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轻衣便行。
兜转了半月,来到了外祖母在的渠梁城。
我一岁时,父母被外派到西北,母亲心疼我年幼,便将我送到了外祖母家。
一住就是八年。
舅舅舅母没有女儿,三个顽皮小子闹的舅母头疼,便愈发疼爱我的我这个小姑娘。
她会亲自给我做糖糕,挽发髻,疼爱的亲我的小脸,唤我一句心肝。
母亲是自然疼爱我的。
但她心疼嫡姐,更在乎家门兴旺。
我不怪她。
就像我,也更喜欢舅母。
上辈子,舅母知晓我过得不好,还曾想闹到殿前,将我强行带离京城。
算上上辈子,我与她也有几十年未见了。
一下马车,我就被牵住了手,耳畔是舅母带着一丝哽咽的嗓音:「心肝,我的小心肝,可终于回来了。」
我也颤着手,将自己窝在她怀中。
气息温暖又熟悉。
「舅母。」
而这时,一旁出现了一道清朗的嗓音:「母亲,别吓到窈娘了。」
接着又是一道调笑:「是啊,母亲,祖母可还在内室眼巴巴的等着三妹妹呢,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我抬眼去看,才看到还有两个青年正笑着看我。Уż
正是两个表兄。
我顿时为自己的失态羞红了脸。
「对对对,母亲还等着呢。」
舅母擦掉眼角泪光,轻柔的给我也擦掉眼泪,牵住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笑着说道:「窈娘,舅母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白糖糕,等会你尝尝还是不是一样的味道了。」
一路走一路说。
一行人来到了内室,一个面容圆润,满头银发的妇人一看到我,便落下泪来,唤道:「窈娘,快快过来。」
我刚一走近,便被拥入怀中。
抱的紧紧的。
我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舅母也没忍住,走上前,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而这时,帘子一动,一个年轻男子走进了屋子,身穿一身月白色纱褂,面容俊美如玉,一双眼眸顾盼生辉,令人一见难忘。
就算是长相闻名京城的沈宴初。
与他相比,也稍显逊色。
他垂眸看我,长睫微垂,浅笑温柔:
「三妹妹,你回来了。」
我也认出了来人。
微微回礼:
「二表兄。」
11
舅母舅舅感情甚笃,舅舅一生只有舅母一个妻子,一共生了三个表兄,个个英俊挺拔。
儿时大表兄长我几岁,虽是疼爱我但忙于学业,相处并不多,三表兄年龄又太小,比起玩伴更想跟屁虫。
唯有二表兄顾思言,与我年龄相仿。
自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关系也最亲近。
我儿时顽皮。
细雨朦胧时,我与他撑着伞走在小路上,我笑嘻嘻的去踩小水坑,溅的他新换的竹青色长褂下摆上满是水。
他气的瞪我,刚要开口训我。
我便装哭要去给舅母告状。
他憋了一张脸,无奈的撇嘴:「好啦好啦,你继续跳吧。」
但我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再闹他了。
回头还绣了一个荷包送给他了。
他便不再记仇。
下次还是撑着伞带我到街上闲逛。
我还记得我离开时,他还红了眼,让我别忘了他。
明明过去许多年了。
但过去的记忆却如此的清晰明亮。
吃了晚膳,舅母让顾思言送我回去。
烛光昏沉。
我抬头看向身侧同行的青年,暖洋洋的烛光透过树荫落在他身上,透着一层朦胧的柔光。
我眼睫微微弯起,声音有点轻:「二表兄,我没忘了你。」
他一愣。
垂眸看我,薄唇轻勾,带着一丝温柔:「那就还像以前一样,叫我思言吧。」
我移开视线,落在了前方的灯笼上,点了点头:「好,思言。」
他嗯了一声。
「静窈。」
两人相视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少年时。
12
渠梁城虽然没有京城繁华,却更自由些。
舅母生怕我不适应,又怕我在家里憋着难受,便允许我可随意出门。
走在街头,随处可见的是妙龄少女笑着和同伴闲逛,摘下惟帽,露出一张张娇艳如花的脸蛋。
远远瞧过去,比树枝上绽放正盛的桃花还美。
这场景许久许久未瞧见了。
前世,我要时刻端庄要保持优雅,不能丢了首辅夫人的尊贵。
重生后,我是贺家三小姐,要笑不露齿,步若袅袅,不能丢了贺家女儿的体面。
但周围人皆是如此。
倒也不显得奇怪。
倒是忘记了,还能如此轻松自在的活着。
正想着,头顶传来顾思言低沉的嗓音:「静窈,要摘下惟帽吗?」
我攥紧手心,重重点了点头:
「要的。」
丫鬟刚要动手,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抵在我的下巴。
我低下头,看到的是修长的手指,指节如玉,灵巧的轻轻一勾,蝴蝶结便松散了。
这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我下意识的想要退后一步。
可下一秒,惟帽被拿离头顶,阳光落了下来,我抬起头正好对上顾思言澄亮清明的眼眸,他微微一笑:
「好了,自由了。」
我往周围看了一眼,却发现丫鬟们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就连路两旁的小贩看到这一幕都没讶异的神色。
仿佛司空见惯。
我不由深思。
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吗?
13
春寒料峭,秋风秋雨。
转眼便是半年过去了。
我早已习惯了渠梁城的生活。
心头的郁结慢慢疏散,再回头看,只感叹不过如此。
母亲的信如期而至。
我拆开看了看,有一瞬间愣住了。
「静窈,你嫡姐有孕了,却被侧妃陷害流产,侧妃被贬为庶人,容儿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调养半年即可。」
「因上次火灾之事,太子虽无责怪你嫡姐,却对沈宴初心有隔阂,在朝堂上多有针对,处处受挫,陛下打算将他外派至渠梁城附近的祁县,他对你念念不忘,你不在家时时常来府中表忠心,你嫡姐让我提醒你,他如今心性不定,并不为她所控,让你小心为上。」
「静窈,你舅母与我提及你的婚事,你二表兄顾思言对你思慕已久,愿聘你为妇,白首不离,你的意下如何?」
一封信,说了三件事。
一件比一件惊心。
特别是最后一件。
我竟不知,顾思言对我思慕已久。
日日相处中,他从未表现出任何逾矩之处,处处妥帖,事事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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