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陆汜在办公室跟范起说的那句“用项目讨好女人”也是在背后，并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压了声音的。

“我没时间去想谈恋爱的事，一切顺其自然。”她也没有立刻否认范起。

陆汜看了看时间，客气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了。”她拒绝道。

陆汜便点点头，很快离去，跟另外的高层打招呼去了。

江云舒看着他跟其他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陆汜确实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就算他半点跟她交朋友的念头都没有，半点利益不肯便宜她，但是表面上，他依旧能表现的把她当成好朋友的模样。

礼仪周全，底下是疏离算计。

一个成熟的、但是女人最好得望而却步的男人，大抵如此。

整场下来，顾越半句话都没有插进来，只是在陆汜走了之后，看了眼江云舒，有些底气不足的说：“云舒姐，陆汜哥看着挺陌生的是不是？”

江云舒浅笑着：“人都是会变的。”

顾越想反驳两句，可是并没有找到适合的话，便放弃了。

陆汜跟江云舒也不止一次遇见，每一次，表面上都维持的挺好，陆汜客气，江云舒比他更加客气。

几次下来，就连江英芝也说，现在两个人这种相处方式也挺好，比之前那种隐隐的敌对状态要好多了。毕竟江云舒做生意了，没有必要树敌，多一个朋友多条出路。

只是江云舒挺无奈的，两个人当着大伙的面客气的时候，她刻意的半开玩笑说：“之后陆氏要是有合作，能不能考虑考虑她。”

她想，当着大伙的面，他应该不会拒绝她。

陆汜当场就答应了，说：‘行啊，都是朋友，只要有合适的项目，我立刻就联系你。云舒姐你做生意也不容易，能帮的我肯定也就帮了。“

只是答应的好好的，人后就没有下文了。

陆汜的场面话，说的极其漂亮，项目适合不适合，自然也是他说了算。

他和徐斯言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徐斯言几次和她打电话，都说是在家族聚餐，电话那头，能传来陆汜和他闲扯的声音。

转眼间陆汜就回来了一个月，而顾泽元也放假回来了。

男生在大学里就逐渐开始成熟，这一次回来，顾泽元看上去像是一个男人了，长得又格外英俊提着行李箱朝江云舒跑过来的时候，机场里无数人侧目围观。

“云舒姐，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他故作神秘，“你猜猜看是什么？”

江云舒说：“千万可别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泽元勾起嘴角笑了笑，一笑起来像个痞子似的，他搂着她的肩膀往车上走，说：“咱们先回去，回去了再给你看。“

江云舒无奈说：“泽元，我又不是你兄弟，你跟我勾肩搭背做什么？”

“这不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讲究的？”

顾泽元直接跟她回了江家，像是自己房间一样的躺在了她的大床上，神秘兮兮的掏出手机，说：“云舒姐，你看了之后，可千万不要哭。“

江云舒说：“我不会。”

顾泽元便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面，先是漫天雪景，然后一个小娃娃出现，特别小特别小一个，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要小一号，脸色也很苍白，穿着厚厚的衣服，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着路，显然是刚学会走路没多久，没一会儿，发现摄像头了，歪着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

小娃娃看了摄像头一会儿，然后开口喊道：“麻麻。”

旁边有人用英文问：“whyisthecamerayourmom?”(为什么摄像头是你妈妈？)

小娃娃说：“麻麻，会看看。”

说完话，孩子又开始咳嗽了，一阵阵的。

旁边的妇人赶紧把她的帽子扣得更加严实，拿着毯子裹着她，抱起她的同时把摄像头给关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江云舒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只是把视频耐心的看了两遍，然后抬起头看着顾泽元：“这是谁？”

顾泽元笑道：“放心，这不是谁，就是我恰巧碰到了之前医院照顾你的阿姨，我只是看着这孩子可爱，长得跟你有点神似，所以给你看看而已。我跟孩子有缘，经常去看她。”

