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予被吓到了,抖了一下,怯怯地看着陆昭,头皮被扯得生疼,却不敢露出微词,脸上只有讨好的笑,忍着疼,软软地伸手,握住了陆昭的手腕,细颤着嗓音,“展……展昭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我会很听话的,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你了……”
如果连陆昭都不要她了,她又能去哪里?
她随手就能被陆昭卖了。
毕竟她是最卑贱的奴隶。
陆昭感觉到手上传来软软的、凉凉的触感,倏然收回手,叶宁予被他的力道带的狠狠磕在床板上。
疼过一阵后,却见房间里没了人影,叶宁予愣了愣。
随后苦笑一声,他刚刚那么抗拒自己的触碰,想必是恶心自己到了极点。
到这个时候,叶宁予终于转过弯来了,她觉得陆昭会买自己,很有可能,是为了报复。
报复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和耻辱。
不过,她往后也更不敢肖想陆昭了。因为他们的身份已经一个天一个地,放在话本里,都没人愿意写的。本来就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叶宁予又把头往里面缩了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酸地想。
一开始,他还是展府不受宠的庶子,她总是怜惜,也觉得他们是一类人,于是便总想靠近他,她觉得他们还是般配的,虽然展昭当时明确说过,喜欢的是她的嫡姐。
后来,他成了皇子,她就想,皇子也没什么的,她努努力,像阿姐那样,识字,看书,总能追上的。奈何她笨,看着他只能越来越远。但总归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份奢望和妄想。
现在这份妄想被碾碎了,她是最底层的奴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
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呢。
*
晚间吃饭的时候,陆昭刚动了两筷子,又放下,“她吃了吗。”
展凌拱手道:“属下方才端过去了,不过叶二……姑娘说她吃不下,让属下放着。”
陆昭沉了脸,问:“方才怎么不说。”
“属下知错。”无辜又被扣了一锅的展凌习以为常,嘴上麻溜认罪,心里连连叹息。
刚才陆昭一入席他就想说了,然而刚开口说一个叶字,就被陆昭堵了:“别提她。”
现在他家王爷自己提起来,他还能说什么,想必叶二姑娘在他不在的时候又惹了王爷。
展凌见陆昭起身,愣了一下,忙道:“殿下,您还未用膳……”
“吃不下。”陆昭敷衍地摔下三个字,往外走。
展凌心下叹息,跟上,眼瞧着这个方向似乎……是小阁?
陆昭推开小阁的门,果然见叶宁予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旁边桌子上有一碗粥糜,但已不见热气。
“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陆昭走过去,又去扯叶宁予的头发。
女子仰起头,纤细的脖颈露出来,弯出漂亮的弧度。
“唔……”叶宁予头疼,看着面前这修罗,张嘴就是一道呻吟,脸色惨白。
陆昭眉头一拧,手上没松,“为什么不吃东西?”
叶宁予缩起来,有些害怕眼前这个暴戾的人,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只是很难受,展昭哥哥,我晚一点吃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不要总是生气……”
陆昭心口悸动了一下,有些闷闷的,于是视线偏移,展凌已经很识相地端着一碗新的热腾腾的粥糜进来。
从展凌手里接过粥,陆昭道:“出去。”
展凌屁颠颠溜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手里的粥散发着米香,上头撒了一些盐。
陆昭松开叶宁予的头发,搅拌着热粥。叶宁予晃了晃头,摸了把眼睛,折过手去挠背。
背上时不时就感觉很痒,她挠了几次,挠痛了,又痒,忍不住又挠,继续痛,周而复始。索性睡过去还好些。
眼下被陆昭闹醒,叶宁予又开始痒。
陆昭抬眼一看,脸色结了冰。
“叶宁予你干什么?”陆昭毫不留情拍开她的手。
他这才注意到叶宁予背上的二次伤害,想必挠了不少次。
叶宁予被他大力一拍,苍白的手一片通红,立马缩回了怀里,哈了口气,轻轻搓着。
陆昭看她眼圈红了,登时更烦躁了。不就打了一下,还是为她好,至于吗?
“很痒,我忍不住,真的很痒……”叶宁予怯怯地看着男人冰冻三尺的脸色,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也没什么,可今天一连被男人这样对待,不是生气就是嘲讽,不是扯头发就是打手,她心里的酸涩几乎要溢出来,眼泪也控制不住。
“你哭什么?”陆昭捏了捏眉心,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耐心,低喝一声,“不准哭!”
叶宁予吸着鼻子,赶忙抹了抹眼泪,憋着一口气,低下头不敢看他。
越是看一眼,就越觉得自卑。
陆昭终于看不到她那张烦人的总是掉眼泪的脸了,可是心里依旧不畅快,深吸一口气,硬邦邦道,“吃饭。”
床上没有任何动静,陆昭忍了又忍,猛然掀开了叶宁予脑袋上的被子。
好么,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无声无息的。
叶宁予惊慌地看着他,抓起被子胡乱一抹,“展昭哥哥……”
“吃饭。”陆昭把碗怼到她面前。
叶宁予小心翼翼捧着,放到胸口前的位置,身体微微弓着,委屈巴巴地缩着手,发丝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和碗。
半天没动静,陆昭感觉出不对劲,敲了敲床沿,说:“吃完了没有?”
