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贵妃的儿子抱来让我养着。
贵妃不服气,一周闹三次,每次都闹得后宫不得安生。
还造谣我虐待孩子,给他吃得极差。
「你到底把孩子还不还给我!」
贵妃气急败坏,站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不还。」
「不还是吧!」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不还,我就找皇上再生一个!」
看着她气鼓鼓地离开,我笑得花枝乱颤。
也就这个傻子愿意跟他生。
1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裴桓的感情淡如清水。
大概是番邦送来西域舞姬,他广纳后宫?
抑或是我和他的孩子死的那天,他忙着招抚欣嫔?
人人都知我与裴桓不对付,但我的皇后之位稳如泰山。
我想要的,他都给了,只是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见了。
只有这皇后之位,他动不了。
今早贵妃又没来请安,听她婢女来报,是接近临盆,她不想动弹。
屋子里的嫔妃听到这个都抿唇偷笑。
待婢女走后,她们才与我交谈起来。
「这贵妃也真是的,还秀到娘娘面前了。」祁妃向来大胆,口无遮拦,是宫里的小喇叭。
「别怪她,孩子还年轻,恃宠而骄,谁没干过?」周嫔拍了拍祁妃的肩膀。
这俩人是个自来熟,入宫后就住在一起,之前还因裴桓水没端平吵过架,找我拉架来着。
我给她们说了个故事,就和好了。
「就是,我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哟,啧。」欣嫔欲言又止,一张脸的表情变化多端。
我明白她的意思,那时我也气得很。
只是到七皇子五岁之时,孩子溺毙,她将自己关在寝殿里颓废了很久。
我又给她讲了个故事,她才幡然醒悟。
皇帝的宠爱只不过是浮云,在后宫,想要自保还得靠自己。
「咦,今日起晚了,娘娘莫怪。」人还未出现,先闻其声,是贞贵人来了。
她衣裳都还未系好,看得出是很匆忙。
看着她眼底的青色,估摸着昨晚上又拉着婢女一起打麻将了。
她还有点本事,把宫里这群人都教会了,连我也会打。
「阿贞,昨晚赢了多少?」周嫔打趣她,「你院子里那些婢女还有得输?」
贞贵人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提着裙子先给我行了礼。
她坐到了最远处,还喘着气。
「别提了,桃珠的牌技越来越好了,昨晚上还输了个金钗。」
听到金钗,屋子里其他嫔妃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这支金钗,是贞贵人最宝贵的东西。
也是她一直都舍不得戴的。
竟然输给了桃珠,大家都觉着有些奇怪。
「我就没让她放水,谁知道……」贞贵人有些惋惜,但还是笑眯眯的。
我看着她那样子,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叫来了婢女,从屋子里拿出了裴桓赏我的那一对金镯子。
「贞贵人,你上前来。」
我朝她招手,她还未缓过神来,一脸的狐疑。
我没绷住表情,敛了敛笑容。
「不罚你。」
这么说,她才卸下了心防。
将漆盒递给她的时候,她张着嘴巴,一个字都没说。
我只是看着她笑。
她也看着我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哭了。
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一个人,在鸾凤殿号啕大哭。
众嫔妃都慌了神,面面相觑,祁妃位分高率先起身过来询问。
「怎么了?哭什么呀?」话说得有些缺心眼,但行动却一样不落。
慌忙地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2
在几天前,贞贵人就来找过我,问我能不能给她拨一个新丫头过去。
我对此也很疑惑,毕竟桃珠是贞贵人从家里带进宫的,居然舍得换下?
我宫里的瑟儿向来和这些婢女玩得好,下午看书时,我旁敲侧击了一下瑟儿,她就全盘托出了。
桃珠在宫外有一个相好的,等了她很久,而今年恰好桃珠到了该出宫的年龄。
贞贵人向来对下人好,唯恐她们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
我听闻她自己是婢女所生,大概这就是感同身受吧。
贞贵人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她母亲是被嫡母亲自送上的床,本想借着自己婢女的肚子生个儿子,好过继给她。
只是天不遂人愿,生了个女儿。
而至今,她们钟府仍然没有添上男丁。
贞贵人被送进宫来,只因为她是府中唯一到了成婚年纪的姑娘,无奈之下才进了宫。
裴桓不喜欢兵部那两个,对她的位分也就给得低了些。
但贞贵人很争气,不骄不躁,更没有受后宫的影响觉着自己比那些世家嫡出大小姐差。
「桃珠要出宫了,她舍不得嘞。」我说这话的时候虽是笑着,但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羡慕。
「哎呀,原是如此。等会我也给桃珠添点妆。」祁妃一边给贞贵人擦,一边拉着她回了座位上。
「我也添,我也添。」
殿中一下热闹起来。
我望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些。
3
请安结束,舒嫔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ӯz
被我点到,她才上前与我交谈。
「今日怎的不爱说话了?」我带着她进了小花园里。
原本这里是没有花园的,裴桓听说我嫌御花园太大,不好走,便给我建了这个小花园。