江云舒看了他好一会儿，面色越发平静，一言不发。

“还好孩子不像那一位……”

江云舒的目光扫过来，他就立刻闭嘴了。

没一会儿，她就拿了银行卡，往外头走去，顾泽元看见了，想要跟上去，江云舒却说：“我一个人去。”

给熟悉的账户转完帐，她坐在曾经经常去的公园里，盯着银行卡看了好久，然后把湿润的脸颊擦得干干净净，用力的握着银行卡，最后小心翼翼的，把银行卡收进了口袋。

银行卡是，她的命。

江云舒曾经为了让这张卡里的数字变大，做过很多很多她不会去做的事，做任何事，也会率先谈到钱。

女人这一辈子，在某件事情上，大概如出一辙，哪怕是无底洞，也有填满它的勇气。

江云舒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回去的时候，脸色早就恢复如常。

顾泽元在圈子里年纪小，他一回来，哥哥们还是热情的给他接风洗尘。

他问了江云舒去不去，后者笑着拒绝了，最后他只好只身前往。

顾泽元在看到陆汜的时候，脸色有几分不太好看，但也没有说什么，反正他和江云舒都离婚了，之前的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顾泽元跟陆汜的关系还是冷淡，并不和谐，两个人也没有聊上几句话。

顾越问：“一回来先去的云舒姐那边？”

顾泽元说：“不去她那我回来做什么。”

顾越就没有再开口，一桌的人问的最多的就是他在国外有没有谈朋友。

他说没之后，就没有人的话题围着他转了，反而聊起陆汜怎么现在也开始会说场面话了，明明就没打算帮江云舒从陆氏捞点好处，说的却那么好听。旁边的人不知道真实情况怎么样，但是跟陆汜亲近的，是最清楚的。

顾泽元听了，本来就不爽，再加上又喝了点酒，火气就上来了。

顾越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顾泽元说：“陆汜是最不该挡着云舒姐财路的人。”

顾越不明所以。

陆汜看见了，淡淡的说：“我没必要浪费公司的资源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说实话项目再小，她都不可能是最合适的合作方。我只不过是从最优角度考量，要真是适合她，我不会特地针对她。”

利益为重，无可厚非。

顾泽元酒劲上来，一股脑愤愤说道：“云舒姐有你的孩子，你自己的种，你不该养？”

顾泽元一句话，周围的人脸都露出几分异色。

一时间，谁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江云舒有陆汜孩子这事，信息量是在是太大了。

陆汜也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握着酒杯，看上去格外冷清，好一会儿才耐心的开口道：“泽元，你得清楚，她要是现在怀孕了，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种。我们半年没有见过面。”

“是啊，泽元，云舒姐即便有孩子了，也不可能是陆汜哥的，他俩都分开多久了。”顾越在一旁帮衬解释道。

顾泽元抬头冷冷的盯着陆汜，后者也没有任何逃避，跟他对视着。

良久之后，陆汜才沉声开口说：“她怀孕了？”

顾泽元辨别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看你不爽，随口说的。”他也很快冷静下来，略带火气的这么说了一句，冲动归冲动，好在陆汜也没有往之前那次想。

陆汜再次安静片刻，才道：“你以为随口说这种事情，对江云舒是好事？解释清楚还好，解释不清楚，她就又变成了谈资。”

顾泽元就没有再开口。

这要是让江云舒知道，他恐怕要挨骂。

想到这，难免悻悻然。

“是，不是好事，我也不在意你帮不帮云舒姐，以后我自己帮。没人心疼她，我自己心疼。”顾泽元也吃不下去饭了，拔腿就走。

“不是，我说陆汜哥和云舒姐都离婚了，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替陆汜说话。

“就是，也没听说离婚还有义务帮忙前妻的。”这种冤大头谁愿意当？

顾越打圆场说：“这孩子在云舒姐的事情上比较极端。

陆汜自己倒是没什么情绪，没过多久，就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起身走了，就留下一句：“下次约。”

