懂事。”
她说着话，就将待会赵煜要穿的内衫鞋袜搁在了熏笼上，手边还温着待会洗龙沟要用的茶。
习惯的周全细致，仿佛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可蔡添喜还是觉得不对劲，宋矜虽是奴婢，可她从来也没真的在心里这么看过她自己，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可这两天……
八成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蔡添喜腆着脸凑了过去：“姑娘这话说的，你到底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真劳累了，皇上该心疼了。”
心疼？不会的。
宋矜浅笑摇头：“到时辰了，公公进去吧。”
蔡添喜看了眼更漏，连忙去了内殿，临进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眼宋矜，对方在探茶杯的水温，神态平和冷清，完全看不出要摔东西的迹象来。
难道皇上昨天是睡糊涂了才会交代他那些话？
他揣着困惑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皇上，到时辰了，该起了。”
“进来。”
赵煜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门里传出来，却听着十分清醒。
蔡添喜推门进去，人正坐在床上走神，身上却不见丝毫慵懒，果然不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他有些不敢打扰，可惦记着时辰还是开了口：“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赵煜“嗯”了一声才回神，起身后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等着宫人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端了热水过来，他心不在焉地清洗漱口，思绪却还停留在晚上，宋矜这次会做什么呢……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冷不丁瞧见面前低着头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眼熟，他一愣，猛地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宋矜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
他很是惊讶，每次他们闹腾过后，第二天宋矜都是不大想来伺候的，今天也该是这样才对。
难道是气不过要来找他算账？
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细细体会身上的感受，可除了脑袋之外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对劲，而脑袋的不舒服也不能怪在宋矜身上，是他自己一宿未眠。
“奴婢职责所在，若是皇上不喜，换人也可。”
赵煜有些不自在：“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宋矜，见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意外，从昨天开始，宋矜的举动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上可以松手吗？奴婢还没系完腰带。”
宋矜忽然又开口，赵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她的下巴，连忙松了手。
宋矜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替他将腰带系好，又选了禁步和丝绦，耐心细致的模样和往常并无二致。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赵煜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宋矜不喜欢旁人用那种强势的姿态面对她，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行。
以往他捏住宋矜的下巴，她眼底都是要有恼怒的，可刚才她却十分安静，连挣扎都没有，甚至最后开口让他松手的时候，语气还说得上恭谨。
赵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更紧要的问题，宋矜为什么让他碰了？
就在昨天她还是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现在却能被他捏着下巴面不改色……
哪里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找不到缘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宋矜态度如此大变……难道是体会到他原本的用意了？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得离谱，闹成昨天那样子，就算宋矜再聪明都不可能察觉的到。
那还能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看向宋矜，眼见她半蹲在地上拿了鞋袜来要伺候自己穿，他下意识把人拽了起来。
“这个不用你做。”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宋矜被自己抓住的手，没有颤，没有躲，只是默默攥紧了。
她果然是让自己碰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赵煜心里却古怪得十分忐忑，他指尖下滑，慢慢将宋矜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今天没什么事，你忙完就回偏殿歇着吧。”
“是。”
宋矜垂首应了一声，省心的不可思议。
赵煜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宋矜身上看见了一丝温顺。
可这怎么可能？
宋矜若是一百斤，得有九十斤是反骨，她温顺？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赵煜摇摇头，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宋矜，他想说点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想和宋矜说说话。
“皇上，该出门了。”
蔡添喜忽然开口，把赵煜的兴致硬生生打断了。
他脸色一黑，扭头瞪了蔡添喜一眼，可早朝不能耽误，眼下春夏交替，各地多发侵占土地之事，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好生钻研，将土地租佃的规制改一改。
他又摸了两把宋矜的手：“朕去上朝了。”
宋矜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明明话是对他说的，却没抬头看他一眼，赵煜心头又沉了一下，直到他坐上去崇政殿的銮驾，阴影还飘在他心头。
宋矜啊宋矜，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銮驾上揉了揉眉心，蔡添喜面露担忧：“皇上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要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赵煜摇摇头，大约是心里实在困惑，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地开了口：“宋矜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蔡添喜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好含糊：“这女人生气不都会变得很奇怪吗？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赵煜皱眉，是这样的吗？
第108章她懂事了很多
