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看不下去,将水果扔在门口,狼狈离开。
最后,宋挽一个人回了家。
当晚,父母和靳晏都没有回来。
直到三天后,他们才终于出现,却是带着陶思一起。
宋挽一下楼,就看到陶思站在靳晏身后,怯怯的看着她。
她当场僵住。
靳晏将陶思护在身后,似乎是在安抚她的不安,“小挽,陶思她刚出院,没地方住,一个人也不方便,只是来家里借住一段时间,好吗?”
在宋挽成为植物人的那些年,陶思便是住在这栋别墅,只是宋挽醒来后,她就搬走了。
“宋小姐,对不起。”陶思颤抖着开口:“上次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婚礼,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宋母连忙安慰:“思思,我们都不怪你。”
陶思还是低着头,一副很怯懦的样子,“以后我会正视自己的位置,不会再打扰你们了,只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有流氓骚扰我,我很害怕,等找到新房子,我就搬走……”
宋父也劝宋挽:“小挽,就收留她一段时间吧,思思无父无母,怪可怜的。”
可怜。
他们都用这两个字把她高高架起。
仿佛宋挽不答应,就是冷血无情。
她的指尖深陷在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
最后,宋挽只得白着脸,僵硬的点头。
晚上。
父母做了一大桌子菜,宋挽站在餐桌前。
看着桌上的水煮鱼、宫爆鸡丁、麻婆豆腐……
她迟迟没有落座,因为,这些全是她不爱吃的辣菜!
直到靳晏走过来:“小挽,怎么不坐。”
宋挽欲言又止,坐下后,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倒是陶思坐在靳晏的另一边,吃的很满足。
“思思,你刚出院,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多吃点。”
宋母一边说一边宠溺的给陶思夹了一块鱼。
陶思笑着接过来,却在吃的过程中不小心被鱼刺卡住了。
靳晏立刻放下筷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部,顺手给她递了杯水。
父母也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陶思身上,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宋挽几乎没怎么吃饭。
她看着这满桌陶思爱吃的菜,忽然有些认不清。
到底谁是谁的替身。
宋挽默默的上了楼,但没有人发现。
她呆坐在房间里,想着刚醒来时,听身边朋友谈起陶思。
他们说靳晏那时绝望的快死了,才把陶思留在身边,让她穿跟自己一样的裙子和鞋,留一样的长发,喷上一样的香水……
一开始,他对陶思算不上好,甚至说得上喜怒无常。
陶思穿着不合适的高跟鞋,脚磨破了也不敢跟他说,对香水过敏,身上起了红疹也还是天天喷。
后来,有一次在国外,靳晏所在的地区地震,他被困在废墟中。
陶思疯了一样的在废墟中找了三天三夜,险些去掉半条命,才终于带着救援队找到了他。
那次之后,也许是终于感动了靳晏,他对她逐渐没再那么恶劣。
而陶思也始终伏低做小,卑微的陪在他和宋挽父母身边。
最后他们全部都接纳了她。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宋挽醒了。
宋挽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醒,陶思是不是就真的会取代她?
得到父母的关心,得到靳晏……全部的爱。
她下意识觉得心痛,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设想。
半夜。
她腹痛了起来。
今天,是她生理期的第一天。
宋挽痛的脸色惨白,强撑着下楼给自己倒热水。
客厅安安静静的,她只开了厨房的一盏小灯。
宋挽将红糖倒进锅里的热水,疼得眉头紧锁。
“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靳晏低沉的询问。
一走过来,他才发现宋挽在煮红糖水。
他一怔,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今天是宋挽来生理期的日子。
可晚上,做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辣菜。
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他连忙将宋挽抱进怀里,语气一如当初温柔,“今天生理期第一天对不对,很痛吗?”
宋挽靠在他怀抱里,却只觉得,这个怀抱,好像变冷了。
从前,靳晏将她每月生理期记得比他自己的生日都要牢。
每月这个时候,他都会为她准备好一切。
红糖水、止痛药、暖宝贴……不愿让她疼半分。
甚至因为照顾的太周到,还总是被朋友取笑说简直是把女朋友当成祖宗在养。
可她醒过来的这几个月,他再也没有做过这些。
甚至,需要看到她自己煮红糖水之后,才会想起这个日子。
他好像,眼里都是陶思了。
见宋挽默不作声,男人眼底愧疚更深。
他挽起衬衫,煮完红糖后,又像从前一样,一口一口喂给宋挽喝。
喂完红糖水,靳晏又直接将人抱去沙发上,轻轻的给宋挽揉肚子。
“小挽,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没有照顾好你。”
他小心翼翼的赔错,“我补偿你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要的?”
