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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官司的那天，天气好的离谱。

林桑竹带着林英芝到现场时，看到身为被告的温远辉，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丝毫不见任何慌张或者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让林英芝有点发慌，紧紧的握着林桑竹的手：“桑竹，你说他怎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呢？”

“没事。”林桑竹的视线从温远辉身上移回来，说，“别担心，咱们证据够多，律师也名气大，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法庭质证后的辩论环节，林英芝方的辩护律师是个老油条，反观温远辉那边，律师就像个随便找的，被林方律师几番堵的说话都没了逻辑。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英芝就放松下来，毕竟也是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她也很快把准备好的证据，井井有条的说出来。

辩论结束后，林英芝听完笔录，签完改签的字，从场上退下来。

温远辉依旧没有半点不对劲，还笑道：“林家不愧是林家，人脉确实广，找的律师很有水准。”

这句话林桑竹听的是心里警铃大作，怀疑是不是许家会在背后动手脚。

不过好在出来的结果依旧是林英芝胜诉了，并且温远辉被重罚，教唆犯以故意伤害罪，处半年有期徒刑。

这个结果高兴坏了林英芝，本来愁眉苦脸的，这会儿终于露出几分喜色。

林桑竹也给许淮道了声谢，毕竟证物搜集都是他找的人，功劳算是他的。他答应会让林英芝胜诉，也确实做到了。

她原先其实设想过，没结果。

许淮道：“你要感谢我，不如再来我这边待几天？房子太大了，一个人有的时候睡不着。”

林桑竹笑了笑：“真的没空。”

电话那头的许淮扯了扯嘴角，说：“你怎么说话还这么疏离，老婆，官司都赢了，也该正常跟我说话了吧？”

“我跟你交流并没有不正常。”她说。

许淮说：“那你喊我句老公。”

林桑竹如他的愿：“老公。”

只不过，她心底，喊得平淡，半点起伏都没有。

她一直以为，喊出这两个字会很难，现在看来，其实也容易。喊什么，其实都差不多，就是一个代号。

“我等了半年，才听你喊过这么一次。”那头的男人说，“以后都这么叫吧。”

林桑竹也笑，说：“行啊。”

“这么好说话？”许淮好一会儿没开口，很久后才说，“以前可是怎么逼你都没有用的。”

林桑竹心不在焉的说：“感谢你帮忙，应该的。”

而且，应该也喊不了多久的。

林桑竹以为她跟许淮之间，要掰扯清楚来，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她三个月以后，再度撞上温远辉。

那天是在学校领导组局吃饭，林桑竹在四星酒店里看到温远辉的时候，直直的看着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温远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应该被限制自由的不是吗？

总之怎么也不可能是西装革履在这里跟人家畅谈的画面。

她僵硬得站在原地，温远辉回头也看见了她，举着酒杯对她笑了笑：“林小姐。”

林桑竹冷淡的看着他：“你怎么出来的？”

“在里头立功了，表现良好，就提前出来了。”温远辉笑意不变，“林家有权有势，这回我热情了，以后哪里还敢找林家的麻烦？”

林桑竹道：“许家帮忙的？”

温远辉忖度半晌，笑道：“那边确实帮了点忙。”

林桑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情绪的说：“恭喜。”

温远辉笑着，好不得意：“林小姐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林桑竹淡淡道：“温先生，做人还是低调点好。找了许家当靠山确实不错，但是你怎么敢保证，许家会一直在？”

温远辉挑了挑眉，说：“林小姐又何必气急败坏，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有近有远，有亲有疏。”

林桑竹最后看了看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没有说错，确实许家就是亲他愿意帮着他，他温远辉就是有那个本事，他温远辉的女儿就是招人疼，有什么办法？

晚上，一到十点，许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桑竹看到他名字的三个字，想起的几乎只有两个字。

骗子。

许淮是个骗子。

林桑竹抬手就想摁断他的电话，只不过到最后突然醒悟。

许淮不算骗子的，他说让林英芝胜诉，也确实让林英芝胜诉了。

他答应的只是这个，但是从来就没有保证过，在胜诉之后不保温远辉。

林桑竹想，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

只不过，他这还不如当初不答应她，后续温远辉大摇大摆盛气凌人，过得好得不得了。胜诉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空有名头。

