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风雪已停。
当今圣上连下数道旨意,让摄政王上朝。
“王爷,圣上说他尚且年幼,国之大事还需要多仰仗您来处理,这几日王爷不上朝,圣上已无比焦虑,故此才遣老奴用轿撵专程把王爷接入宫中。”
总管太监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对季临说。
至于季临这几日为何没有上朝则提都没提。
有些事,尽管整个上京高层大概都知道,但只要季临一日还是摄政王就没人敢提出来。
连私下里都不敢讨论,谁知道有没有隔墙有耳。
季临轻扫了一眼总管太监,他察觉到后立马更加恭敬。
只希望摄政王能够怜悯怜悯他。
最终,季临还是进宫去了。
……
下朝之后,季临朝宫门外走去,行至宫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看着右侧宫墙内一个宫女的背影怔住。
但很快,那身影转身便消失在他视线中。
季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前面领路的小太监见摄政王停下来,一直往他右手边看去,不由得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宫墙。
“王爷。”小太监小声喊着。
季临转过头来。
“王爷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待办的事?可以交由小的去。”小太监恭敬开口。
“无事。”
季临说了一句后,抬脚走出宫门。
外面王府里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见季临出来,赶忙把车帘掀开。
等季临上了马车之后,小心稳当的驾着马车往夏王府驶去。
没多事,马车便停在了夏王府正门前。
季临一下马车就往书房走去。
行至一半时,他发现王府内不远处有一个地方正在冒着浓烟,像是着火了一般。
“那边是怎么回事?”季临询问跟在后面是的小厮。
小厮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恭敬的回答:“回摄政王,是王妃早上说最近府里诸事不顺,正好趁着冬日时节,特请护国寺法师做了替身烧了祈福。”
季临听完神色一闪,没有说话。
显昭国确实有烧替身祈福的说法,但一般是年尾的时候才会如此。
而且那个方向,季临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不过他没有多想,不管元柔是不是这个目的,季临现在都没兴趣知道。
然而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水晶棺时,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原本应该放在水晶棺内的苏妤离消失无踪,整个密室一眼望去,没有一丝痕迹。
这时,他骤然想起下人说元柔正在烧替身祈福,心里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神渐渐变得深沉,双拳紧握,转身离开密室。
轩月阁是原来苏妤离住了五年的地方,也是夏王府最偏僻无人的角落。
一座院子孤零零的在这里,周围没有其他任何屋舍。
然而这时,轩月阁内空旷之地却燃起熊熊大火,一些丫鬟婆子不时的往里面添柴。
使得这里的火越来越大,丢进去什么东西都能被焚烧殆尽。
苏妤离你可不要怪我,谁让你非要挡我的路呢?
元柔身穿雪青撒花锦袄站在轩月阁廊下,看着前方的熊熊大火,眼底深处划过一抹阴狠。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碧桃看着不远处添柴的下人们,大声说道:“你们快点,多添些柴,把里面王妃让护国寺法师扎的瘟神替身烧干净,这样来年才能顺顺利利。”
丫鬟婆子们听到这话,看到火堆中间被包裹的紧实的人形替身,更加卖力的添薪。
时间一息息过去,人形替身逐渐烈火焚烧。
就在这时,轩月阁的院门突然被一股大力踹开,里面的众人都下了一跳。
抬眼看去,只见季临浑身冰冷的站在外面。
在看到燃着大火的火堆时,季临瞳孔猛地一震。
元柔见突然出现的季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她下阶梯走到季临身边:“侯念,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季临没有回答,看着远处的大火阴沉着声音问:“火堆里面的是什么?”
元柔闻言一怔,笑着说:“是妾身请护国寺法师做的替身,特意烧了祈福的。”
“为何要在这里烧?”季临强忍住怒意问。
“自然是因为这里宽敞,不然王爷以为呢?”元柔似笑非笑的回答。
听到这,季临勃然大怒,用手掐住元柔的脖子。
“本王在问你一次,里面烧的究竟是谁?!”
