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瞳孔一震。
他的保命符,竟就这般给了江宛宛!
想起江宛宛的话,沈窈心口仿佛被掏了个洞,又冷又痛。
亲卫领命将沈窈押回塞城。
两个时辰后。
看着沈窈,裴言昭怒斥亲卫:“谁准你把她带回来的!”
亲卫连忙跪下解释:“是侧夫人持令授意。”
沈窈凝着裴言昭字字哽咽:“我寄的是家书,绝没有通敌。”
裴言昭却如常的淡漠:“带下去好生看管。”
沈窈将未完的话与苦涩压回喉头。
原来自她从敌营回来后,裴言昭就没信过她……
是夜。
惨叫声、打斗声震天!
沈窈从床上惊坐而起,开门焦急询问亲卫:“将军呢?”
“金兵从密道杀进来打开了城门,将军特命我来取你这奸细的性命!”
亲卫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插沈窈心脏!
城破了……
裴言昭要杀她……
“我要见裴言昭!”
哪怕将这颗心活生生挖出来证明,哪怕抽皮扒骨,痛不欲生!
她都要跟他再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亲卫却提了大刀步步紧逼。
忽然,一名金兵循声杀来!
他们纠缠之际,沈窈趁机从窗户翻了出去。
街道上,又是另一番人间炼狱……
尸山血海中,沈窈浑身战栗,苦苦寻找裴言昭的踪迹。
金兵烧杀抢掠凶残无比。
跑不快的老人、孩子在沈窈眼前被一剑穿心。
还有年轻的姑娘,犹如羔羊般被金兵拖入屋子,惨叫声不绝于耳……
沈窈发了疯般逃窜。
至少在找到裴言昭前,她要活下来!
城门外。
几名金兵将她团团围住。
急色贪婪的目光,一如沈窈身在敌营那晚。
噩梦再次重现,她想高喊裴言昭的名字,却恐惧到哑然失声。
金兵的手近在咫尺,却忽然听得“咻”几声——
几支利箭精准刺穿了金兵。
沈窈怔怔望去。
六丈外,骑着战马的裴言昭满身鲜红,弓还未收,通身气息犹如杀神。
身后仍在苦战的靖北军,已经只剩下百来人!
沈窈遥遥凝着他,嘶声道:“我宁可代你受死,又怎忍心出卖你,裴言昭,我没有通敌……你信我!”
裴言昭抿唇不语,望着她的眸光无比复杂,仿佛一种无言悲怆。
忽然有人高喊:“将军快走!属下等人愿掩护您撤退!”
闻言,裴言昭收回与沈窈的对视,字字铿锵:“这条血路,是无数将士用命铺成的,我身为一军将领,绝不能退后分毫!”
“弟兄们,你们可愿随我共赴生死?纵使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拿回属于我们靖北军的荣光!”
剩余的靖北军已经不多,却仍然喊声震天。
“愿随将军,战死无悔!”
裴言昭眸中透出泪意与杀意杂糅的猩红,长剑直指天际:“众将士听令,随我杀金贼,保疆土!”
他再次策马冲入被金兵占据的塞城内。
这一刻,沈窈心痛欲死,却也懂了他的选择。
半生戎马,他宁可死在这片疆土,也不能踩碎骄傲苟活。
沈窈泪眼回眸,望向城内的炼狱,也望向裴言昭选择的归处。
狼烟四起时,裴言昭已经杀出一片尸山血海。
那片蜿蜒鲜红的血路,仿若她嫁给裴言昭那日,一路铺到府外的喜绸。
沈窈脚步缓慢而坚定,追随着他而去。
就在金兵围向沈窈之际,裴言昭赤红着双眼策马而来。
“沈窈!”他伸出手,想将她拉上马背。
然而这一次,沈窈却不愿成为他的负累。
她笑中带泪:“裴言昭,我只盼你能在墓前亲手替我刻上,裴言昭之妻!”
裴言昭如置深渊,眼睁睁看着沈窈被金兵虏上马背!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悲壮的靖北军再次燃起希冀:“弟兄们,援军来了!”
正欲去追沈窈的裴言昭猛地勒马,眼底闪过痛色。
他不能……不能为了一人而弃一城!
随即,他红着眼振臂高呼:“援军已到,将城中金贼杀个片甲不留!”
一柄高举的旗帜上,写着红底黑字的‘大邺’!
沈窈知道,援军来了!
她悬起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这下……她虽死无憾了。
在马背上颠了一路,沈窈再次被带入金国太子云江曜的大帐中。
云江曜凝着她,面具下眼神晦暗不明。
而沈窈面上却死寂一片,不惊不怒。
她在来的路上,便想好了自己的打算与去处。
云江曜看穿了沈窈的心思,低低笑了声:“你有个好父亲,得知你身在塞城,他竟在殿前舌战群儒,替裴言昭争来了援军与粮草。”
“你这般轻视自己的性命,可对得起你父亲一片爱女之心?”
沈窈眼眶瞬间通红。
作为沈府独女,父亲唯一的掌上明珠,沈窈自小便被精心呵护着。
她此生无愧任何人……唯独愧对父亲!
……
而此时的塞诚,战事已经步入僵局。
云江曜带着沈窈前往落日崖。
两方人马相隔山崖对峙,蓄势待发。
看着对岸老泪纵横的父亲与裴言昭,悲伤在沈窈的血液中翻涌。
“孤可以放了沈窈,作为交换,你们得将塞城让出来。”
云江曜开门见山的提了条件,不给任何转圜的余地。
沈太傅嘴唇颤了颤,却吐不出一个字。
裴言昭攥紧拳头:“你另外开个条件,城绝不能让!”
云江曜唇角带出一弯浅弧:“那便先不谈了。”
在他的授意下,金兵抓起沈窈吊在了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