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事发生之后,盛京城第一次下起了大雪,鹅毛丝絮,随风飘扬。
晋王府中,所有的奴婢和奴才皆如往常般忙着手中之事,唯独这王府中,要比先前冷清了许多。
奴才和奴婢们时常会无事可做,待在自己的院子便是过了一天。
他们卯时和亥时皆会到芳心院中打扫,即便这个院子早便无人安寝。
每当闲下来,便会站在院子里,亦或是注视着屋中的画像,一看便是一整日。
奴婢们眼中包含着些许的惋惜和思念。
那毕竟是他们伺候了许久的主子,如今却只见一副生时的画像被挂在房中。
却觉着便好似她站在那处般,微风时而吹动了画幅,像她活了一样。
人间梦隔西风,算天上华年一瞬。
分明也便过去了一月之久,却总似以过了无数个秋冬。
画上的女子,一笔一画,落笔皆是在诉说着爱意和思念。
毕竟是他们王爷亲手为王妃画出的画像,和王妃一样的美。
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不许人间见白头。
先前他们还一直因为王妃身子不好一事人心惶惶的,现如今没有需要顾忌之事,反倒缺了什么。
这一日复一日,都没再王府之中见过王爷。
这芳心院,他们即便是没有得到命令,也会自行打扫。
只因在王妃生前待他们不薄,在她死后,也要让这芳心院同那日一样。
而今日有所不同,这里的奴婢们早早便去了趟集市,用这些年赚到的银子,每人出一点,给阮佑宁送来了一束海棠花。
她们用自己的袖子把海棠花护着,一路生怕它冻着,小心翼翼地用了一个时辰才把海棠花带回王府。
她们把还未开苞的海棠花插在瓶中,歹说也得过个几月才会开花的海棠。
在进芳心院时便有了绽放的预兆,她们刚将海棠花放在瓶中,花苞便已微微打开。
她们面面相觑,随后一同看向了那幅画中的阮佑宁。
有一个按捺不在心中之喜悦,小声的呢喃道:“看呐,海棠花见着我们家主子,也觉着欢喜呢。”
“一下,便如昙花一现般,绽开了花瓣。”
还是她们这一月来,在芳心院说的第一句话。
阮佑宁喜静,自此怕打搅到她,来芳心院的打扫的奴婢不怎么会说话,动静也不会闹的太大。
生怕会将安寝的阮佑宁惊醒。
或是因这句,打破了这如禁忌般的规矩。
个个娇嫩的脸上,都流下了珠泪。
却还是刻意地压住了哭泣的声音。
生前阮佑宁待她们都极好,她们也便一直未曾舍得离开。
或许是觉得这是一个伤心之地,她们都在今日选择了离开。
王府如今管事的是老王妃,而老王妃一直也不是很待见她们主子,自然也不会管她们的去留。
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见到王爷来芳心院再看一看阮佑宁。
却也不敢直入王爷的房内质问或请求他去芳心院。
收拾东西离开后,她们一同约好要一起到南诏寺为阮佑宁祈福。
最简单的便是让王爷再去芳心院见王妃一面,看看那副画上的阮佑宁,还有那株一见到阮佑宁便开的海棠花。
祈求神佛再给阮佑宁和宇文砚一次机缘。
因为她们早便将他二人之间的情谊看进了心中。
只是这事不仅是那些外人觉着奇怪,也不知这些有关王爷和王妃的流言蜚语是何人传开的。
王爷分明对王妃是爱到入骨,可是偏偏王妃死后唯独没来看她的便是那个最爱她之人。
她们不明白,即便人死如灯灭,但一切都得有始有终。
路过时又再度听行人言论王爷和王妃一事,如今她们也已不是王府之人。
倒也和这些普通老百姓一般,不再需要藏着掖着了。
小雪闻言脸色轻变,心中也燃起了一桩藏匿许久的心事,犹豫过后,她故作无意地提及道,“小玥,你说王爷近一月都在忙何事?为何都不曾来芳心院看看王妃?”
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便是一眼也不行吗?”
先回应的,是一片寂静。
小玥半响才缓慢回答:“我也不知是为何,但我想,王爷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如此吧。”
小雪心中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气愤,自从在偷听来这一切原委,才知晓这当中的一些缘由,可这些却没有机会说与王妃听。
她在知晓鸣月和王爷一事之后,便在想若不是这些年对王妃的好,都是假象,为的便是将自己的名声传出去,知道他和王妃是多么的恩爱相守。
可实际上却养着和别人的孩儿。
而后却听到了老王妃和鸣月的那番话,才知晓这一切都是鸣月和老王妃的计谋。
小雪也果真在王妃的榻下寻到了那些鸣月送到她手中的信件。
那些信件,她也寻到了办法送到了王爷的府中,便是在那之后,小雪便再也没有见过宇文砚。
鸣月和老王妃也不再暗中谈话。
甚至再也未曾踏进王府。
“我只是觉得,无论是发生了何事,都应该向王妃解释清楚,像我们都会误会,王妃又该怎么想?”
小玥却觉得事过便要揭了,况且此行也是对逝者的大不敬,“我们的确是承了王妃的恩,如今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放下,继而好好的活着,也不枉王妃对我们那般的好。”
而她们打算不再谈论此事,便有人上前寻到了她们,随即便开始询问:“方才听你二人对那晋王和晋王妃说的那些,你们是晋王府中的丫鬟吧。”
小雪见这人不知礼数,对他也爱答不理。
牵起小玥的手便要离开。
谁知那人堵在了她们面前,追着便问:“听说晋王人疯了,这传闻可是真的?”
小雪和小玥对视一眼,鄙夷地瞧了他一眼并不想搭理。
男子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问着:“你们一句话也不说,莫非我那个传闻是真的?”
“前几日我便听说晋王已经有一月没有去宫中上朝了,原由便是因病卧榻,因王妃离世,生前晋王便爱王妃爱的死去活来,爱到疯魔,现如今王妃殁了,王爷定是心肺郁结,人也神志不清。”
见她二人还是一语不发,男子越发的肆意妄为:“要是不反驳,那便是真的了。”
“原想着这些都是一些传言,没想到晋王这等风光,甚至或许还能继承太子之位,未曾想竟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