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贺嬷嬷发现自己被骗时的癫狂神情，陆姝眼底闪过暗光，旁人觉得审问贺嬷嬷难，是因为想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法子，想让她心服口服地认罪。
可她的心是黑的，如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根本不介意过程如何。
其实能骗过贺嬷嬷，还要多亏对方自己给她提了个醒，如果不是那天在长信宫，她亲口提起她有个侄子，陆姝还不会找到这个切入口。
一个终日呆在深宫里的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只能是接济娘家人。
而清明司递进来的消息也验证了这个猜测，贺嬷嬷那侄子说是行商，其实根本没做过正经营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全靠这个姑母养活，只要查出他每月的花销，一本账目自然就出来了。
接下来，只要故作高深地说个谎话，一切水到渠成。
但这些她并不想说出来，没人想把自己恶劣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哪怕她本性如此。
“佛曰不可说，钟统领就别问了。”
钟白被唬住了，大约是他心里对陆姝本就是十分敬重的，所以哪怕对方没给出理由他也还是听话地闭了嘴，只是没多久就忍不住再次开口，一会儿问贺嬷嬷当时的反应，一会儿又问牵扯了多少人。
陆姝倒也好脾气，钟白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贺翊看得心里发痒，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陆姝说这么多话了。
他指尖一蜷，轻轻咳了一声：“这次多亏有你，不然会横生很多枝节。”
陆姝知道他这话只是出于客气，可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改主意插手，心里仍旧有些不自在，也不大想面对，语气不自觉冷淡下去，看似在回答贺翊，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皇上不必在意，奴婢只是为了自己。”
话里划分界线的意思如此明显，饶是贺翊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她的区别对待刺了一下，他默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都无所谓，结果好就足够了，回去歇着吧。”
他惦记着陆姝之前因为操劳宫务而头疼的事，生怕她因为这案子再次发作。
陆姝垂眼应了一声，她不是没听出来贺翊语气里的暗淡，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那天晚上他睡在自己门外的情形，心口扯了一下，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屈膝一礼就打算走。
一阵喧闹却忽然自刑房内传出来，她背对着刑房，看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心里也不在意，抬脚正打算走，一声颇为凄厉的叫喊突兀地在耳边炸响：“陆姝！”
陆姝一顿，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就瞧见本该被关在刑房里的贺嬷嬷，此时正狰狞着脸朝她冲过来，手里还抓着烧红的火钩：“贱人，敢算计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炽热的火钩迅速逼近，陆姝瞳孔不自觉收缩，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东西沾上皮肉会有什么后果。
大脑叫嚣着要躲开，可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火钩就要落在她脸上，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灼烫的温度，身体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随即面前出现了一道宽厚结实的胸膛。
陆姝愣了。
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蔓延在空气里，抱着她的人也骤然紧绷了身体。
“皇上！”
惊呼声响起，钟白一脚踹开贺嬷嬷，慌慌张张地凑过来开始大呼小叫，她这才在吵闹声中回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贺翊，在保护她。
为什么？
她怔怔看着眼前人，嘴唇开合几次才艰难开口：“你在做什么？”
烫伤的痛苦显然不好捱，贺翊脸色狰狞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却不急着说话，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之后才哑着嗓子开口：“没做什么。”
他将陆姝轻轻往旁边推了推：“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钟白急了：“处理什么处理，现在得赶紧传太医，伤这么厉害……”
贺翊瞥他一眼：“别废话。”
钟白还要再说，慌乱中透着凄厉的求饶声就响了起来，他循声看过去，就见贺嬷嬷被他那一脚踹地撞在了墙上，大约是年老体衰，加上他丝毫没有留手，对方嘴角已经溢出了血，此时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颇为凄惨。
听见动静的禁军已经冲了进来，泛着寒光的刀锋紧紧压在贺嬷嬷脖子上，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挣扎着往前爬：“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没想伤您……”
她显然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下了什么大罪，身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猖狂，说着话砰砰开始磕头，不多时额头上就渗出了血。
可钟白这个素来容易心软的人，此时却脸色冷硬，他看了眼贺翊肩甲处的伤，下一瞬便抽刀出鞘，仿佛恨不得现在就砍杀了她。
陆姝却拦住了他。
刚才贺嬷嬷一打岔，终于将她逐渐混乱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他们对贺嬷嬷下手本意就是要削弱太后对宫闱的掌控，没了这个左右手，太后日后的任何举动，都会诸多掣肘。
他们不是没想过要从贺嬷嬷嘴里问出太后的罪证来，只是因为希望渺茫，便谁都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犯上是足以株连全族的大罪，如果贺嬷嬷能为了娘家侄子铤而走险，昧下太后的钱财，那有没有可能也会为了他而出卖太后？
“贺嬷嬷，现在可不只是你的命保不住。”
贺嬷嬷动作僵住，脸上却毫无惊讶之色，显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此时被陆姝这么一提醒，她眼底逐渐爬满痛苦和抗拒。
陆姝冷眼看着，现在知道痛苦了？当初看我们挣扎的时候，心里很得意吧？
她上前一步，原本想离贺嬷嬷近一些，手腕却被人抓住，刚才往前的那一步也被人拽了回去。
“就在这里说。”
贺翊开口，语气不算强硬，却也不容拒绝。
陆姝垂下眼睛，并不想让贺翊干涉自己的事，可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她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反抗。
她再次看向贺嬷嬷，语气凉薄：“当初在长信宫你给过我两个选择，现在这两个选择同样适用于你，你怎么选？”
第202章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吧
贺嬷嬷脸色煞白，哆嗦着摇头，她不想选。
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被迫在两者中间选一个，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也终于意识到传闻中陆姝的睚眦必报是真的。
可她畏惧的始终都是皇权，和陆姝这个人无关，甚至比起畏惧，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恨，如果不是陆姝骗她，她何至于此？！
但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她发作，只能死死咽下这口气，卑微的祈求：“陆姑娘，我错了，我不该算计你，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陆姝冷淡的看着她，那火钩是冲着她来的，可最后却落在了贺翊身上，这点准头都没有，还想求饶？做梦！
“嬷嬷还是赶紧选吧，宫门下钥之前你如果不能给出答案，我会替你选。”
“你！”
钟白适时抽刀出鞘，紧紧压在贺嬷嬷颈侧：“贺耀祖那厮就在清明司，随时都能送他上路！”
贺嬷嬷浑身一抖，似是被戳中了软肋一般所有愤恨都散了，她抬起头，祈求的比刚才真心实意的多：“不，你不能对他下手，我们贺家就这一个独苗……”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贺嬷嬷抖得更厉害，：“不能说，我伺候了太后几十年，怎么能出卖她，不能说，不能说……”
钟白被她气笑了：“行，你两个都不选是吧？我替你选！”
他作势就要喊人去清明司传话，贺嬷嬷癫狂般试图站起来：“不行！”
禁军们纷纷施力，用刀锋压住了她。
贺嬷嬷腿刚抬起来一寸，就再次被压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