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被雷霆之怒惊住,纷纷噤声,萧敕趁机抻长脖子看了一眼那奏折,见上头写的寒门学子姓陈,心里顿时一凸。
他命人收买的那几个学子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想不起来,可陈这个姓氏却十分耳熟,八成真的和自己有过交集,他心里不安起来,可谢韫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再阻拦,眼下也只剩了一个办法。
“皇上说的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姑息,臣身为参知政事,肃清朝纲责无旁贷,不如就交由臣去查吧?”
若是能借着查这案子将萧家摘出来,再顺势踩一脚其他世家,那这次就算是因祸得福了。
然而他这么想,其他人自然也这么想,一时间四大世家再次争执起来。
谢韫冷眼看着他们吵闹,趁着众人不注意给了祁砚一个十分严厉的眼神,对方知错般低下了头,悄然退了回去。
谢韫这才咳了一声:“行了,朕知道众卿想为朕分忧,可事情既然牵扯到你们,你们还是避嫌吧。”
世家们颇有些不甘,但没落到旁人手里也算是不错了。
“是,但凭皇上做主。”
谢韫目光扫过朝臣,这种案子一般是要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的,然而他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对方却都躲闪开了。
他们算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和世家并无牵扯的官员,可无牵扯不代表敢得罪,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意接。
谢韫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朝臣勾连,朝政混沌,果然是时候造一把刀,一把只能被他用的刀来斩一斩这乱麻了。
“朕决定设清明司,专查此案,司正就由朕身边的人担任吧。”
朝臣都是一愣,清明司?
为了查个舞弊案子,要特设一个衙门吗?
朝臣里隐约有人察觉到不对,可眼下谁反对就像是谁心里有鬼一样,最终在朝臣的各怀心思里,设清明司一事被确定下来,衙门不设在六部,而是在宫墙之内。
此举也就意味着,这个新衙门不受任何已有机构的管辖。
在朝臣们的惊疑不定里,蔡添喜高呼退朝,谢韫解决了一桩心头事,难得没去御书房而是回了乾元宫。
他心情不错,一进门就去寻桑窈,虽然朝政之事他不大会和旁人提起,但这种时候还是愿意说一些的,如果桑窈肯乖一些的话。
可他环顾乾元宫,内殿外殿都找了个遍也没瞧见人,刚才的好心情顿时飞走了:“人呢?又躲起来了?”
虽然没指名道姓,可蔡添喜还是知道他要找谁,连忙让人满宫里去找,等人都被派出去了他才想起来还得给谢韫泡清心去火的茶。
可贴身伺候的人已经走了,他只得抓了个院子里伺候的宫女让她去,但那宫女头一回在御前伺候,心里十分紧张,偏谢韫的脸色又不好看,她只是偷偷瞄了一眼,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茶不偏不倚全都倒在了谢韫大腿上。
“奴婢该死,皇上饶命!”
谢韫:“……”
“滚下去。”
宫女连滚带爬的下去了,谢韫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龙袍黑着脸进了内殿去更衣,衣服刚换好,桑窈就被找回来了。
他忍不住咬牙:“你还知道回来?”
桑窈远远地站在门口行了个礼,一点要靠近的意思都没有。
谢韫越发恼怒:“你戳在那里干什么?看不见朕换了衣裳吗?还不拿去浣衣局?”
桑窈这才走近了一些,将丢了一地的衣裳捡起来,团成一团就往外走,谢韫察觉到不对,一把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桑窈挣了挣,没能将自己的手拽出来,只能放弃:“按照皇上的吩咐,将衣裳送去浣衣局。”
谢韫脸色更黑,他的确是这么吩咐的,可是——
他将团成一团的衣裳抖开,拿出了一条底裤,咬牙切齿的看着桑窈:“这是朕贴身的衣裳!”
的确是贴身的衣物,上头还带着谢韫的味道。
桑窈微微侧开头:“奴婢会记得提醒浣衣局洗的仔细一些。”
谢韫一哽,脸色涨红,他贴身穿的衣服,桑窈怎么能让别人洗?!