里头的花草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多数是从前太子府迁过来的。
我从前爱整理花草,在这上面颇有造诣。
「娘娘,臣妾想回家看看阿娘。」舒嫔钩着我的手指,摇呀摇,撒着娇。
我这才恍然记起,前几日舒嫔母家进宫来送过信。
自那日起,舒嫔的状态就大不如前。
她是后宫中最小的姑娘,才进来没两年。
于我们这群女子而言,她更像是女儿一样。
「最近前朝不太平,后妃离宫恐要起疑。」我拉着她走在鹅卵石路上,路边的牡丹开得正盛。
「可我阿娘病了,府里来信说,怕是撑不了几日。」
说着,舒嫔就开始掉眼泪。
我镇定自若地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
她红彤彤的眼睛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
「贵妃过几日生产,会有稳婆进宫。」我蹙眉,「你且再等两日,可好?」
舒嫔止住眼泪,连连点头。
4
贵妃生产那日,我宫里比她那儿还要热闹,灯火通明。
能动的嫔妃都来了。
不能动的也派了婢女过来打探消息。
我正打算睡,外头贞贵人摇着麻将、连吼带唱地闯了进来。
她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娘娘您怎么睡得着啊!」
我毫无防备,瑟儿随手拿了件外披就跟了出来。
正殿里大家伙看到我,都开始责备贞贵人,太不懂礼数了。
我环视了一圈,确认舒嫔不在,才安了心。
「来来来,带了两副叶子牌,还要两副麻将。」贞贵人身边的小婢女拎着牌盒,「哐」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经她这么一招呼,大伙都开始上手。
不会打牌的,自己带了吃食瓜子,在旁边看。
我被架着上了牌桌。
「娘娘,你猜她生的是男是女?」周嫔打出个六条,祁妃笑得诡异。
我一门心思在眼前的牌上:「生出来不就知道了?」
我纠结再三,还是打出了个鸟。
「皇后娘娘又放炮啦!」祁妃开心得跟个傻子一样。
她们就是这样,知道我牌技不好,就爱从我这里赢点钱和首饰。
「这次不收娘娘的钱,就当给贵妃放了。」祁妃一边摸牌,一边说着。
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经过贞贵人这么一闹腾,一整夜我都在输。
祁妃打趣我,是真开心。
一夜给贵妃放了这么多炮。
这人真损呐。
「生了生了!」瑟儿的声音将殿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些在椅子上小憩的妃子都被这一声惊醒。
「皇子还是公主?」
「皇子!」
瑟儿回答完,屋子里响起了欢呼。
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们就不用生了。
皇位后继有人就行。
5
我原本也在为此事开心的,可过了两天,裴桓来找我了。
因着前两日熬了通宵,气血亏得有些严重,免了她们几日请安。
也算是给贵妃面子,沾她的喜。
裴桓下朝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打呼。
瑟儿赶来通报之时,我仍昏昏沉沉的,直到裴桓穿着那一身朝服走了进来,我才醒神。
我与他有多久没见过了,我也记不清。
好像自贵妃入宫起,他就没找过我。
「参见皇上。」我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行礼。
裴桓的脸色不好,很难看。
可他敢怒不敢言。
「听闻这几日你这宫里热闹?」裴桓阴阳怪气地说着。
我看着他,挂上了笑。
「托皇上的福,难得热闹。」
我呛着他,他也只是怒气冲冲地坐在桌前自己斟茶。
正要告知他,那是昨夜的,还没换,他已经喝下。
算了,拉肚子也是他活该的。
「皇上今日怎的有空来臣妾宫中?」我不紧不慢地换着衣裳。
「贵妃生产你可知晓?」ȳƶ
「知晓。」
「百日宴你来操办。」裴桓的话变得柔和了些。
「向来是由生母操办,如今我着手,贵妃那边……」
「你是皇后,是国母,更是他的嫡母。」
裴桓与我对视上,在隐忍着什么。
似乎有别的话要同我说,但只是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
6
直至开宴那日,我才明白他为何没有直说。
当着那么多女眷的面,直接宣布把十七皇子养在我的膝下,这无疑是个地雷。
贵妃的脸色很难看,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剐了。
可我也无可奈何。
下了宴,我让瑟儿把库房里那些从前淳哥儿的玩具都拿了出来。
当年淳哥儿被刺杀,我留了这些当个念想,没有放进棺椁里。
看着裴桓亲手做的小木剑,我晃了神。
好像又回到了太子府,过着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这段回忆被贵妃的声音打断。
她来势汹汹,看样子恢复得极好。
听闻裴桓给她安排了好些婆子照顾,不输当年对我的好。
「见过娘娘。」虽是不满,但碍于身份,还是冲我行了礼。
「贵妃今日怎的舍得来?」我放下小木剑,起身走向她。
「从前以为娘娘不争不抢,没想到是玩阴的。」
我没懂她话里的意思。
皱眉看着怒气冲冲的她。
「本宫……」
「为何偏偏选了我的孩子?」
原是因为这个。
「这个,你得问皇上。」我解释着。
「皇上说你需要一个孩子。」
我需要一个孩子。
听到这个,我发出讥笑。
裴桓啊裴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面子。
「是,本宫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