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耀祖一挺胸膛：“我也是！”
萧弈一哂：“两位还是想想回府后，家法怎么挨吧。”
两人都是一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出来玩乐归玩乐，可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止惊动了巡城史，还将萧弈这杀神扯了出来，家里就算为了维护颜面，也是要做做样子的。
程旭安：“贺兄~~~大家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何必这么不讲情面，那样的美人，走了真的可惜，再说那是青藤殿下带来的人……”
“那我是该去和青藤殿下要个说法。”
邓耀祖：“萧弈，你非不听是吧？你信不信我喊我爹参你？”
“哦？我正好要去见虞国公呢。”
“你……”
“稀客，贵客呀……贺侯竟然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老鸨一下来便听见几人争吵，连忙谄笑着凑了过来，大概知道萧弈和旁的恩客不一样，她奉承话没敢说太多，很快就变成了诉苦：“侯爷息怒，我们阿阮姑娘，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阿阮姑娘？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萧弈冷冷一笑：“不知道？她是聋了吗？这么大的动静都听……”
他抬眼看向楼上那款款而下的身影，正要兴师问罪，可看清对方那张脸的瞬间，所有的话，全都噎住了。
萧弈慢慢站了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眼前的景象却有些模糊起来，只有那个越走越近的人逐渐清晰，清晰的有些晃眼睛。
柳小婉……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心里甚至冒出来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会不会他一开口，就会发现眼前这一切，都是他癔症了，他其实还在侯府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
他一时间宛如木头，别说动弹，就连眼睛都没敢合，仿佛眨眼那一瞬间的黑暗，就能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一样。
这个人，是你吗？
他再次张了张嘴，却仍旧如同上次那般，没能说出话来，他再要努力，喉间就溢出了咳嗽。
他不得不扭开头，可往日只是偶尔的症状，这次却莫名越演越烈，他难过的弯下腰，咳得有些撕心裂肺，寒江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可他摆了摆手，撑着身边的桌子站稳了。
等他总算压下身体的异样时，那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却不动也不说话，直到他重新抬眼看过去，那人才微微笑了一声，语气却凉沁沁的：“妾身的确是聋了，没能听见楼下的动静，贺侯要如何？”
这声音，不会错的。
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是他在找的那个……
柳小婉……好想，抱你。
他眼底露出浓重的渴望来，手不自觉抬了起来，慢慢朝着她肩膀伸过去，可不过伸到半路，对方过于冷淡的目光，就让他慢慢僵住了。
她在抗拒……
这个认知让萧弈指尖微微发颤，半晌才重新找回理智，他微微抬高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对方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鲜活的触感。
心口骤然涌上来一股剧烈的冲击，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却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颤抖，他只能将指腹紧紧贴在对方的脸颊上：“柳小婉……”
我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啊……
“柳小婉……”
原来你就在凉京，原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对不起，我竟然这么久才到这里来，我竟然完全没往这里想，对不起……
他动了动嘴唇，明明不知道能说什么，可他还是想和柳小婉说句话，只是努力许久，终究没能如愿，可他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却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连那颇为糟糕的脸色都跟着好看了几分。
“柳小婉……”
“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提这个名字。”
冷酷无情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萧弈的话，可处于惊喜中的男人却并没有完全领悟。
他只是微微一愣，眼底露出一点愕然来：“柳小婉……”
柳小婉，柳小婉，柳小婉……
你要喊这个名字多少遍？！
柳小婉控制不住的冷笑，这个人果然是不会听她说话的，什么时候都一样，可她现在也不在乎，她只是要来讨债而已。
她压下心里恼怒，抬手轻轻托着萧弈瘦削的下巴：“贺侯，有些话该听你还是要听的……你也不想凉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曾经的妾室，正在接客吧？”
萧弈费了些力气才听明白柳小婉的话，眼底的愕然慢慢变成了怔愣：“你在说什么？”
