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传统严厉型的班主任不一样，汪海萍年轻，说话总是温温柔柔，也总是愿意从学生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所以在班里人气一直很高。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还太小，做下的决定往往为自己为未来考虑得太少。意向表就先这样吧，要是后悔了，随时跟老师说。”
久安感激地看着汪海萍，连声道谢地退出了办公室。
夜自习回寝室的路上，程叙追上久安问：“今天卷毛找你谈话了？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文理分科的事情。”
“哦……你不是已经交表了吗？”
“嗯，她就是问我为什么不选文科。”
程叙迟疑了一下，认真地看向久安：“久安，可能是我一直太想当然了，选理科对你是勉强的吗？”
久安笑了笑：“没有，是我自己想选的。今天汪老师问我，以后想干什么，我答不出，你呢？你有想干的吗？”
“我啊……”程叙挠了挠头，“曾经想过要当医生。”
“啊？从来没听你提过欸。”
“哈哈，小时候跟叶申说着玩儿的，不知道他现在还想不想当。”
“你俩都要当医生？”
“好像是小学四五年的时候吧，我有天去他家玩，我俩不知道什么吃坏了，上吐下泻一下午。晚上他爸妈回来，就把我们送医院了。我俩吊着盐水呢，突然就呼啦啦送进来好多缺胳膊少腿的人，血淋淋的。”
“发生什么了？”
“后来才知道是环城高速路发生了特大车祸，油罐车起火导致二十几辆车连环相撞，相当惨烈。”
“天呐，好可怕。”久安吐了吐舌头。
“是啊，那时我和叶申还小，都看傻了。没过几分钟，就出现了好多一边跑一边穿白大褂往里冲的人，应该是被临时 call 回来的医生。受伤的人太多，估计手术室都满了，后送来的，就直接在输液室里进行抢救了。”
“你俩目睹了全程？”
“嗯，我俩还大半瓶液没输完呢，就看着十几个医生有的做人工呼吸，有的处理伤口，还要一边安抚伤者的情绪，反正有点被震撼到。输完液出来，叶申问我，长大以后要不要一起当医生，我想了想，也觉得挺好。”
“原来如此，哈哈，让我想象一下你俩穿白大褂的样子。”
“嗨，小时候的玩笑话，后来就没讨论过了，不知道他还当不当真。”
第二天早晨，久安走进教室的时候，叶申已经在座位上看书了。
“叶医生，你好呀。”久安坐下后，扭头冲叶申神秘一笑。
叶申一愣：“什么？”
“叶医生啊，这么一看，你还真挺适合当医生的，温温柔柔脾气好，对病人肯定很好。”
叶申放下英文书，懒洋洋地笑着问：“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哈哈，昨晚我问程叙以后想干嘛来着呢，他说你和他约好了以后一起当医生，你还当不当真？”
叶申动作一滞，记忆瞬间把他带回了四五年级暑假的那个夜晚。
从医院出来，小小的叶申像是打了鸡血。血淋淋的抢救现场没有把他吓到，白大褂们雷厉风行的厉害劲儿倒是让他羡慕万分。
“程叙程叙，你觉得穿白大褂帅不帅？”
“你长大有想干的事儿吗？我今晚突然觉得当医生挺好。”
“欸？不如我俩长大了一起当医生吧？去一个医院，还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一起。”
……
叽叽咕咕说了好多话，程叙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偶尔笑着点点头算是表示默认。
但这终究是小孩子间偶然的一次玩笑话。那晚过后，他们聊过各种各样的事儿，NBA、足球、游戏、考试成绩……但再也没提起医生的话题。不经意间，叶申也就淡忘了。
可这家伙……
居然一直记得！
愣神的间隙，程叙懒洋洋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这家伙，今天做值日已经晚起了二十分钟，还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叶申注视着程叙慢悠悠走到身旁坐下，唇角一挑，笑着回久安：“当真，我当然当真。”
