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是你灭的？”
她又问了一遍。
陆琛的脸色沉得十分难看。
何小良却红了眼，抽出旁边侍卫手里的长剑就朝陆琛怒吼着刺了过去。
陆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本想一剑了结此人，却在看见沈昭月的时候骤然收了手。
可这时，旁边侍卫却一剑刺来。
正中小师弟的后背。
浑身浴血的人忽然就不动了。
那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孩子缓缓转过头，眼中露出悲恸和不甘：“师父……”
跪在地上的唐父嘶吼一声，抓着红色漆盘里面的匕首就朝陆琛扑了过去，却直直地扑在了地上。
沈昭月这才发现，她的父亲……早被人挑断了脚筋！
她捂住胸口，再也没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
唐父仍旧拿着匕首拼尽全力朝陆琛刺去。
陆琛侧身闪避，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停留在沈昭月身上。
他看见沈昭月吐出一口黑血，看见她捡起剑来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七！”
陆琛心头突突地跳，他站着动不了。
眼见陆琛就要被唐父刺中，那侍卫又扬起了剑一剑打飞了唐父手中的匕首。
陆琛慌张的伸手：“小七，快放下！”
“你别过来！”沈昭月大喊着，陆琛的脚步生生顿住。
“放我们走。”
沈昭月只说了这一句。
陆琛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苍白消瘦至此。
他的心里骤然一紧，像是被紧紧扼住了似的难受。
那悬在她脖上的剑，让他骤然害怕起来。
“好、好……我放你们走。”
旁边侍卫连忙道：“王爷，药王谷通敌卖国，切不可放虎归山啊！”
“闭嘴！”
沈昭月蹲下身，扶起了虚弱狼狈的唐父：“爹，我们回家。”
父女两一深一浅地从王府里走了出去。
外头的风霜越来越大，冰冷的雪花落在沈昭月的身上，很快就化了水，然后又有新的落下来。
前路到头，是一处破庙。
沈昭月扶着唐父，狠狠摔在了庙门口。
走到这里，已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唐父连忙将沈昭月扶起来，搂在怀里，老泪纵横：“儿啊，我的儿……”
他用两条废腿，艰难的蹭着地面，将女儿半拖半抱进庙里。
一条血路蜿蜒。
“儿啊，你别怕……”唐父的眼泪滴在沈昭月脸上，让她又勉强睁开了眼。
“爹，我不怕，我就是有点冷。”
沈昭月朝唐父笑丽嘉笑。
她不知道，她的嘴角早就咳得全都是血，映衬在惨白的脸上，看得唐父心口一阵阵疼。
“爹抱着你，抱着你就不冷了……”
唐父紧紧的抱紧女儿，可还是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点点凉了下去。
“爹，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说，对不起，她错了。她不该不顾他和娘亲的反对，非要嫁给陆琛，害死了师兄，害死了银杏，还有整个药王谷。
她想说，对不起，她不孝，最后的最后，还是让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可她再说不出话来。
“儿啊，别想了，爹给你唱唱歌，你就不痛了……”
唐父浑浊的双眼流出两行清泪，哼起了小时候常给沈昭月唱的童谣。
跟小时候一样，爹爹温暖的怀抱，还有熟悉的童谣声。
沈昭月忽然笑了起来。
恍惚间，她似是哑着声说：爹，娘来接我了……
随即闭上了双眼……
破庙里的神像高高在上，俯瞰着这世间悲惨的灵魂。
此时风雪骤停。
陆琛一脚踹开了庙门！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陆琛带着侍卫进了破庙。
他担忧着沈昭月，最终还是寻了过来，却没想到刚进门，就见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冰冷尸体。
那瞬间，陆琛的脑中“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怀揣着一丝希冀去探沈昭月的鼻息，伸出的手都在颤抖，却半晌都没有摸到半点鼻息。
寒意，直从脚底冷上心尖，抽走他全身的力气。
“不可能！”陆琛猛然起身，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替他挡下毒箭奄奄一息却还是坚强挺过来的沈昭月，居然会死？
这绝不可能！
她还活着，她就在他们的小院里，就坐在院中她最喜欢的石椅上，等着他回去……只要看见他，她就会迎上来，朝他露出温婉欢喜的笑容，连眼睛里都满是欢喜……
小七不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
“王爷，王妃的尸身怎么办？”旁边侍卫上前问道。
陆琛猛然瞪过去，那模样威慑逼人，瞬间无人敢再说话。
“王妃没事，王妃还在院里等我回去。”他脸色冰冷，浑身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眼睛却一片通红，像一只被围困的兽，找不到归处。
他拂袖起身，不去看地上的尸体，仿佛这样就像沈昭月还没有离开一样。
丢下破庙里的尸体，他一步不停地奔向他与沈昭月两人的卧房，四处寻找着她的痕迹。看到那些往日旧景，他凛声喊着，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颤抖。
“小七，我回来了……”
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怎么不在？
一定是去给他做晚膳了，他只要等一等，等一等她就会回来了。
得知破庙里的事情，太妃叹了口气，将二人的尸体收殓了。
而另一边，冯玉儿却开心得很，她自以为沈昭月死了，怎么也该她上位了，欢欢喜喜地去找陆琛。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陆琛垂着头坐在桌边，满脸胡茬，形容憔悴。
她差点都没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王爷！
“王、王爷……”她急忙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喜色，做出一副悲伤神情，“听闻姐姐去了，她怎么死得这样惨！玉儿也伤心得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正等着陆琛的柔声安慰，泪珠子沾在眼睫上，要落不落的样子，甚是惹人怜爱。
陆琛却直接用掌风将她推开，大怒道：“你胡说什么！王妃没死，她压根就没死！你给本王滚出去！”
冯玉儿被暴怒的陆琛吓到了，连连退了几步，面前的门“砰”一声关上。
过了许久，她都还惊魂未定，她从没见过陆琛这个模样！
骂走冯玉儿，陆琛脸上忍不住地流露出痛苦，他抓乱自己的发，悔恨不已地重重锤在桌上。
不是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要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么？
“小七，你怎么还不回来……”陆琛再也忍不住，面露悲色，悔恨不已。
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要做这么久的晚膳？
我不吃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回来好不好……
陆琛回忆着他们之间种种，他才骤然发现，原来他这样地深爱着沈昭月，爱到骨子里面，爱到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可不过短短几年，他怎么就会突然变了呢？
是他，这全都怪他！
是他没有遵守诺言，是他让了位置给其他的人，向来自尊好强的小七又怎么容忍得了呢？
她那样的爱着自己，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地挡下毒箭，甚至不惜违背父母之命也要嫁给自己……
他当初是怎么说的？
得她殪崋一人，此生足矣。
可后来呢？
他变了心，弄丢了她。
他们曾经这么相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而毁了这所有一切的，不是别人，就是他陆琛自己啊！
“啪嗒”一声，床头小柜上掉下个唐雕。
陆琛走过去，将那唐雕拿起来，上面雕刻的是沈昭月……栩栩如生，音容笑貌，宛如就在他的眼前。
他伸手抚摸上手中小像唐雕的脸，神情温柔无比。
“小七，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