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绵绵心口忽然像刀绞过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
再醒过来,已经不知过了几日。
虞绵绵只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嘴里也是苦的。
“张太医,皇后身体到底如何?”沈湛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虞绵绵吃力的睁开双眼,听见一个老太医支支吾吾开口:“娘娘……病症复杂,许是身子太弱了,又受了寒,卧床静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
她忽然放下心,来看诊的不是陆太医,旁人不了解她的身体,瞧不出什么毛病。
五年前她重伤之后,大病一场,忘却了自己受伤的理由。
连脉象都变得紊乱离奇,本就没几年好活了,这次吐血,她有预感,只怕油尽灯枯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沈湛见她醒了,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止住了。
明明她睡着的时候模样如此乖巧,可只要见着他,却总是像有一身的傲骨,怎么磨都磨不碎,跟她父亲虞徵一样,未曾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冷下脸来,无情道:“祸害遗千年,她虞家人上再凶险的战场都死不了,何况就淋一场雨,装模作样!”
第五章
虞绵绵看着眼前之人,忽然想起来,她十六岁那年入主中宫,成为他的皇后,现今八年。
最好的年华,全数都留在了这一片片青砖黛瓦垒起来的高墙里了。
而那个让她心甘情愿把自己围在这里的人,却突然撒手不管了。
“是,臣妾不过淋了一场雨,并无大碍。”
虞绵绵抬眼透过窗,越过那被暴雨打落的满院桃花。
越过那看见桃枝曼不过的高墙,越过一座座的黑压压的宫殿,到了更远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从前的沈湛。
少年时候的沈湛,一袭白袍,烈烈红马,是众多皇子中最出色的。
可他却依旧会在下课后偷溜出宫为她掏鸟窝,为她摘桃花,为她铸剑。
他是虞绵绵的如意郎君,心上唯一的良人。
虞绵绵嫁给湛郎的第三年,沈湛出征,长岭一战成名,却也身受重伤,被赵绣儿救起。
从此,沈湛眼中再也没有旁人。
虞绵绵回过神,强撑起身跪倒在地:“臣妾已赴约,望陛下金口玉言。”
沈湛被在身后的手狠狠攥起,从齿缝溢出一句话:“皇后,记性倒好。”
他一挥袖,转身便走。
看着那绝情的背影,虞绵绵霎时气力全失,软软倒在了地上。
良久,她费力拖着身体,想起身倒杯水,却怎么也起不来。
虞绵绵下意识唤了一声:“瑾儿。”
空荡荡的宫殿,仿佛没人一样,没有丝毫回应。
是了,瑾儿死了,偌大深宫,再也无人会心疼她一二了。
这宫里的日子再难,她未曾哭过一回,只此刻,一滴眼泪悄然而下,落地无息。
沈湛,你是真的够狠。
三月十九,桃花开到了最灿烂的时候。
可今年的雨却一场又一场,春色都染上了锈色。
坤宁宫来了新婢女小如,是沈湛让人送过来服侍她的。
他本人,虞绵绵却是许久未见了。
只听人说,赵绣儿怀孕后,沈湛日日都待在了那儿。
虞绵绵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小如担忧得自作主张叫了陆太医来瞧。
陆太医搭了脉,虞绵绵忽的想起才问:“陆太医,前段时间我母亲重病,是叫您去瞧的,如今我母亲身体可好了?”
陆太医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怪异:“娘娘,您不知道吗?虞夫人七日前亡故,如今……已然落葬了。”
虞绵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陛下已经赐下不生丹,母亲怎么会……”
陆太医不忍地摇头,压低了声音才道:“微臣仔细查过了,陛下赐的不生丹……是假的,承蒙虞家大恩,臣这才冒死告诉娘娘!”
“娘娘,您在这深宫之中,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慎之又慎!”
一瞬间,虞绵绵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成了冰渣!
沈湛给的不生丹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来,瑾儿死的时候,他就说过,这还只是开始。
他还说,他恨不得将虞家人千刀万剐。
所以,他口口声声说只要她给赵绣儿磕头认错,实际上不过是个幌子!
虞绵绵心头似有无数鼠蚁啃食,钻心般的剧痛。
他骗她,以母亲的性命去骗她给赵绣儿下跪!
她望着空荡荡的宫殿,挣扎着起身,想去找沈湛问个清楚。
可到了门前,忽然瞥见宫中的桃花树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她陡然明白,经年痴缠爱恨,都是她一厢情愿,沈湛半点未曾念及他们的旧情。
她笑着,忽然没有了一点力气,狼狈地倒在地上。
虞绵绵指甲死死抠住地面,压抑得声线只剩痛楚:“湛郎啊湛郎,你骗得我好苦!”
第六章
四月二十,谷雨,天晴了。
虞绵绵却依旧穿着冬装,看着高高的宫檐,和偶尔落在上面的飞鸟。
“陛下驾到——”
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虞绵绵没有转头,好似没听见一般,也不见起身。
一旁的小如有些着急,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湛进来,瞧见这情景,不悦的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