林桑竹努力的忙一场，只不过是忙了一场徒劳罢了。

徐斯言说的对，他心里有想护着的人，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帮她？温湉只要在背后嚼嚼舌根，是她陪睡一百次都比不上的。

她接电话的时候，跟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十分钟后，就哄着他把电话给挂了。

林英芝在几天以后，也撞到了温远辉。

她的反应比林桑竹要强烈许多，整个人几乎气得浑身发抖，说：“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趾高气昂，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真的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许家这算什么，表面做一套背后做一套？阿淮是不是也当你好哄好糊弄？”

林桑竹面色平静，任由林英芝发泄着，几天之后，温远辉不知道被谁处理了，整条腿几乎都废了。

许母有一回撞到林桑竹，情绪复杂，叹着气说：“桑竹，你看，我没有说错，温远辉落在你姑姑手里，真的不会有好下场，他如今腿都没法下地走路。”

“不是我姑姑干的。”林桑竹淡淡说，她猜测是徐斯言，只有他那么肯定的说过会帮她，“只不过，我也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林桑竹说完话，就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回到林家，她跟林英芝说了遇到许母的事，后者冷笑道，“她不跟你道歉，还来怀疑我？”

林英芝上一次入许家的门，还是在结婚那会儿，今天再次去，跟许母之间的气氛有点剑拔弩张。

谁又能想到，她们之前因为林桑竹，感情还算不错。而林桑竹不重要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不重要了。

许母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疏远，道：“很久没见你上门。”

林英芝道：“这不是今天有正事，不然谁愿意来你们许家？你们许家大户人家，我这种人哪里配得上进你们家大门。”

许母不愿跟她吵，忍耐着没说话。

林英芝道：“温远辉住院，住的还是你们许家的私立医院吧？”

“腿伤成那样，还能不治？”许母忍不住道。

“治，当然该治。”林英芝说，“我今天过来，不想扯温远辉的事情，你爱怎么护着，就怎么护着。只不过，桑竹现在在你们许家的位置挺尴尬的。”

许母懂了些许，沉着声音道：“你有什么话，只说就行，没必要拐弯抹角。”

林英芝讽刺的勾起嘴角，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说：“我们家桑竹为你家许淮掉过一个孩子，结果比不上一个甩了你儿子的温湉。”

“孩子的事，是阿淮对不起桑竹，我们会补偿，但是怎么能用这来道德绑架？再者，这件事情我也很心疼桑竹。”许母冷静道。

林英芝道：“别多想，我没想用孩子的事情来威胁你什么。我就是想说，我们家桑竹在许家既然这么尴尬，不如给温湉让位算了。”

许母因为林英芝的话，神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英芝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既然结婚是个错误，而这个错误也没有到不能修改的那一步，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你们许家，对我们林家来说，都是好事。”

许母沉默了一会儿，道：“桑竹同意这件事情了？要是她同意，我愿意尊重她的意见。但要是你一意孤行做决定，我是不会答应的。”

林英芝冷笑了一声，脊背挺得直直的，说：“你放心吧，我们家桑竹肯定同意。”

林桑竹刚刚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就接到了林英芝说来接她的消息。她回复了句好，走到楼下一看，却看见许母也在。

她的笑容浅了些。

许母斟酌道：“桑竹……”

林桑竹朝她点点头，道：“您有事情跟我谈吧？学校对面有一家咖啡厅，咱们坐着说。”

……

林英芝跟许母两个人坐着，几乎不需要招呼服务员，林桑竹一个人就把该点的给点完了。

当许母看到服务员给她端过来一杯拿铁时，不由得看了一眼林桑竹，心中再度生出了一分愧疚。

许母不爱喝咖啡，唯独拿铁，能勉强接受。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只有林桑竹了。

从她个人私心来说，她很喜欢林桑竹，只不过再喜欢也不能拿儿子的幸福来开玩笑。以前就是她把许淮逼得太狠，他才会这么不快乐。

“阿姨，有什么话，您说吧。”林桑竹率先开了口。

许母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只觉得这个滑梯有些沉重，在旁边林英芝讥诮的视线下，才开口道：“温远辉那边，确实是我不忍心，给他弄出来了。阿淮叮嘱过我，官司别跟你争赢，我也确实没再官司上动心思。”

林桑竹笑着说：“打点是不是花了不少的钱？”