他虽然这么问着，可却半分听柳小婉回答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抓住了她的手：“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里去？
她可没有地方能回。
许是她脸上的嘲讽太浓郁，萧弈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可抓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
柳小婉笑起来：“贺侯是打算弄断我这只手吗？”
萧弈仿佛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连忙松了手，他垂眼看着柳小婉红彤彤的手腕，犹豫片刻才又抓起来，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两下：“抱歉，我……”
柳小婉甩开他的手，抬脚走远了些，眼见萧弈要跟上来，她露出一个凉沁沁的笑来：“贺侯深更半夜来了这里，也是想做妾身的入幕之宾？”
萧弈愣住，可这句话太过锋利，刺得他因为重逢的喜悦而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他看着柳小婉，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想起来有个越国美人来了凉京……
他抬眼看着柳小婉那一身夺目的，明显是越国服制的红衣，喉咙一时被堵住，他的柳小婉……
他脱了外袍，将柳小婉的上半身围了起来：“我给你赎身，我们回侯府去。”
柳小婉怔住，萧弈要给她赎身？
“你要再买我一次？”
她看着萧弈控制不住的笑起来，眼底的嘲讽却遮都遮不住，刺得萧弈眼睛生疼：“不是，只是……我们是夫妻，我合该带你回去，柳小婉，你别多想……”
夫妻？
话何必说的这么好听，若当真是夫妻，她又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她的孩子，又怎么会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萧弈啊萧弈，两个月不见，你已经满嘴都是谎话了。
她笑容逐渐冷下去，抬手轻轻抚摸着萧弈的脸颊，嗅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柔情：“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出自侯府，你也不必为了维护你贺家的声誉，委屈自己对我低声下气……”
就让我们都守住这个秘密，然后看看我这个在你眼里一文不值的女人，凭着这张脸，能蛊惑多少男人；又有多少男人，会愿意为了我对你下手。
然而萧弈显然没体会到她话里的寒意，他自顾自摇着头，那双素来冷静克制又满是傲慢不耐的眼睛里，露出了浓郁的无措和歉疚：“柳小婉，这么久才找到你是我的错，你心里怪我恨我，我认，别赌气，别在这种地方糟蹋自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要说这种话。
柳小婉有些恼怒，她厌恶萧弈这种语气，他应该维持着他的高傲，他的矜贵，他的绝情，直到他一无所有的那天。
现在就露出这副低头认错的样子，算什么？怜悯吗？
然而极怒之下，她却反而笑了出来，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媚意从骨子里透出来，看的正在围观的邓程二人眼睛都有些发直，连萧弈一时都没能再开口说什么。
她扯下身上的衣裳，抬脚上了楼梯，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着几个魂不守舍的男人：“我今天心情好，两位不如一起来。”
邓程两人一愣，顿时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连忙抬脚上了楼，可不过两步，身后便传来阴沉沉的呵斥：“站住！”
两人都是一僵，不自觉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纠结，萧弈不好惹，可到嘴的肉哪能不吃？
柳小婉却也不急，她看着萧弈沉下去的脸，心想他现在大概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可她仍旧笑了出来：“怎么，贺侯也想来？”
萧弈本就沉着的脸彻底黑了下去，他抬眼遥遥的看过来，大约是太过愤怒，眼底竟满是血丝，瞧着颇有些骇人。
“你真要如此？”
柳小婉没开口，脸上刻意维持的笑却慢慢退了下去，最后，只剩了一片冷淡。
萧弈还在楼下，柳小婉却没再理会，自顾自抬脚回了屋子。
可心情到底不算平静，分别之后的再见面，萧弈的态度和她想的差别太大，她其实以为对方现在应该和白郁宁亲亲热热的准备婚事，可从来了凉京之后，侯府一直很安静。
她靠在软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窗户开着，她从缝隙里能看见外头宽敞的街道和落寞的灯影。
萧弈……
邓耀祖和程旭安鬼鬼祟祟的跟着走了进来，探头探脑的往屋子里看，柳小婉瞥了他们一眼：“进来啊。”
两人连忙从门里挤了进来，抬手就要脱衣裳，可一看对方的动作又顿住了：“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我是国舅爷，当然我先。”
“你敢脱衣裳我就敢揍你！”
“……操，谁怕谁！”
柳小婉冷眼看着两人打成一团，没多久程旭安骑在邓耀祖身上抬头朝柳小婉看过来：“阿阮姑娘，我马上就好。”
柳小婉脸色波澜不惊，虽然让他们进来，可本意是为了气萧弈——那个男人大概从来没想过会被戴绿帽子吧？却并没有想过真的让旁人碰自己。
因而程旭安脱衣裳的时候，她便仍旧冷冷淡淡的看着，看的这个年轻男人莫名羞赧起来，衣裳脱到半截就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口：“阿阮姑娘……你是不是稍微害羞一下？”
柳小婉一哂：“想让我害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