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念忽然有些喘不气。
童蔓蔓竟然也完全不顾孩子在场,直接冲江舒念说:“要是当年你跟陆华盛那孩子活下来了,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江舒念猛然起身退后,踉跄着扶着墙站稳:“不,不要说了……”
可耳边尖锐的女声还在继续:“可怜那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呼吸,斯年说那就是你背叛他的报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刀,扎入了江舒念的心中。
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但那些话如同跗骨之蛆不停传入脑海,折磨的江舒念意识昏沉,连童蔓蔓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这都不是真的,我没背叛小叔……”
“我没有!”
……
陆斯年赶来之际,就见江舒念缩在墙角,疯了似的揪住自己的惊恐模样。
他当即抱起人冲向了急救室。
这一次,手术灯亮了一整晚才熄灭。
江舒念意识模糊间,好像掉入噩念。
她的身后有一个凶恶的男人在追逐着她,她拼命地狂奔,却怎么也逃不过,男人追上了她,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就在即将窒息之际,她豁然睁开眼。
噩念如潮水般匆匆褪去,江舒念的目光就被床边的身影吸引住了。
“小叔!”她惊喜喊了一声。
陆斯年转头看向她,不发一言。
江舒念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冷淡,还一脸依恋问:“小叔,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我是病了吗?严重吗?”
陆斯年眸光一暗,江舒念又忘记了。
脑海忽然浮现刚才医生无力的劝告:“患者每遗忘一次,意味着她离死亡更进一步,别在刺激病人,让她过好最后一个月吧……”
到了嘴边的狠话骤然一转:“不严重,配合医生就能治好。”
江舒念点点头,全盘相信了陆斯年。
“小叔,打针很疼的,你能不能陪着我啊?”
她放软了语调,像从前那样撒娇,但这一次,她没能等来陆斯年对她心软。
“不行,我有急事。”
冷硬的拒绝让江舒念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她又竭力装作无所谓:“我刚才开玩笑的,公司的事最重要,你去忙吧。”
可她失落的眼,没有半点说服力。
陆斯年目光一顿,但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身红裙的童蔓蔓忽然推开病房门,边走进边说:“斯年,我们得去挑婚纱了,不然都赶不及拍结婚照。”
江舒念脸色刷的惨白,小叔说的急事,竟然是跟别人拍婚纱照?
可陆斯年不是答应了她,要陪着自己携手到老吗?
“小叔……”
江舒念伸手想拉住陆斯年的后背,可童蔓蔓却更快一步,熟稔地伸手挽住了陆斯年,亲昵地将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而一贯最讨厌人触碰的陆斯年,没有推开她。
喉中犹如灌了砂砾,江舒念无措收回手,茫然又慌乱询问:“小叔,你真的要娶她吗?”
问完,她期盼的凝着陆斯年的脸,祈求着他一句否认。
但陆斯年只淡淡扫来,平静吐出一句:“你不是都听见了?”
陆斯年一声反问,打破江舒念所有的希望,她跌回了病床上看着他们挽着手,亲密离开。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挤压着,她张开嘴大口呼吸,依旧缓解不了半点痛。
门外。
一出病房,陆斯年就推开了童蔓蔓,神情比在病房更冷:“公司有会议。”
话毕,他大步走向了电梯。
身后,童蔓蔓盯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浓烈的不甘。
……
陆氏大厦。
一上午的会议,陆斯年否定了所有的方案,把下属骂的头都不敢抬,可心头的郁气却不降反升。
谁都不知道陆斯年今天怎么像是吃了火药一样?
而就在这时,陆斯年的手机忽然响起,下属们屏息望去,却听见手机内传来清晰的一句:“陆总,江小姐不见了!”
陆斯年倏地起身,顾不得中途的会议,直接冲了出去。
……
这一找,就找到了傍晚。
雨越下越大,但陆斯年依旧没收到江舒念半点消息。
他开着车,压着心口闷堵着的说不上是什么的情绪,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陆家别墅的后山。
只见荒僻道路的尽头,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巨大古树。
大雨倾盆落下,天空中传来了轰鸣雷声,古树被狂风吹得枝叶纷飞。
而江舒念,就坐在大树凸起的树根上。
此刻,她蜷缩着身体,正苦中作乐唱着什么。
陆斯年下车走近,才听清江舒念哼的是一首儿歌。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陆斯年脚步微顿。
江舒念刚被接来陆家时,整夜被噩念惊吓,他哄她入睡时哼唱的就是这首摇篮曲。
对面,江舒念已经看到了陆斯年,她欢欣地抱着怀中的小箱子站起,奔到了他的面前:“小叔,你来接我回家了!”
陆斯年却冷眼斥责:“雷雨天待在树下面,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江舒念一抖,像是被陆斯年忽然的冷酷吓住,手足无措道歉:“对不起,我,我不该忘了回去的路……”
陆斯年捏紧伞柄,凝了江舒念几秒,才问:“为什么不找其他地方避雨?”
江舒念垂下头,带着几分委屈说:“小叔,是你跟我说的……如果忘了路就等在原地,你会来我带回家。”
她头发都被雨水打湿,衣衫也在滴水,瑟瑟发抖站在陆斯年面前,他忽然有些看不下去。
陆斯年干脆转过身大步朝车走去。
“还不上车!”
江舒念连忙跟上,她不明白小叔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凶?
上了车后,她也全程不敢出声。
汽车一路驶回了医院。
把江舒念送进病房,陆斯年正要离开,却被她弱弱叫住:“小叔,你能陪我看看我们一起埋下的时光胶囊吗?”
陆斯年这才认出来,江舒念怀中紧紧抱着的脏兮兮的箱子,是他们曾经亲手埋下的时光胶囊。
他还没说话,江舒念已经急切地打开了胶囊。
一封皱巴巴的信飘落在地,信封上,是孩童稚嫩的寄语——
致未来的舒念与小叔,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哦,永远不分开!
只一眼,江舒念的眼眶便已湿润。
抱歉,我们失约了。
拆开信封后,歪扭的文字在白纸上书稚嫩的写着:
-未来的舒念,要一直陪着小叔哦!他总是闷闷的,不喜欢交流,要好好照顾好小叔。
-未来的陆斯年,我相信你已经成长为了男子汉,我现在把舒念交托给你,一定要好好宠她!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离!
一封信不长,几行字两人扫一眼就看完,却皆是沉默许久。
少时真挚的期望,终究抵不过岁月磋磨。
江舒念抬头望着他,眼中有零星微末的期望,低低渴求:“小叔,你还会一直陪着我,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吗?”
陆斯年望向她,平静却又残忍:“江舒念,我的人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他头也不会离开了病房。
江舒念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良久,她绝望低喃:“可我只有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