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香菱见他面色沉郁,连忙轻声安抚他。。
“九爷,您消消气,惜时妹妹幼时流浪在外,撒谎成性,即使阮家收养了她,她也没有将这个习惯改过来。”
“她虽然恩将仇报,害了我还夺走了阮家,但是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说起这件事,傅云霆看向她的腿,有些愧疚。
阮香菱因五年前坠河伤了腿,难以久站。
“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阮香菱微微一笑,十分大度。
等傅云霆走后,她立即招来伺候自己的下人。
“去,告诉阮惜时,我要见她。”
茶楼。
街上的人尚且穿着秋衣,阮惜时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衣。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沉思。
没等很久,阮香菱就来了。
她没有做轮椅,甚至不需要人搀扶。
阮惜时看着她完好无损的腿,没有任何诧异。
她早就查出来了。
“当年精心策划了坠河,却没想到真的差点死掉,当时你发现没有人去救你的时候,应该很绝望吧?”
她平静的神色顿时惹怒了阮香菱。
“要不是老爷子偏心,非要把阮家交给你,我需要做这些吗?”她冷冷的看着阮惜时,眼底带着恨意。
“阮惜时,五年前是我输了,但是你很快就要死了,而我,才是赢到最后的人。”
“老爷子死了,你父母也死了,就算尉迟文和阮衍之护着你又如何?九爷永远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爱的人,只爱我。”
“他允诺我,等我可以站起来了,就八抬大轿迎娶我做城主夫人。”
阮香菱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利刃,狠狠的刺向阮惜时的心。
她垂在身侧的手已经颤抖,但是面色却依然平静。
她问:“说了这么多,你想要什么?”
“阮家商号。”
阮香菱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清楚自己的养女身份,也清楚很多阮家的老管事知道这个。
唯有阮惜时主动想让,才能彻底将阮家攥在手里。
阮惜时看着她野心勃勃的脸,轻声问:“若我把阮家给你,你会放弃九爷吗?”
“当然。”
阮香菱回答的毫不犹豫,阮惜时的心却痛了起来。
她深爱的人,在阮香菱面前,还不如一个阮家商号,甚至只是一个交易的筹码。
可偏偏,九爷爱的就是这样的人。
阮惜时闭了闭眼,冷声道:“阮家我会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阮香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等着她的条件。
“我要你好好当你的阮家大小姐,像我一样爱着他,永远不离不弃。”
无视阮香菱震惊的目光,阮惜时一步一步缓慢的离开茶楼。
刚走出大门,本就模糊的双眼突然漆黑一片。
她看不见了……
第十章 祝你白头,与她偕老
阮惜时茫然的站在街上,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时,身后传来尉迟文的声音。
“站在这里做什么?”
阮惜时轻唤一声,一抹凉意飘在脸上,她低声问:“是不是下雪了?”
“嗯。”
尉迟文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没有焦距的双眸,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阮惜时伸出手,一抹冰凉落于手心,不过瞬间又消失不见。
她勾唇一笑。
“一定很美吧?真可惜……”
尉迟文不想听她说这些话,急忙打断她:“不可惜,以后会看见的,我每年都陪你看!”
阮惜时没说话,他便问:“你跟阮香菱说了什么?”
“只是让她好好对九爷。”
又是傅云霆,尉迟文心里不高兴,说话也闷闷的:“他又不在乎你,你又何必……”
他话还未说完,阮惜时摇了摇头。
“九爷从小性子高傲,最是受不得欺骗,若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在骗他,肯定会很难过。”
他一难过,自己就忍不住心疼。
既然阮香菱已经欺骗了傅云霆,就让她一直欺骗到底吧。
尉迟文没再说什么,护着她到了义善堂。
叶卿羽替她把脉后,眉头深锁:“惜时,你现在感觉如何?”
“除了看不见,没有别的感觉。”
阮惜时的声音平静,像是真的没有其他的感觉一样。
但她其实很痛。
五脏六腑在痛,筋脉在痛,骨头在痛……
她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没有必要再让阿文他们担心了。
叶卿羽没有再问,而是让她好好的休息。
门外,尉迟文惶恐伤心不已:“叶卿羽,她是不是……”
“是,就这两三天了。”
之后两天,阮惜时的症状愈发严重。
她整日整夜的咳嗽,更是时不时的咳血,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她不怕痛,却怕黑。
以前,她在外流浪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黑夜。
夜里没有被子,只有寒冷,她和别的乞丐睡在破庙里,时刻担心着山里的狼会扑过来吃了他们。
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阮惜时能听出来,那是傅云霆的脚步声。
他怎么会来看她?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奢望。
奢望能在她爱的人面前离开人世……
傅云霆走进厢房,便见阮惜时靠在床上,屋内却没什么药味。
她嗓音轻柔,让傅云霆突然回忆起初见时,小女孩软软蠕蠕的样子。
但他很快收回思绪,冷声道:“香菱的腿已经治好了。”
“挺好的。”
阮惜时低喃一声,本就无神的双眸更加死寂。
她望向窗外。
唯有如此,才能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眼睛。
傅云霆微微蹙起眉心:“你那个情哥哥呢?怎的不陪你看病?”