宋挽被他抱着,有些心里话终于再也忍不住。
“我想要陶思离开。”
靳晏给她揉肚子的手一顿。
她还是没有让步,一字一句道:“不止是离开这里,更是离开我们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无情极了,可她真的受不了,他把一个像极了自己的替身留在他们身边。
但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靳晏,这次却没有答应。
反而是在她脸上落下一枚枚轻吻,岔开话题:“好了,别闹了……”
宋挽还想说什么,可他的吻已经落在她的唇上,仿佛想堵住她想说的话。
“砰!”
突然,客厅传来一阵巨响。
宋挽和靳晏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了楼梯口泪流满面看着他们亲密的陶思。
而地上是被打碎的水杯。
靳晏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推开了宋挽。
他喉头艰涩,“思思……”
下一秒,陶思就哭着跑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大雨,靳晏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想都没想都就丢下宋挽追了出去。
而宋挽则难以置信的看向跑去追陶思的靳晏。
他害怕陶思看到他和她亲密。
他害怕陶思走。
所以他慌了。
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心头痛意剧烈蔓延开来,几乎充斥着她的五脏六腑。
直到天亮时,靳晏都没有回来。
宋挽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直到下午,她才知道,陶思又出了事。
陶思被车撞了。
据说那辆刹车失控的车原本撞向靳晏的,是陶思推开他替他挡了。
所以靳晏一直在陪着陶思。
宋挽看着手机里被挂断的那几十通电话,心头刺痛不已。
陶思住了半个月的院,靳晏就在医院陪了半个月,一直没有回家。
终于,宋挽忍不住,按照地址来到医院,找到陶思的病房。
病房门口。
宋挽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从半开的门里看见陶思紧紧抱着靳晏的腰。
她半坐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仰头含泪看着他。
“靳晏,如果宋挽没醒,你会不会爱上我?”
宋挽推门的手一僵。
也抬眸看向靳晏,却只看到了他紧锁的眉眼。
他许久没有回答。
而陶思的声音已经哽咽,哭着说:“我心甘情愿的给你做替身,心甘情愿的为你豁出命,我就想听一句真话,有那么难吗?”
病房还是沉默无比,只剩陶思的哭泣声。
而门外的宋挽也没有出声,同样屏住呼吸在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她看见靳晏薄唇微动,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会。”
“砰!”
宋挽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响声立马惊动了病房里的人,靳晏一抬头,就看见了宋挽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
她转身就走,靳晏脸色一变,立马推开陶思追了出来。
“小挽!”
很快,她的手被大力握住。
靳晏看见她眼底的泪光,神色慌乱道:“小挽,不是你想的那样,陶思刚动完手术,身体太弱了,不能受刺激,所以我……”
宋挽打断他,“所以你就能这么哄她吗?”
靳晏从小到大就是校草,给他递情书的女生无数,可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坚定不移的看着她一个。
他一怔,蹙起眉头,无奈道:“小挽,她毕竟救了我的命,算上三年前,她救了我两次,如果不是她,我哪儿还有命活着等你醒过来,现在就当我们还给她行吗?”
你真的希望我醒过来吗。
宋挽差一点就问了出来,可终究还是理智站了上风。
她沉默的看着他的脸。
靳晏抓着她的手是那样的紧。
就像18岁那年,他说永远都不会放开她。
可下一秒,护士急切的从陶思病房里跑出来,说陶思又晕过去了。
手腕上那只手立刻松了。
靳晏来不及再去解释什么,连忙转身离开。
宋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刺痛怎么都压不下去。
可她却没立场去让靳晏不管陶思。
她哪里来的资格让他不管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宋挽又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宋母久违的关心了她。
“小挽,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不舒服的地方?”
宋挽说没有。
那头,又断断续续的跟她说了几句话,语气也有些奇怪。
她听得出父母似乎有别的话想说。
“爸,妈,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们沉默了几秒,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小挽……你以后能不能别当着思思的面……跟靳晏亲热,思思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
“这三年思思也吃了不少苦,你就别再刺激她了。”
宋挽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她的亲生父母……
跟她说,让她不要跟未婚夫亲热,因为他们,不想让陶思看了难过……
宋挽连声音都在抖:“爸、妈,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父母又沉默了很久,最后却只说:“小挽,算爸妈求你了,行吗?”
一瞬间,她的世界好像都崩塌了。
陶思总说,是自己醒来后,害得她失去了一切。
哪怕那一切本来就不属于她。
可是这一刻,宋挽却忽然觉得……
快要失去一切的人,是自己!
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三年而已,好像一切都变了。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陪伴,甚至比不上陶思那个假女儿吗?
明明外面是艳阳天,宋挽却如坠冰窟。
此后,靳晏一直在医院照顾陶思,她爸妈也时不时就跑去医院看望。
没人记得回来看宋挽。
她一个人守在这偌大的别墅。
内心比成为植物人的那三年还要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