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个场子后,这毛病才好了许多。
她柔柔弱弱,扶风弱柳的面孔让成恪误以为这是个怯弱的女人,到她开口呛他,“我凭什么要记得你?”
成恪被她一噎,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还帮过你呢。”
“所以呢?”
“……”
其实谢蓁记得他一些,他摸牌看牌都很紧张,眉尖紧蹙,面色会随着牌面变化,自以为藏得很深,实则破绽百出,看他打牌倒是挺有趣的。
可要是被他缠上,就不一定那么有趣了。
她没跟他多说,推开他就走,成恪穷追不舍,“你现在在哪个场子玩?”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帮过你。”
还真是个会物尽其用的人,谢蓁冷哼,“那又怎么样,我可不是个会报恩的人。”
“不用你报恩,只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个场子玩。”
谢蓁忽然停下,无奈地告诫成恪,“你打的太烂了,以后还是不要去玩了,会倾家荡产的。”
成恪仿佛听到笑话,“我?倾家荡产。”
他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止诅咒他会倾家荡产,还说他牌技烂。
这个气,他哪里忍得了。
再想追过去时,谢蓁却像条鱼,早就游不见了。
真正了解她之后,成恪发现她是个情绪很低沉的人,眼里没有光,很少笑,偶尔盯着一样事物久了,竟然会突然掉眼泪。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物质,很勾人,促使别人想要靠近,知道她的眼泪从何而来。
成恪想解救她,不想看她萎靡不振,更不喜欢她掉眼泪,他想让她变好。
却不想,成了伤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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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恪为那件事过意不去不是一天两天,谢蓁将行李箱放在墙角,拿了水给他,“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比我还记事?”
成恪抿唇微笑,“你回来之后看病了吗?那是大手术,会留后遗症的。”
“看病?”
简直遥不可及,“我连吃住都成问题,除了疼得不行的时候去买过止疼药外,没别的办法。”
又来了,成恪黯淡下面孔,自责懊悔。
“你别这样看着我。”谢蓁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天花板,“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你去找过周蕴礼,为什么没跟他商量把孩子留下来?”
“他……”
他当时在做什么呢?
谢蓁呢喃着:“他当时已经是爸爸了,是别人孩子的爸爸。”
要谢蓁去回忆的话,生命里最凄惨的那段时间绝对不是坠楼后远走他乡。
也不是回到国内等待康复后的那段苦日子。
而是在得知自己怀孕后的彷徨失措,那个孩子来得太晚了,在那之前她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食欲有所改善,导致腹部胖了不少。
等确认后,根本一道晴天霹雳。
可到底是孕育在自己身体里的骨血。
怎么会不想要呢。
医生却无情地劝告谢蓁:“你身体太虚弱,指标差太多,如果执意要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无情过后又是温情。
“你自己好好考虑,不过只要养好身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不会有了。
谢蓁比谁都清楚,这个孩子不留。
她此后都不会有了。
可孩子的父亲呢?
拿到孕检报告那晚,她扔了屋子里所有的烟酒,在拥有这个孩子的时候她都做了什么?
抽烟喝酒,从不忌口。
她简直是全天下最不合格的妈妈了!
孩子生出来要是身体不好或者畸形可怎么办?
谢蓁想着就浑身冒冷汗,她是真的想要留下他,但留下一定会被周家人知道,所以并不打算瞒着谁。
自我挣扎仿佛是在悬崖边行走,是跳下去解脱,还是留着接受生的折磨?
没有答案。
她解锁了手机,鬼使神差地重新注册了社交账号,也许是冥冥注定,秦漫漫所发布的待产照片与记录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看那些东西是什么感觉呢?
无非是一遍遍的心死,一遍遍的自我缝合。
其中最触目惊心的一张照片,是周蕴礼侧耳贴在她隆起的腹部,听着孩子的胎动,而那个孩子跟他毫无血缘关系。
谢蓁捧着手机,瑟缩地坐在沙发一角,手指冰凉,双脚冰凉,心跳一度骤停。
他那样爱别人的孩子,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正推动自己的孩子逐渐走向死亡。
第二天一早谢蓁便换了新的医院,新的医生。
这次她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新医生却是另一副面孔,“胎儿周期问题,如果现在决定不要,最糟糕的可能造成不育。“
在考虑的日子里,谢蓁失眠异梦,想要吃药却要考虑孩子,连酒都不能沾,要么是熬着到天亮,要么是在白天多做些事情,累了才能睡得着。
那是极度折磨人的。
谢蓁连崩溃都要忍耐着,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胎儿发育,她克制、压抑,险些发疯。
叹了口气,成恪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
谢蓁默然,“我可不想让你看到一个疯子。”
“所以你去找了他?”
“那是我做过最蠢的事。”
“你去了,但是没告诉他孩子的事,为什么?”
