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魏仙儿背上了包袱出了太傅府。
他骑着马,看着太傅府府门,心中渐升一丝愧意。
他没有跟邵太傅道别,虽然他们父子之间总是有一层隔阂,但到底还是父子。
只是,他不能放下秦云,除非把秦云找回来,否则,他可能也不想再回来了。
“爹,对不起……”魏仙儿呢喃着,又看了一会儿才攥紧缰绳往城门去了。
待他身影消失后,邵太傅才走出府门,噙着泪望向魏仙儿离去的方向。
“循儿,你可一定要平安……”他也知道,魏仙儿不一定会回来,他只求他平安无事。
而秦云一行人已抵达梧县。
陆北尘寻了一处客栈,让柳馥兰和秦云先歇着,而后又去叫了大夫过来替秦云查看伤势,折腾一番天已经大亮。
秦云一手艰难的套着衣服,龇牙咧嘴的将头偏向一边,她还是不想去看她的断臂,每到穿衣的时候总会苦愁一番。
只有一只手的手臂还真是不方便。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想起,秦云连忙紧了紧衣服才道:“进来吧。”
陆北尘端着药和饭菜推门而入,见秦云转过身来一脸茫然。
他放下手中的药和饭菜,轻声道:“若是不方便,我叫个丫鬟来伺候你吧。”
秦云却摇摇头,感慨道:“不必了,我也不是将军小姐了,我也不能让人伺候一辈子,我总要习惯只有一只手的生活。”
虽然这么说着,右手还是抓着空荡荡的左袖,她遗憾没有左臂,但她不后悔。为爹和哥哥报了仇,哪怕丢了命也没关系。
陆北尘认真的看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几丝遗憾。
“先喝药吧,喝了药把饭吃了,等你和柳嫂子歇够了再走吧。”他将药端给秦云,看她眉头都不皱的喝下去,笑道:“你从前可怕苦了,喝一口药要吃两个蜜饯。”
秦云手一顿。
从前……她记得有一回她贪凉患了病,烧的神志不清,还叫着魏仙儿乱说胡话。
听程云韬说,是程毅去太傅府把魏仙儿叫来,魏仙儿凑到秦云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立刻平静下来乖乖喝药。
至于说了什么话,只有魏仙儿知道,而这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放下碗,看着眼前可口的饭菜却没有了胃口。
陆北尘感受到她突然的惆怅,立刻将话题转移了:“千叶,等回了家,你打算做什么?”
秦云长舒口气,耸耸肩:“我不会针线不会女红,也不通文墨,只懂得舞枪弄剑,况且我现在也只有一只手,还能做什么,我只想在嫂子生之前适应一只手,等她生了,我也可以照顾她。”
陆北尘听着她无奈的语气,心不由的一疼,她总是想着别人,总是不想给人添麻烦。
“千叶,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陆北尘由衷的说道,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秦云咬着下唇低下头:“谢谢,我自己可以,你不必把心放在我身上。”
任她再大大咧咧,也不可能不明白陆北尘的心意,但她确实只把陆北尘当做朋友,全无半点男女之情。
“你……还没忘了魏仙儿?”
秦云闻言,半晌才抬起头,坦诚道:“换做是你,你会那么容易忘记你喜欢了十二年的人吗?”
陆北尘苦笑一声,他当然理解,十二年来,他也从未忘记过秦云。
另一边,魏仙儿在一个三岔路口犯了难。
中间和右边的路都可以通向庐风镇,但两条路却途经不同的城镇。
若是走错了,他就得直接去庐风镇等秦云,可他还是想在路上就追上她,到了庐风镇,秦云思乡心切,可能更不愿意离开了。
“咳咳咳……”寒风吹过,病未痊愈的魏仙儿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背着一捆湿柴的老大爷从中间的道路走了过来。
魏仙儿下了马,忍住喉中的刺痛拱手问道:“老人家,您是打这条道儿回来的吗?”
“是啊,有何事?”老人家见魏仙儿相貌堂堂,也停了下来。
“您来时可曾见过一辆马车?”
“这条道儿日依誮日都有马车。”
魏仙儿蹙起眉头,他又该怎么去问秦云的踪迹呢。
老人家喘了口气,又道:“不过昨儿个傍晚我倒是在前面碰上几个歇脚儿的。”
“歇脚的?”魏仙儿忙问:“是何模样?是不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孕妇?还有一个孩子?”