因为不知道宋矜到底会做出什么来，赵煜心脏一直提着，在御书房呆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索性带着政务回了乾元宫。
一进门他下意识地就找宋矜，可看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能瞧见。
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宋矜人呢？不是让你派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不在？”
宋矜不在乾元宫是常有的事儿，蔡添喜不知道赵煜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却不敢辩解，先低头认了错：“是奴才不够仔细，这就让人去问问。”
他转身就要去找先前指给宋矜的两个宫女，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应声，许是受赵煜影响，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又有宋矜失踪的前车之鉴，他没敢耽搁，立刻准备将宫人遣出去寻人。
可他这边正吩咐着，外头宋矜就和人说着话回来了，瞧见满院子的宫人她满脸意外：“这是要做什么？”
蔡添喜松了口气，也没说赵煜刚才的小题大做，随手一挥就将人遣散了：“教训几句话而已，姑娘……”
“你去哪了？”
赵煜大步走了过来，眼底带着质问和怀疑，宋矜这种时候离开，他难免会往别的地方想，想她会不会去找祁砚。
然而面对他的发作，宋矜没有和以往似的针锋相对，反而语气低缓平和：“太后想在寿宴上用那套翡翠镶金刻百鸟四出碗，尚服局没找到，奴婢去帮忙了。”
赵煜带着酸味的怒火一顿，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原来不是跑出去找人了，而是去帮忙了。
这倒衬得他刚才的举动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便有些古怪。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蔡添喜，他义正严词地骂了一句：“尚服局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什么东西都得宋矜姑娘去找，要他们做什么？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岂能做这些粗活？”
他装模作样地看着赵煜：“皇上，奴才看尚宫六局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赵煜侧头咳了一声，顺着蔡添喜给的台阶下了：“说的也是，不过眼下不急，等太后寿诞过了，你……”
他看向宋矜，“你再着手整顿，肃一肃宫里的风气。”
只是庄妃现在掌管宫务，知道这个消息难免会当成宋矜是想要示威夺权，会对她做些什么。
宋矜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这个而拒绝，可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说一句他会警告庄妃不给她添乱的，可话刚到嘴边——
“是，奴婢遵旨。”
赵煜一噎，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宋矜这就答应了？
虽然交给她的差事，不管多难她都鲜少拒绝，可这次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宋矜虽然从不怕事，可也不会上赶着惹事，这次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赵煜心脏莫名地沉了一下，先前才被压下去的疑虑又冒了出来——宋矜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的脑袋隐隐发疼，却死活找不到头绪。
“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传太医来看看？”
宋矜忽然开口，赵煜自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垂眼朝她看了过去，她仍旧是很平淡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想法来。
心里的沉闷感又浓郁了一些，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他再清楚不过，不必这么折腾。
“太医来也不过是开养神的药，倒不如你给朕按按，说不定还要舒服一些。”
宋矜低头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正殿。
她手上带着皂荚的味道，和以往淡淡的沉香混着香膏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赵煜闻见的那一刻颇有些陌生，他将那只手拉过来确认似的靠近鼻尖又嗅了一下。
果然不是以前闻到的味道。
“今天怎么没涂香膏？”
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便有些拿捏不好频率，宋矜索性停了下来：“宫人没有香膏的规制，以前是奴婢逾制了。”
赵煜忍不住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虽然为了避免宫女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耽误了自己的差事，宫规是不许她们过度装扮的，穿什么服色，戴什么首饰，涂什么胭脂都有规定，可私下里她们多戴一支珠花，多涂一些香膏，是没有人会追究的。
何况宋矜还是掌事宫女，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宋矜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去，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赵煜不自觉放松下来，宋矜穴道找得很准，仅仅几下而已，他的头痛就缓解了。
当然更让他觉得舒服的是，宋矜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他皱眉坐了起来，眼神仿佛变成了刀子：“外头在闹什么？”
德春拧着一个小太监的胳膊将人提了进来：“回皇上，奴才刚才正打扫外殿，瞧见这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就拦住问了句话，没想到他言辞闪烁，身体发抖，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赵煜一抬下巴：“搜身。”
“是。”
德春应了一声，抬手就要剥那小太监的衣裳。
赵煜一愣：“住手！”
德春动作顿住，满脸茫然的看了过去：“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宋矜还在这呢！
他脸色漆黑：“朕让你搜身，你脱他衣服干什么？”
太监再怎么断了根，那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蔡添喜是怎么教的人？！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德春，德春一无所觉：“回皇上，这身上藏东西的地方可不止衣服里，不脱干净怕是搜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眼宋矜，倒也不是他小气吃醋什么的，不许宋矜看旁人的身体，他是皇帝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就，就是……这么赤身裸体的，不雅。
他琢磨着寻个理由让人退下去，可不等他开口，宋矜先屈膝一礼：“奴婢告退。”
赵煜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噎住了，今天宋矜似乎格外懂事，不止没有给他惹麻烦，没有让他生气，甚至连话都不必他多说。
可怎么就忽然懂事了呢？
他看着宋矜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今天宋矜，好像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