她模模糊糊地说:“他不配。”
第257章 夫妻关系
为了那个孩子,谢蓁没少往医院跑,她留下的足迹线复杂繁琐,周蕴礼花了很多人脉,抽丝剥茧找到为她进行手术的医生。
医思国际。
成恪亲口说过。
那位医生升为主任,难见一面。
在这间医院,谢蓁流过血,失去过孩子,她坚强,不怕生病,却是很怕扎针开刀的。
她是怎么扛过去的?
疑问渐渐削减,那个孩子是谁的似乎不重要了,周蕴礼更在乎她的疼。
对待医生,周蕴礼要尊重不少,文质彬彬,言辞有度。
那名医生却没因此而改变态度。
她面对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敲下几个字,找到谢蓁的病历,在她手上做过手术的,这里都有记录。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名字?“
那两个字很明朗,不会错,年龄也对的上。
“是,她做流产的时候,是几月份?”
医生顿了顿,欲言又止后咽下了一部分隐情,“按理说我是不该告诉你的,可有人打过招呼了,我只能损一次医德,但你要告诉我,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正大光明,却危险横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如果确认了,你会跟她离婚?”
不少男人会因为妻子婚前的一些不当行为而离婚,问到她这里来的人也不少。
可看周蕴礼的样子,并不像是那种男人,他意志坚定,“不会,我们只是吵架分开了,我不知道她有过孩子。”
“你们一直是夫妻?”
“是。”
起码在他的认知中,是如此。
医生错愕了下,“那你可听好了,谢小姐来我这儿的时候算是山穷水尽了,但凡手术出一点错,她就会没命,她当时苦苦哀求我,让我想想办法。”
嘴硬心软。
江谣说得一点没错,谢蓁就是如此,哪怕说了一百遍讨厌小孩子,可他真的来了,她是愿意拼一把的。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别说上天了,就是在一起五年的男人,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却在别的女人身边,将别人的孩子视若珍宝。
而他自己的孩子。
却在病魔、体弱、重重因素下,失去生命,彻底剥离。
医生解释,“谢小姐的身体遭受过重创,怀孕时还没有完全康复,加上她的精神问题极差,根本不具备孕育一个孩子的基本要求,必须拿掉,按照周期来算,孩子是在一月份之间。”
亲耳听见这事件,周蕴礼高兴不起来,像是听见了自己罪状的颁布。
他没忘记,也不能忘,自己罄竹难书的罪孽,其中最深刻的一条,便是趁人之危,在谢蓁还伤着时,强迫她,那次之后,她情愿忍着伤痛,也要逃走。
周蕴礼心如死灰。
这次。
别说是谢蓁不会原谅他,就是他自己,也恨不得去偿命,如果这样能将她心中的伤痛填补一丁点。
他不会退缩。
看着他的面色逐渐褪成惨白色,医生于心不忍,“其实没了孩子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当时我们这儿的医生都以为成先生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因为他为了手术忙前忙后,对谢小姐也很照顾。”
“但我们都知道,他是有妻子的。”
“手术刚结束,成太太就带着成家人和娘家人赶了过来,闯进病房指控谢小姐是第三者……还动手打她,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就剩了一口气。”
她该多疼啊?
周蕴礼睁眼闭眼都是谢蓁被欺负地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是最善良的姑娘,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无法聚焦的视线之中,他好像看到了穿着病号服接受着拳打脚踢的谢蓁,她浑身是血,鼻青脸肿,一直在哭。
哭着说——
周蕴礼,救救我。
你怎么永远都不救我呢?
我也疼啊。
第258章 他们在同居
最后定下的住所在靠近郊区的位置,非常偏僻,除了一家小型超市外,见不到其他周边配套设施。
就连外卖商家都少的可怜。
新家布置好,谢蓁便邀请了云善和孟诀来吃饭,他们开车来,按着地址找到地方,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偏远。
爬楼到第四层时云善便累得大喘气,弯腰朝着孟诀挥手,“你等等我。”
这几层楼对孟诀来说不算什么。
可云善平时并不运动,这几步就算要了她的命。
孟诀手上还提着水果,却无奈折返回去,在她面前弯下腰,“来,我背你上去。”
“不用,就两层了。”
云善越过他,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孟诀倒是慢吞吞地上楼,过去时却看见她正辨认着门牌号,602是谢蓁给的地址,门口却有个人。
陌生面孔。
手上拿着小铲刀,任劳任怨地铲着门上的小广告,辛苦极了,连身后有人站着都没注意到。
“是602吧?”
云善疑心自己看错。
孟诀是确定的,他正欲开口询问,成恪先一步站起来,一转身被身后两人幽怨茫然的样子吓得一激灵。
他拍着自己的心口,“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声的?”
“……这是蓁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