许母没做声，自然是花了不少钱的。只不过，钱都百花了，温远辉的腿还是莫名其妙的废了。这要说跟林桑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不相信的。

但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必要追究。

她叹口气：“温远辉的事情，温湉那孩子，眼睛都差点哭坏了。”

这个问题，林桑竹没有回。

是该同情一个孩子父亲突然残疾了，只不过，她实在同情不起来。

林桑竹说：“您说正事吧，温湉的眼睛坏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桑竹，她还是你的学生。”许母有点难以置信，这话是从林桑竹嘴里说出来的。

林桑竹语气没半点起伏，说：“她的父亲伤了我的姑姑，学生不学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您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她自然可怜。您要是站在我的角度，就不会这样想了。”

许母怔怔。

林桑竹也不催着她开口了，她给林英芝的咖啡加了一块糖，又贴心的给她搅拌好。她就是格外细致的，记着每一个人的口味。

许母想起早些年轻，自己也是怎么也不同意林桑竹的，许淮也跟她大吵了一架。

那会儿的许淮，很久没回过家，还是她生日，他不得不回来，只是没留多久，就要走了。

许母当时蹙眉道：“还是打算跟家里闹吗？”

许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了一眼，说：“妈，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好。”

后来证明，林桑竹确实很好，许母也逐渐喜欢上林桑竹，只是许淮却不爱她了，他俩大概就是有缘无份。

林英芝瞥了眼许母，开口道：“姑姑跟你前婆婆聊过了，我的意思是，要不然你跟许淮离了，你觉得怎么样？”

程英芝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不满。离婚二字，也说的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林桑竹笑了笑，认真道：“我听你的。”

许母脸色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深邃，仔细看去，有些许复杂。

林桑竹嘴角依旧挂着清清淡淡的笑意，对她说：“阿姨，就这样吧。不然我跟许淮这样子不清不楚的，对三个人都不好。温远辉想来也是因为我占了他女儿的位置，才看我姑姑不顺眼。离了他俩也能在一块，我也自在。”

许母重重的叹了口气，却觉得依旧像是被什么压的喘不过气来，说：“桑竹，既然是你的决定，阿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希望你以后可以幸幸福福的。阿淮他……就是不太会心疼人。”

这话多少显得有些勉强。

许淮最开始跟林桑竹一起的时候，还是会疼人的，只不过突然之间就变了。

他跟林桑竹结婚之前那一段时间，她一度觉得，许淮有些恨林桑竹。

林桑竹淡淡的说：“等到他跟温湉结婚，他就会了。”

疼人这种事情，还真的就是得分人。遇到喜欢的，才愿意委曲求全。

许母最后给了林桑竹一张支票，说：“要是离婚，该给你的，我肯定会给你。西郊那边的别墅，到时候妈过户给你。”

林桑竹点点头，拿上支票，最后跟着林英芝一起离开了。

林英芝道：“你就打算要这些？”

“不。”林桑竹说，“我会去和许国山谈。”

林桑竹喊长辈，从来都不直接喊名字的，这一声许国山，让林英芝顿了顿，随机很快找到了理由：毕竟要离婚了，林桑竹心里大概也是责怪许家人的。

许淮不在国内，离婚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的。更何况，离婚的消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出来的。林英芝说：“桑竹，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林桑竹想了想，说：“想去外地走走。”

林英芝说：“出去走走也好，比一个人闷着好。至于离婚这事，你不需要多想。你还年轻漂亮，之后会找到更好的。”

林桑竹依旧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却什么都没有说。

叶晨曦如今已经是大四了，待在学校里的时间也不多。林桑竹之所以来大学当这个辅导员，主要还是为了她。她不在了，也就没有留在学校的必要了。

再加上出去旅行一遭，假不好请，林桑竹索性就离职了。

出去旅游之前，她去看了叶晨曦，徐斯言也在，叫她注意安全，说：“回来以后，可以来我这边工作，这些工作才是适合你的。”

林桑竹的事情是没有瞒着叶晨曦的，她有点担心她，听说她要跟许淮离婚的消息后，眼睛都是红的：“导员姐姐，世界上好男人很多的，我老板就挺不错。”

她的老板就是徐斯言。

林桑竹忍不住笑了，说：“你们老板高富帅，当然不错了，等着嫁给他的女人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