“顾越，你可得让顾泽元说话注意分寸，陆汜哥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

顾越重重的叹了口气。

……

陆汜被陆国山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

原本陪在陆国山身边协助他的人，都是范起，如今陆汜调回来了，陆国山便逐渐把重心往陆汜身上转移，毕竟公司以后是自己儿子的。

陆汜看着文件内容，听见陆国山开口问：“听说你在国外交女朋友了？”

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作为父亲，打听一下你的私事也不行了？”

陆汜敷衍道：“自然有带她回来见家长的时候。”

陆国山道：“当时温湉没两天就跟着你一起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们又得搅和一起了。”

“分手之后，重归于好，就不可能了，我不爱吃回头草。”陆汜随口道。

也是随意的态度，反而就越认真。

陆国山觉得他说的不仅仅是温湉，还有江云舒。

“最好尽快带她来见见我们，你妈格外希望你早点定下来。”陆国山道。

陆汜想了片刻，说：“我问下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有时间倒是可以让她回来跟你们一起吃个饭。”

“你看着安排。”陆国山想起什么，又补充说，“云舒那边，一些边缘的合作倒是没事，主要是一些重要的，别跟她搅和在一起。”

陆汜缓缓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国山道：“云舒那孩子，我们确实有愧于她，但是还是陆氏自身重要，云舒她不能让我安心，你以后就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了。”

“我会注意。”陆汜没有再开口。

江云舒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拜访陆国山，正好这时间陆国山出门晨练去了，她便坐在客厅里等着。

陆国山还没有回来，陆汜就起床了，下楼后看了她两眼，给她倒了杯水。

也就是客气的寒暄了两句，两个人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了。

“听说你怀孕了？”良久之后陆汜才问了一句。

江云舒有些愣神，然后浅笑否认道：“没有，我还单身。”

陆汜便笑了笑，说：“原本以为是真的，还想需不需要给你送点礼物，恭喜你一下，没想到是一个乌龙。”

江云舒浅笑不语。

陆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几分钟后，她面前的温水凉了，他又给她换了一杯。

不知道什么时候，待客之礼也学的这样细致了。

陆国山回来是在十几分钟之后，看见江云舒时，已经了然她来找他的原因。

“叔叔，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陆氏最近有一个项目，我觉得我可以做，我想争取争取。”

“那个项目可不小。”陆国山不动声色道。

“我知道，但是我也能做，我可以这段时间就专注您这一个项目，我能做好，而且对我来说，利润也比其他那些大很多，我要价也最低，您也是划算的。”江云舒诚恳道。

“这样吧，云舒，我先考虑考虑看看，要是可以，我到时候联系你。”陆国山和蔼道。

“谢谢叔叔。”

陆国山细致又体贴的说道：“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早饭？“

“不用了，叔叔，我先走了。“江云舒起了身，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陆汜没有问事情的结果，他早就知道陆国山的答案，果然几天之后，这个项目还是给了外省的一家小公司。

小公司做这个项目利益大，其实陆国山跟江云舒合作是划算的，只不过他到底不放心，也不找本地的，就是为了防止江云舒知根知底，心里不愉快。

陆国山不好开口跟江云舒解释，最后让陆汜打电话去说。

陆汜甚至没特地去找借口，用的都是往常的那些，疏离的说：‘云舒姐，跟你合作实在是不行。“

江云舒冷淡反问道：“是吗？”

“我们在考虑合作方的时候，你的一直留在最后一轮，综合考量，还是不得不给你拿掉，但凡你这边有人家七成划算，我们都会找你。”陆汜继续道。

江云舒温和的说：“我还以为你们一开始，就会直接先把我拿掉。“

事实确实如此。

陆汜语气无比自然：“怎么会。”

她那边没有说话。

“云舒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江云舒突然有些无力的说：“陆汜，我目前，真的需要一笔钱。“

她像是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陆汜想起了顾泽元说她，要养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