第97章她是真的想走
谢韫将底裤塞进桑窈怀里:“这个你亲自洗。”
桑窈侧身避开,谢韫没防备,眼看着那薄薄的料子掉到了地上,眉头不由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你什么意思?”
“皇上贵人多忘事,奴婢说过的,以后你的东西奴婢都不会碰。”
谢韫自然还记得那句话,可当时桑窈在气头上,她说出什么来他都不奇怪,自然也不会当真。
但好几天都过去了,也该闹够了。
“桑窈,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明明已经想好了不要再和谢韫争执,可这一刻桑窈还是没能忍住:“皇上就从来没觉得自己过分吗?”
“过分?”
谢韫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纷杂的画面,有桑窈呆坐在面前动也不动的样子;有蔡添喜不敢置信地说没有女人受得了那些话的样子;也有很久很久之前,桑窈进宫时看着自己眼睛发亮的样子;可最后所有的纷杂都定格在了那天,谢家家奴刺过来的匕首上。
他摸了摸刺痛的心口,语气嘲弄:“你我之间,朕做什么都不过分。”
他弯腰将底裤捡起来,重新塞进桑窈怀里:“好好洗,洗干净。”
桑窈指尖慢慢攥紧,谢韫的态度从来如此,她其实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只是刚才没能忍住……又自取其辱了。
她抱紧了衣服,沉默地退了出去,外头有人正在洒扫,桑窈喊了人过来,将龙袍递了过去,交代她送去浣衣局。
而谢韫的底裤被她留了下来,可她却没有半分要洗的打算,反正就算洗干净送回去了,谢韫也不会穿的,何必浪费时间。
她找了个火盆过来,就在乾元宫的院子里,将那条裤子烧了。
蔡添喜看见青烟连忙找了过来,瞧见火盆上的料子是明黄色的,顿时吓了一跳:“桑窈姑娘,你这是干什么?烧的什么呀?”
桑窈挑了挑火苗:“皇上不要的衣物。”
蔡添喜见她十分冷静,也不是置气的样子,心里稍微一松,又有些纳闷:“皇上不要的东西也有专人收着,怎么能烧了呢?皇上让烧的?”
桑窈刚张了下嘴,一盆花就砸了出来,落地时的碎裂声唬了蔡添喜一跳,一瞬间几乎乾元宫所有听见动静的人都意识到皇帝又发怒了,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呆呆地僵立在原地,动都没敢动。
桑窈抬眼看过去,那是一株牡丹,是尚寝局精心栽培的,满宫里只有乾元宫有,平日里都是由尚寝局来人专门照料的。
可不管照顾得多么精心,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怎么都留不住,那花前几天就开始凋谢了,现在被谢韫这么一砸,花瓣全都掉了下来,只剩了光秃秃的花心,这花活不成了。
蔡添喜“哎呦”一声,忙不迭朝门口走近了几步,大约是想进去劝谢韫息怒的,可又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又折返了回来。
“谢姑娘,这次又是为什么闹啊?”
桑窈沉默许久才开口:“他贴身的衣物被人碰了,就不要了。”
蔡添喜有些听不明白,虽说主子贴身的衣物的确不会送去浣衣局,可也不可能不被人碰啊,总不能让金尊玉贵的主子自己动手洗吧?大都是贴身伺候的宫人洗的,应该很平常才对。
他颇有些不解:“就这?什么贴身的衣物啊,旁人动都不能……”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住了嘴,谢韫的话,好像还真有东西是不许旁人碰的,先前桑窈生病和受罚,不能在御前伺候的时候,谢韫贴身的底裤也从没经他人的手。
蔡添喜有回瞧见他自己在洗,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后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偏向桑窈。
他又看了眼火盆,那点布料已经彻底烧没了,想挽救都来不及了,他叹了口气,有心劝桑窈,却又是在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进了正殿。
谢韫正在练字,大约是想借此静静心,可蔡添喜远远瞧了一眼,却瞧见那纸上的是一团团的墨迹。
而谢韫还正一下一下地继续涂,越涂脸色越狰狞。
这是气得连字都写不下去了。
相关Tags:鬼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