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的城市,涌动着一股不安的血腥气。
我带着人率先踹翻了对面总部的大门。
这就逐渐演变成了两个帮派的火拼。
我第一次见那种拿着砍刀往对方身上砍的画面,和警校里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
我有好几次差点被砸中。
在人群里凭着本能闪躲仓皇地闪躲。
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下意识地看去。
被人猛地推着,翻滚出了街道边。
「还让我好好看着。」
「看着你怎么送死的是吧?」
原来就在刚刚,如果不是周少伯推开我,那把大砍刀将会在下一秒落下,斩断我的颈动脉。
阻止我成为一个人体血喷泉的人。
此时却有些难耐地哼了声。
……
鲜红的血加深了他衣服的暗色。
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硬生生替我挨了一记。
我站在那想。
你可别死。
我是想把你送进监狱,不是想把你送进地狱。
「愣着干嘛?跑啊。」
「操,周凛,我真他妈信了你的邪。」
「你就该给我乖乖待家里的。」
「……」
男人有些烦躁地推开我。
就像是很小的时候,我被别人欺负,他也是这么朝我吼。
「你没用死了,赶紧走开,我来揍那群人。」
可惜。
大人的火拼不是小孩的过家家。
警笛声响起时,我是这么想的。
这个位置偏僻得很。
警察来的速度快到不正常。
很明显有人通风报信了。
两个帮派的人登时成了抱头鼠窜的老鼠。
可饶是这样,也有不少人被逮。
我和周少伯都跑掉了,但他的人伤亡惨重,不仅是他自己身体上的伤,还有他的人手和势力。
很显然,这次警方的行动非常成功。
车子里,我替他包扎腹部的伤口。
他伸出手指,有些不安分地搓着我额前的短发。
「阿凛,没我你今天就死了。」
我垂下眼睛,他也真是狠人,碘伏蹭进伤口他都不带哼一声的。
「我挺会打架的。」
「下次就不会这么慌了。」
我给他打了个丑兮兮的蝴蝶结,回答他。
他歪了歪脑袋,沉沉眼眸紧盯着我,忽地笑了。
「阿凛。」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咱们这次撤退的路线,我只跟你一个人讲过。」
「可是……」
「警察却无比准确地堵在了我们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啊。」
男人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他粗粝的指腹撩起一阵异样。
「你觉得……」
「我会让你有下次了吗?」
「小叛徒?」
「……」
我直视他的眼睛。
甩开了他的手。
「别他妈碰我。」
「你怀疑我?周少伯,亏你他妈能说出我是叛徒这句话。」
「我看起来还不像你的狗吗,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某一刻,连我自己都信了我对他有多忠心耿耿。
对面的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没有言语。
可我清楚地知道,他那个放在口袋里凸起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说不定下一秒他不爽了。
就能直接拔出来摁我脑门上送我归西。
结果,憋了半晌,
他对我说的就只有一句话。
「下车。」
啊?
我没反应过来,因为车子还在以 80 时速行驶。
他猛地打开车门,把我扔了出去。
我从磕磕碰碰的翻滚中回神,还没数清身上骨折了几处,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车子就已经驶远了,尾气都没让我吃到。
荒郊野外的路边,我一脚踹在树干上。
「操。」
老子是他妈真的冤。
因为自始至终,周少伯的撤退路线。
我太他妈懂周少伯了。
这人绝对会给我挖坑。
说什么兄弟情深,他这种人最容易遭受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所以他多疑而谨慎。
可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既然我没透露,那局里得到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呢?
难道周少伯在诈我?
不,不像。
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把我扔下车。
至少证明,他有足够的证据认定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十天之后周少伯再找到我。
是在一家面馆里。
这几天我都待在这里,店家收我 20 一天住一晚。
我手臂草草打着支架,瘸了一条腿靠在墙边看那群大爷打牌。
他穿着我这辈子都买不起的 Burberry 风衣。
手插在口袋里。
垂着眼看我。
笑:
「怎么想到躲在这的?」
「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我发现我确实像条狗。
他是骨头,他一回头我就汪汪地跟上来。
脸都他妈快被丢没了。
我真的很想抬脚把他踹飞,但我怕另一条腿也瘸了,只能朝他翻白眼。
「我哪敢。」
「周少爷来找我有何贵干啊?」
「怎么,准备处理我这个『叛徒』?浸猪笼?做人彘?」
我好心为他提供处理我的意见,可他还是笑。
抬手,给我理顺了头发。
「真记仇。」
「查清楚了,确实不是阿凛透露的。」
「那天我们的对话被警方的真正卧底听到了。」
「哥误会你了,可你也知道,干我这事儿的,最怕身边的人捅刀子。」
他垂眼捏了捏我的肩膀,能听出他说这番话的真诚。
「原谅哥吧,嗯?」
可是,我的心却猛地一沉。
是,我的嫌疑被洗清了。
那么。
那个被抓住的警察卧底,到底是……?
被周少伯带到地下室。
看见那个手脚被绑着,满身是伤的青年时。
我就知道,他妈命运弄人的一批。
跟我同期潜入周少伯组织的,还有另外一名卧底。
他和我不一样,是从基层开始干起的,所以我们俩很少会有交流,只是知道对方的身份。
那天周少伯跟我说具体撤退路线时,他很有可能听到了墙角。
并且,将这个信息汇报给了局里。
哪知道周少伯正在怀疑我,并且刚巧给我挖了个坑。
我没栽,他栽了。
我盯着那个被折磨得快不成人形的青年。
可是,他的双眸,依然亮着。
哪怕是跪,腰也挺直了。
「呸,周少伯,你就他妈的一条狗。」
「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被绳之以法!」
「你做了那么多坑害百姓的事,你会遭报应的!」
……
手插在口袋里的男人听着他骂,然后,歪了歪脑袋,
看都没看他,而是转头向我:
「阿凛,帮我做件事吧。」
「……」
周少伯绝对看出来我手在抖了。
可他依旧牵住了我的手,把那把手枪,塞进了我的手心。
「帮我杀了他。」
「……」
我站在那,不能回头,也不能动。
周少伯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我知道,这是我要迈过的最后一道坎了。
「操!」
「你他妈杀了我啊!!」
「你有本事就杀啊!!」
对面那个青年猛地出声朝我吼。
我突然想到,这是我们还在警校时对的暗号。
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真的太痛苦了。」
「我快忍不住了。」
「兄弟。」
「如果能杀了我,就把我杀了吧。」
我的枪,猛地移到了他的额心。
子弹的速度是 1200 米每秒,所以扣下扳机后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扣下了扳机,听见剧烈的声响,虎口还在震,他就已经倒下了。
温热的血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溅在我的脸上。
枪声令我莫名的耳鸣。
枪伤不会立马死亡,伤口越大,越痛苦,神经末梢说不定还在活跃,大多数人就因流血而亡了。
而他死前,在我耳旁,拿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朝我说的那句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