盛夏时节，蝉鸣又起。
学生时代，时间的流逝是以学年为单位的。暑假到来之时，一个学年算是真正过去了。
马思雨的姨妈在青龙潭开了个农家乐，期末考试一结束，马思雨就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一趟。
在她的盛情邀请下，301 宿舍除了要去文科班的洪陶，其他人都欣然前往。
既然久安去了，程叙自然也要去；既然程叙去了，叶申当然也不会缺席。暑假伊始，十几个男生女生就这么开开心心地向青龙潭出发了。
青龙潭在远郊，地处悬岩之下，两潭相连，前潭潭水清浅、清澈见底，后潭水碧绿暗黑，深不可测。这几年随着旅游业的发展，青龙潭渐渐被大家关注到，成了永城小有名气的避暑胜地。
结束了一学期的艰苦奋斗，这群城里的高中生们难得走进大自然，一树一花、一山一水都是那么令人愉悦，不由心情好极了。
“这水可真清啊，都能看到底下游着的小鱼。”久安感叹道。
“要不咱脱了鞋下去玩会儿？”包包提议。
“行啊，反正这块儿水不深。”大家纷纷附和。
把背包往地上一甩，众人卷起裤脚就下了水。
“啊！水好凉！”余雯雯惊呼道。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叫避暑胜地呢？”马思雨得意地说，“你们站着别动，一会儿就会有小鱼儿围着你的脚游来游去。”
大伙儿都静了下来，低头专注看自己的脚丫。不一会儿，果真有一群小鱼围了过来。
“真神奇，这小鱼怎么不怕人？”张烨瞪大了眼睛。
“大概是这里的游客都比较和善吧，如果是我老家，人来了鱼就跑了，跑得慢的都得被捞上来吃了。”王若楠说。
“听上去很好玩啊。”叶申看向王若楠笑道。
“是吧，是挺好玩的。”
王若楠轻松地附和着，心却飘到了曾经的记忆。
有一段时间家里负债累累，荤菜除了母鸡下的蛋，就靠时不时能去河里捞条鱼上来，这帮城里的孩子，大概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小小的沮丧一飘而过，不一会儿，王若楠又开始为叶申和她搭话开心了起来。怀着那么一点小心思，王若楠参加集体活动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无一例外的是叶申也会在。
医务室事件过去一个多月后，王若楠省吃俭用，终于凑齐了 22 块钱，分文不少地还给了叶申。叶申看了她一眼，啥都没说，接过钱就塞到了口袋里。
王若楠很是感激他这样做，如果推脱或者问些什么，反倒会让她觉得下不来台。
贫穷并不可耻，但希望我和你是能够互相平视的。王若楠这样想。
盯着小鱼看了一会儿，久安注意到脚下有两枚圆乎乎的鹅卵石，忍不住捡起对着阳光看了起来。
“看什么呢？”程叙问。
久安迎着阳光眯着眼：“你看，这两个鹅卵石好可爱呀，圆滚滚奶乎乎的，对着阳光看竟然还有些透明，不像石头，倒像羊脂玉。”
“可能在水里呆久了，水流慢慢把表面都磨光滑了。”程叙倒觉得阳光下久安柔柔的透着光的脸庞像羊脂玉。
久安掀起衣角擦了擦，又对着吹了一口气：“怪好看的，我要带回去，收藏起来。”
话音刚落，就觉得手中一轻，一块鹅卵石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抢”了过去。
“分我一块呗。”程叙理所当然地把鹅卵石揣进兜里，一脸坏笑地说，“一人一块。”
“什么好东西，你俩在这分赃？”叶申显然注意到了动静。
久安脸一红：“我捡到两块好看的鹅卵石，想带回去，谁知道被他抢了去。”
“不公平，这么好看的鹅卵石，我也想要。”叶申打趣道。
程叙弯下腰掬起一捧水就向叶申泼过去，谁想叶申早有防备，一弯腰躲过了程叙的水花儿攻击，可后面的包包却被这意外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哎哟”一声整个人扑在了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