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从书房跑出来:「怎么了蓝蓝!啊!这——」
他说,他一晚上都在书房赶设计稿,没有回过卧室。
我抱着他:「是我做的么!是我么!陆然!我怎么会这么做!」
「蓝蓝,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一定是太怕失去我了。所以潜意识里,就对红红下手了。你不要责怪自己,都是我不好。」
我:「我,我没有,我怎么会……」
「蓝蓝,万一我真的得了很重的病……」
陆然红了眼睛,比兔子都红。
「你说你这样的精神状态,我可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啊。」
我抱着他的肩膀,看着墙壁里的小红点,嘴角露出笑意。
是啊,你是想带我走。
想让我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想 pua 我跟你一起殉情自杀吧。
白天,我趁陆然不在,打开了家里的针孔摄像头。
我看到他蹲在洗手间,一只手捏着兔子,另一只手抓着水果刀,一点一点往它身上刺。
血溅出来,满身满脸。
等兔子彻底没了动静,他才上楼扔进我的卧室。
我叹了口气:家里放了那么多针孔摄像头,他怎么就不好好检查下?
真想不通,他之前那两个老婆得多蠢才能被这种人给 KO 了。
接着,陆然开始带我去看精神科医生。
每天给我吃各种颜色的药片。
我买了包彩虹压片糖果,什么颜色的都有,趁他不注意,全换了。
可怜我吃了两个礼拜的糖,胰岛素都要撑不住了。
但我的病情越来越重。
有时候梦游就会爬到陆然的身上,还有的时候他下班回来看到我嘴里叼着衣服,满地爬。
还有一次,他醒来看到我用一只漏斗插在他耳朵上,试图往里面灌烧开的油。
我笑得瘆人。
一边笑一边说:「我要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陆然吓得大叫,慌乱中打翻了油勺。
他烫伤了手。
我哭着把他送去医院,求他原谅我,说我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求他不要离开我。
我说等我病好了,我们就把房子卖了,我也快三十岁了,我爸给我留了好多钱,咱们一起去欧洲,去澳大利亚,去周游世界。
可陆然却摇着头,流着泪说,「蓝蓝,我也想跟你继续走下去,可我的病情,也撑不住了……你怎么办,我舍不得你啊。」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去死,我说到做到!」
我坚定地看着他,然后更加坚定地各种作妖,与此同时,他的「病情」也在坚定地往越来越糟糕的地方发展。
他的手背烫伤后,养了一个月不见好。
横向从手背烂到胳膊,纵向从表皮烂到骨头,我只能每天给他上药换绷带。
再之后,他开始流鼻血,牙龈大量出血。
一刷牙,一口一口往外吐。
哎,跟伟大的居里夫人一个病。
我想起我初中物理老师曾经说过的话,放射性物质很危险,你们人类一定要远离它。
我问陆然,你公司还有多少钱,要不我们把它卖了吧。
你这个病,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给你治。
治不好你,我就跟你一起死。ýż
陆然流着泪说:「蓝蓝,别说傻话。那是我留给你的钱,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总还能有点活计。我这病治不好了,我不想拖累你。」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啊。
就你那个空壳公司,早就已经欠了几百万外债,留给我吹哭拉坟啊?
「陆然,你别放弃好么?」
我说,你要是死了,我真的活不了。
第二天我看监控,陆然强打着精神打电话。
「吴医生,我怎么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儿。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拿个假报告骗我老婆么?她精神不好,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要是知道我快死了,肯定会跟我一起自杀的。可现在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真得病了?」
哎!