“对对对,但是还有个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是马夫,另一个是长得挺俊俏的年轻人。”
俊俏的年轻人?魏仙儿立刻愣了,除了柳馥兰和她孩子,还有秦云,还有谁和她们一块儿?
猛然间,他突然想起那日从将军府中出来的陆北尘。
“他们是从这条道儿走的吗?”
“对。”
“多谢老人家!”
魏仙儿道谢以后连忙上了马,快马加鞭往梧县去了。
若真是陆北尘,他绝对再要揍他两拳,他倒是低估了陆北尘了,居然会见缝插针了。
魏仙儿心中的怒火随着马奔跑的速度越渐上升,他绝不允许陆北尘靠近秦云!
今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天,等柳馥兰和秦云休息完了,便接着赶路。
才上了马车,柳馥兰突然肚子痛了起来,这可把秦云吓了一跳,陆北尘赶紧去叫大夫,几人又住进了客栈。
大夫把完脉才道:“这位夫人是动了胎气了,而且胎像还不太稳,还是需要多注意,不可劳累,再服几剂安胎药便没事了。”
“多谢大夫了。”秦云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柳馥兰出了事,她可真就对不起哥哥还有程珞宇了。
柳馥兰拂着肚子,一脸歉意:“千叶,对不起,耽误了赶路……”
秦云立刻摇摇头:“说什么对不起啊,嫂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多等几天也没事儿。”
她怀着孕本就辛苦,还要赶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出事,銥誮秦云可不愿她有一点差池。
直至次日一早,天刚微微亮,陆北尘便要去吩咐小二去熬药。
刚下了楼梯,便见魏仙儿一身霜雪的走了进来。
“小二,给我一间上房。”魏仙儿声音沙哑的不像话,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好嘞!客官您跟我来!”小二领着魏仙儿上了侧间的楼梯。
陆北尘眼眸一暗,魏仙儿背着包袱,是来找秦云的吗?
他双手缓缓紧握,眼中一片阴翳,他怎会让秦云再回到魏仙儿身边
秦云才洗漱完,陆北尘便来敲门,手中还端着药。
秦云心中有数,只道:“这几日的药让小二送来就行了,你不必亲自送来,我和嫂子的事儿已经够麻烦你了。”
她语气带着疏离和客气。
陆北尘微微蹙了下眉,而后很快恢复了笑意:“反正我也无事,能照顾你……和柳嫂子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
秦云不由的有些尴尬,但也只是讪笑掩盖了过去,不知是不是她变的敏感了,她总觉得陆北尘好像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但是下一刻也叹息,人都是会变的,像她也是,与从前也不同了。
“千叶,这几日外头冷,你身子还没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去帮你买,你不要去外头吹风。”
陆北尘看起漫不经心而关心的道。
秦云本也不想出去,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也没说再说话,等她喝完了药,陆北尘才出了房间。
他望向魏仙儿房间的方向,只要转个角,便能看到魏仙儿的房间,这一点让陆北尘感觉到一丝不快。
客栈一楼,陆北尘唤来小二,叮嘱道:“早上进来住店的那位公子若是打听一个断臂姑娘的事儿你就说没看见。”
说着,将一锭银子塞进小二的手里。
小二看见银子两眼立刻放了光,忙收了起来,一脸谄媚笑道:“放心吧客官,小的一定不会说的。”
陆北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后上了楼。
房间里,魏仙儿命小二拿来纸笔墨,边咳边画着秦云的画像。
过往马车太多,魏仙儿觉得带着画像问人或许更容易找到。
他一笔一笔描绘着,连一根睫毛都小心翼翼的勾勒,生怕自己画的不像而让别人认错。
“叩叩叩——”
“进来。”
小二端着热茶推门走了进来。
魏仙儿收了笔,唤小二过来:“小二,画中的姑娘你可曾见过?”
小二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断臂的姑娘,立刻道:“客官,这我还真没见过,咱家客栈边上便是大道,若是进了梧县的人肯定会经过客栈门口,这姑娘我还真没见过。”
魏仙儿犹豫半晌,复而又问:“那可曾见过一辆马车,马车边儿跟着这个年轻男人。”
他就不相信了,除非他们天还没亮时赶上开城门直接穿过了梧县。
“马车来来回回不少,但您说的年轻男人还真没有。”
小二一脸认真,胸口被暖热乎的银锭子不断的在促使他要瞒住魏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