季临突如其来的怒意让轩月阁的一众丫鬟婆子吓得心惊胆战,纷纷跪在地上。
元柔突然一下被噎住脖颈,呼吸不畅,脸上顿时一片青白。
丫鬟碧桃忙上前跪在季临脚边替元柔求情:“求王爷息怒,放过王妃吧。”
“滚开。铱驊”
季临正在盛怒之中,抬脚一记便将碧桃踢翻在地。
手上力道却不减,元柔愈发感觉呼吸困难,眼底闪出一丝惧意。
她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火堆,声音断断续续:“李……李岚……”
季临神色一凝,转头看向院中烈火,手逐渐放了下来。
元柔全身无力软瘫在地上,心里有着后怕,就在刚才,她差点死在季临手里。
只是因为她烧了苏妤离的尸身?!
她从来不知道,苏妤离在季临心里竟是如此重要。
她以为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没了便没了。
毕竟她认为季临至少是爱她的,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在元柔沉思的时候,季临已经走到了持续不断燃烧的火堆旁,只不过里面的苏妤离早已化为灰烬,尸骨无存。
……
日头渐渐落下,落日的余晖将整个天空映出大片晚霞。
夏王府内却是异常压抑。
季临盛怒,府里下人们当差都比平时小心了很多,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生怕被赶出府去。
书房内。
季临坐在书桌前,怀中抱着一个白玉罐,敛眸低沉。
元柔跪在下面,脖颈间赫然有五个青紫的手指印,一侧脖颈的指印下一朵红色的梅花印记正异常妖冶。
书房中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良久,元柔终是受不了这份寂静,她抬起头看着上方满脸冷冽的季临。
“王爷,不过一具尸身罢了,你又何至于此?”
季临闻言抬起头来,眸光深沉。
“本王知你不善,但从不知竟如此恶毒。”
显昭国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火烧的尸骨无存。
为的就是让此人在死后也要承受烈火之刑。
元柔这样,分明就是要让苏妤离死后也不安稳。
听到这话,元柔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只觉得荒谬。
“哈哈哈……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吗?现在觉得我狠毒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元柔对着季临嘲讽。
说完,像是觉得刺激的季临不够似的,又说:“而且,王爷现在这副哀伤的样子是要给谁看?苏妤离到底因何而死,我的脸又是谁给的,难道王爷都忘记了不成?”
季临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如刀的眸子狠狠朝元柔射去。
“闭嘴!本王如何不用你来说,你真以为你在丞相府做的手脚本王不清楚吗?再敢如此,别怪本王将你送回丞相府。”
元柔神色一愣,想到从丞相府回来那天,她对李丞相说的话。
心里顿时有些害怕……
她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不过是因为以前季临对她说过不必压抑本性,万事还有他在她身后。
所以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但现在季临告诉她,要将她送回丞相府?
李丞相已经知道她是假的苏妤离,也知道真的苏妤离已经被她那天早上的一番话,让他亲自下令斩了。
若是现在季临不在庇护她,将她送往丞相府,她焉有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元柔心里真的害怕起来。
“侯念,不要,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你以前不是说我才是你最心爱的人吗?”
“……我知道这次我有点过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元柔眼角含泪,伏低姿态跟季临道歉。
早知道她一定不会这么做,为着一个已死之人而已,不管季临是心里有她,还是心有愧疚,都已经碍不了她的事了不是吗?
然而现在她却惹得季临心中对她有怨,实在是得不偿失。
听到元柔声泪俱下的哀求,季临一言不发,不知再想着什么,只觉得让人猜不透。
他无意识的轻抚怀中玉罐,眼神阴沉。
最后,他冷硬着声音:“以后不得踏出落樱阁半步。”
落樱阁是元柔在夏王府的院子。
元柔闻言,一脸诧异,不敢置信:“你要囚禁我?”
季临没有否认,只是目光变得幽深:“或者你可以去丞相府。”
元柔被季临的话堵的一窒,说不出话来。
相比去丞相府,她跟愿意待在夏王府。
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向季临行了一礼后起身离开书房。
很快,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季临抱紧了怀中的玉罐,喃喃自语:“你会怪我吗?”
一阵寒风袭来,季临的话被吹散在风里,消失无踪。
……
显昭国皇宫一处僻静荒废的宫殿内。
一位宫女打扮的清瘦身影小心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把前面的殿门推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随后又小心的关上,朝着殿内一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