叶宁予大气不敢出,第一次这样盼望陆昭能快点离开。
她闻着粥,忍住阵阵呕意,低低道:“展昭哥哥,我……等会就吃,你先去……先去找别人好不好?”
陆昭眼一眯。
他找别人干什么。
很显然陆昭不打算如她所愿,冷笑一声,抓着她的头发,故技重施,往后一扯。
叶宁予又挨了疼,惊恐地看着青年充满嘲弄的神色。
“在我面前打算盘?你要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往里面放毒?”陆昭每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大一分。
放毒?
叶宁予睁大了眼,心里失落,但却无可辩驳,只是仰着脖子,竭力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昭哥哥,我只是……吃不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很想吐……”
面前的人可怜兮兮的样子,乌黑的眼透着无措。
结果就看见叶宁予一只手又忍不住悄悄探到身后去,想挠痒。
陆昭抓住她的手,扯下一旁挂着的腰带,两手一并,给她捆了起来。
叶宁予眨了眨眼,懵懵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但背后的痒却愈演愈烈,于是扭动了一下身子,“好痒,为什么要捆着我……”
“……”陆昭看了眼手里的粥,又看了看扭动着犹如蚯蚓般的叶宁予,叹了口气。
舀了一勺,一手掐着叶宁予下巴,往她嘴里灌,说:“别再乱动了!”
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大抵是没考虑过那粥有多烫,叶宁予惨嚎一声,刚送进嘴里,就呕了出来,还伴随着剧烈咳嗽。
实锤了,他把自己买回来,就是想这样随时随地报复自己。
叶宁予两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眼泪呛了一脸。
“你干什么?”陆昭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叶宁予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烫……”
陆昭:“?”
青年低头,掐着她的下巴,见她嘴唇是有些肿,身为始作俑者,脸色竟然比她还要难看。
半晌,陆昭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示意她自己看着吃,但叶宁予隐忍已久的反胃全部涌了上来,只瞅了一眼,朝旁边干呕了一下。
陆昭耐心尽失,沉着脸,自己吃了一口,把叶宁予的脸掰过来,掐着下巴引向自己,这样,叶宁予整个上半身都抬了起来。
叶宁予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一软,眼睛瞪得老大,就感觉到温热的流食哺入口中。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吃惊又迷惘,不知不觉就把粥咽了下去。
第22章 你别哭了,真的很难看
接下来好几日,陆昭也许是忙碌起来,即便两人都在主院,叶宁予却根本见不到人。
又过了些时候,叶宁予终于伤好了大半,不用继续躺在床上。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屋子里其实很简陋,什么都没有,梳妆台都空空如也。
叶宁予突然想起了之前陆昭送的木簪,还ᴊsɢ有已经被陆昭摔碎了的玉佩。
“展凌大哥,之前……之前我有一个束发的簪子……”叶宁予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展凌,往他跟前一戳,连比带话地问,“可有见过?我……找不着了……”
展凌一听她说簪子,便理解了,“噢,当时太医为了给你施针,我就给你收起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去拿给你。”
没一会儿,展凌就回来了,把簪子递给她:“我也没敢给你丢了,所以放起来了。果真如此,还好我当时留了心眼。”
说到这个,展凌还挺骄傲。
叶宁予小心翼翼接过,细细摩擦两下,展凌瞅着不过是个材质低劣的玩意儿,她那么宝贝,不由笑了:“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嗯!”叶宁予仰起脸,杏眼弯弯的,“谢谢展凌大哥。”
陆昭回到主院,眼神一凝,就看见展凌把簪子递给叶宁予,叶宁予冲展凌笑得极其灿烂的样子。
当真是刺眼的很。
果然是谁给她一点好,她就巴巴地跟谁跑。
廉价的很。
陆昭嗤笑一声,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展凌,你现在任务是太少了吗?”
展凌一见自己主子阴沉的脸色,心里打了个突,横竖没想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人,但他也并不想再继续增加任务,于是颠颠跑了:“属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外派。”
叶宁予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陆昭怎么生气了?
她有些拿不准,但是她又想问问陆昭,当初那枚玉佩碎了之后,被收拾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扔了。
叶宁予搅了搅手指,那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她想……哪怕是碎了,她也该找回来。
但是在陆昭生气的时候去找他,似乎不太好,叶宁予想了很久,终于琢磨出了一个办法。
她溜去了厨房。王府里只有一个厨子,现在还没到用膳时间,厨子也没有一直守在厨房,因此叶宁予来的时候,厨房里并没有人。
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勉勉强强找到一点面粉。
叶宁予也不知道诺大一个王府的厨房怎能如此贫瘠。
最后叶宁予做了一份热腾腾的元宵,只在汤里放了些糖,口感软糯微甜。
陆昭正看着书,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进。”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点雀跃,随后陆昭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眉心一皱。
府中的厨子都谨遵他嘱咐,不会煮甜的东西……
陆昭有所预料,抬起头果然看见了叶宁予。女子身上是下人的衣服,素白简朴,因着大病了这些时日,小脸瘦削下去,下巴尖尖的,眼睛倒是越发大了,唇上也没什么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