阮惜时一怔,随即自嘲一笑:“可能如你所说,世间无人会爱我吧?”
她不想让最后的亲人目睹她死亡的惨状,等她死了,哥哥迟早也会知道的。
傅云霆沉默一瞬,随后将一封请柬扔至她手里。
“我要娶香菱了。”
阮惜时心口一阵抽痛,随后便蔓延至全身。
良久,她才恍惚的道出这两个字:“恭喜。”
傅云霆紧紧蹙起眉心,觉得今日的她格外的不对劲。
他忍不住问:“你身子怎么回事?”
“寻常的风寒罢了,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
傅云霆只觉得自己方才像是着了魔,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此时,在外坐诊的叶卿羽只觉得心口一跳,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他立刻跑进房间,看到的就是不停咳血的阮惜时。
“惜时!”
他惊呼一声,连忙取出一颗药喂进她的嘴里。
但此时的阮惜时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
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请柬,嘴唇一开一合,鲜血止不住的溢出。
“我祝他们白……白头……”
偕老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的双眸便彻底归于沉寂,唯有那只攥着请柬的手还在用力。
“惜时——!”
三日后。
傅云霆身穿喜服,骑在马上。
他的身后,是八抬大轿,里面坐着的是从阮家出嫁的阮香菱。
接亲队伍吹着喜乐,一路都热热闹闹的。
但傅云霆有些恍惚。
他想起五年前和阮惜时成婚的时候,只是命人用一顶小轿子将她从阮家接到城主府,自己并未去迎接。
他不知自己怎的会想起她,但他告诉自己,不该再想。
队伍行到十字长街,突然,一阵凄凉的唢呐声压过喜乐。
傅云霆回神望去,是一只送葬的队伍。
一红一白狭路相逢。
这边是红衣送嫁,那边是白衣送葬。
渐渐的,傅云霆身后的喜乐停了下来,而送葬的队伍还在吹着。
无人说话,红衣和白衣在凄厉的唢呐声中擦肩而过。
写着囍字的红牌和写着丧字的白幡相遇的那一刻,傅云霆看清了送葬队为首之人。
竟是尉迟文和叶卿羽。
尉迟文捧着灵位,空洞的视线也定在了他身上。
傅云霆的心里突然升起巨大的惶恐。
他翻身下马,看清了那灵位上的几个大字。
——阮惜时之灵位。
第十一章 到底想怎样
傅云霆怔住,他不可置信的上前两步,颤声问:“棺木里,是谁?”
“怎么?你不识字吗?”
尉迟文泛红着眼,眼底的恨意快要溢出来。
“不可能是阮惜时!我三天前还给她送了请柬……”
“你还敢说!”
提到请柬,尉迟文就想起那天叶卿羽说的话:“惜时,是被气死的。”
若傅云霆不去送请柬,阮惜时或许还能再撑两天。
哀乐并未停止,丧葬的队伍也未停下脚步。
丧葬队伍便与傅云霆擦肩而过。
置身其中他才发现,送葬之人的悲伤与对他的恨意,有多浓烈。
他压抑的快喘不过气。
“站住!”他转身吼道,“给我拦下他们!”
城主府的侍卫听令拦截。
尉迟文将灵位放在叶卿羽手上,抽出刀拦住傅云霆。
很快,城主府的侍卫便与漕帮的人动起手来。
棺木被抬到西郊,那是阮家的祖坟处,阮老爷子以及阮家父母都葬于此。
葬礼有序的进行着,和尚敲着木鱼,念着佛经。
等尉迟文赶来时,棺木已经入了土。
站在碑前的,是越发冷然的阮衍之。
“废物。”
阮衍之冷冷出声,这是他第二次这般贬低尉迟文。
但这次,尉迟文没有反驳。
他微微低下头,自责快要将他淹没。
若他寸步不离,便不会给傅云霆靠近阮惜时的机会,便不会……
他没有能力掌管漕帮事务,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阮衍之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废物。
另一边。
傅云霆还站在原地,叶卿羽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
“九爷,你之前没说错,惜时的病的确无药可医,但她本可以再多活两日,是你的请柬,断送了她的性命。”
心开始疼了起来,渐渐蔓延至全身。
他回想起近几次看到的阮惜时异常瘦弱的身形,
他并非没想过,城主府从未短她吃穿,为何会瘦成那般?
她说只是寻常的风寒,这话三岁孩童都不会信,既然她不肯说,自己又何必凑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傅云霆从未想过,阮惜时真的会有离开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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