我把陆然的鞋油烧掉,把车里的熏香扔掉,把我临摹的,替换过的他办公室里的那些画全毁掉——
他不知道那些装饰画是我重新画的,一模一样的,用的是他给我准备的丙烯颜料。
陆然想骗我跟他自杀,但他却不知道,我早就已经跟吴医生打过招呼了。
我说真正有精神病的是我老公,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却因为太担心我,所以总是以为自己没病。
您别管他,正常抽血检验就行了。
就这样,陆然终于在一个下午倒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被我拖到了卧室的房间里。
我穿着跟他初次见面时的一套国风白汉服,手腕上戴着他亲手给我绑的那串菩提。
我化了淡淡的妆,坐在床前,一下一下缠着他手指的绷带。
「蓝蓝……」
我抬头,微笑:「陆然你醒了?」
「蓝蓝你……」
可能是我笑得太渗人,他吓到了。
可是他挣扎不起来,因为他已经被我绑在床上了。
我从床头拿起一把尖锐的刀,就是他之前试图趁混乱扎进我身体的那一把。
道具,不备案,但我后来去开刃了。
「我说过,陆然,如果你治不好了,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死。」
我用刀尖在他脸上贴着寒毛细细地走。
他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蓝蓝!蓝蓝你别这样!」
我:「放心,不会很疼。我切你的颈动脉,比割腕快多了。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蓝蓝……蓝蓝你听我说。」
陆然扭动着,大声斥责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我点头,我记得。
在西林寺。
我去上香,陆然也在,他在祭奠去世的两任妻子。
那天他穿着一件气质忧郁的国风长衫,从头发丝跟我配到脚后跟。
他说自己命硬,原本是打算这一生断情绝爱,出家修行的。
可是他遇到了我,感觉生命又重活了一次。
「西林寺的大师说,如果下辈子还想再续前缘,生前不能见血光。蓝蓝,别这样,别动刀……如果,如果你真的要陪我去,我们来生一定要再相见。」
陆然说,他有办法。
我们可以烧炭。
死得平静,安详。
我推着陆然的轮椅,推他进了书房。
他说他喜欢这里的陈设,还有很多设计。
死前跟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在一起,来世一定会保留这些记忆。
我说,那我也要把我喜欢的东西搬进来。
于是我推了一个大箱子,告诉陆然,这里面都是我的漫画,我希望下辈子,还能有你宠着我,做个无忧无虑的漫画家。
我按照陆然的指示,准备了炭盆,胶带。
我封上的书房所有的门窗封,反锁了房门。
陆然的书房是那种精密的电子锁,有密码的。
「为了防止我们两人中,任何一人中途放弃。」
我提议,八位数密码,我们一人输四位。
就这样,我们设定好了密码,确保门已经无法打开。
然后,我们拥抱了好一会儿,我点燃了炭火盆。
两粒安眠药,我们一人一粒。
我知道他压在舌底,废话,我也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他坐在轮椅上,我坐在地板上。
我靠着他的膝盖,依偎如猫。
我们穿着当初相遇时那身衣服,静谧如前世今生的一幅画。
死亡,渐渐扼住了呼吸。
窒息之前,我又想起了那个电影的画面。
我没有看过更多的解读,但我总觉得那副惊艳绝伦的海底星空,说不定只是一种有毒的美丽的水母。
绽放的是最美的光色,暗含着人类最深的欲望和毒性。
我无意去批判这种丑陋,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二十分钟过去了,陆然开始扛不住了。
他一定会比我先扛不住,首先男性的呼吸量大,血氧需求度高,吸收的一氧化碳浓度更大,加上他本就生了重病。
而我,他不知道的是,从看完那场电影后的这两个月,我就背着他报了一个潜水班。
我学游泳,练肺活量,每天上传平台里的炖汤,都是增补气血的中药。
我想跟他在一个缺氧的房间里待上二十几分钟,一定不会比他先倒下。
陆然推开我,疯狂地向门爬去。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书房的门一共有三道功能。
钥匙,已经被扔在外面的客厅了。
密码,我们一人设定一半,没办法解锁。
最有一道功能,指纹。
这也就是陆然做局的关键,他是打算在我昏迷以后,自己用指纹解锁逃出去的!
可就在他一层层撕开右手纱布后,看着血淋淋的大拇指,他惊呆了!
滴滴——
错误!
滴滴——
错误!
我笑着站起身:「陆然,别白费力气了。你右手拇指的皮肤,早就被我用刀削下去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为他烫伤的右手换药,包扎,他怎么会注意到,我早已破了他的局?
「你出不去的,陆然。」
我微笑着看他。
「你,你早就知道……」
陆然的脸色变得铁青,有种灰败的丧尸色。
他不顾一切向我扑过来。
「钟蓝蓝!你算计我!告诉我密码!快告诉我!」
砰!
我操起箱子里一支黑漆漆的桶状物,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摔了个偏趴,半晌挣扎不起来。
只能怀着怨恨,眼睁睁看着我把那个桶状物拧开,拉出一根管子套在脖子上。
我一边贪婪呼吸,一边笑。
我说:「看!氧气瓶,想要么?我还有一罐!」
我刚才拖过来的那个箱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漫画,正是两罐氧气瓶!
「给我!给我!」
他挣扎地,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抢走那罐氧气瓶。
刚刚吸上去,突然一下子喷射了出来。
早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
吐到后来,竟是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肉。
那一瓶……
是氦气。
氦气没有毒,但大量极速进入人体会引发强烈剧吐。
他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哪里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陆然,看着他空洞充血的眼睛里,渐渐幻化出一片赤红的血色星空。
而这瓶氦气,还是他去年买回来给我布置生日会的气球时用过的。
难怪别人都说,渣男的浪漫真的是致命的。
就如,海底星空一样啊。
在陆然绝望的眼神中,我掏出右手,将从他拇指上剥下来的指纹的那层皮肤粘上去,滴滴,打开了书房的门。
哎,又变成一个人了。
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