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彰怎么跟来了?
男人无声寒凉,纪清风不细看也知道他有多嫌弃自己。
她下意识抱紧妹妹纪连婈。
见状,大伯母眼珠子一转,当即‘咚’地坐到地上哭嚎:“我累死累活帮人照看妹妹,还被打呀,纪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没良心的!”
听她颠倒黑白,纪清风顾不上陆晏彰,拉着纪连婈,露出孩子手上青紫的掐痕,心头又怒又疼。
“你承诺会照顾好阿婈,我才把爷爷这红砖房让给你们一家,可到底是谁没良心?你敢不敢发誓,让那真正丧尽天良的人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闻声,远处的陆晏彰脸色更黑。
他大步上前,擒住纪清风的手腕,将人拖进对面矮小的泥胚屋。
一进屋,就严声讨伐:“纪清风,你闹够了没有?”
“领了熬药的任务又撂挑子逃跑回家,不能担事你何必应下?你当乡亲们的生命是儿戏?”
“还有刚刚,什么发誓?你想传播封建迷信?你大伯母好歹是你长辈,你平时就这么泼妇一样对人的?”
男人字字凌厉,他对她的委屈冷眼旁观,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掌心掐的生疼,纪清风扬起头,忍着眼眶的湿润:“既然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堪,那你和我离婚好了。”
想起今早听见的话,她朝陆晏彰伸手:“离婚报告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拿来吧,我签字!”
结婚到现在,纪清风从来小心翼翼,这还是她第一次态度强硬。
陆晏彰冷冷看着纪清风,没说话,像是想将她看透。
屋内气压一时跌落冰点,满屋沉寂。
这时,纪连婈忽然从屋外哭着冲进来:“阿姐,姐夫,你们不要吵架,以后伯母再打我,我不躲了,也不哭了……”
“阿婈错了……我会乖乖的,不给你们惹麻烦……”
纪清风僵住,心口像是被捅开了个巨大的口子,呼吸都疼。
下一秒,她猛地俯身抱住瘦小的孩子,这样好的妹妹,她上辈子却没有护住。
压低声音,她哽咽轻哄:“阿婈不哭,你没有错,我们吵架不是因为你,是阿姐吓到你了,阿姐错了。”
“……别怕。”
越说,纪清风自己的泪却忍不住。
“那你们为什么要吵架,阿姐不是最喜欢姐夫了吗?”
童言无忌。
纪清风喉咙一堵,猛地抬头,却发现陆晏彰早就走了。
残泪从眼角滑落,心头万般纠葛,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陆晏彰可能是听了她的话,去拿离婚报告了吧……
入夜,又下起了大雨。
把纪连婈哄睡,纪清风正准备去熄灯,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纪大夫!快救命啊!”
纪清风忙披着外衣去开门,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村民马上冲进了屋。
“纪大夫,老苗医当年给男人那儿看病很厉害,你不是继承了你爷爷的衣钵吗?你快给我看看吧!”
说着,他急切拉下裤子:“我刚刚跟我婆娘同房,好像伤到了,特别疼。”
纪清风一懵:“诶!你先别——”
话没说完,‘嘭’的一声,木门又被推开!
陆晏彰撑着伞站在门外,面色黑沉的盯着他们。
“纪清风,你可真是好样的!”
陆晏彰扔伞进屋,上前擒住纪清风的手腕,眼底怒气暗涌:“你要离婚,就是因为这个男人?”
年轻村民被吓的发虚,病也不敢看了,提着裤子就跑。
老旧的木门被撞的‘哐哐’作响。
纪清风回过神来,忙解释:“你误会了,他只是找我治病而已。”
陆晏彰脸色更差,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什么病非得三更半夜,脱了裤子在你屋里治?”
“纪清风,你知不知廉耻?”
手疼,心也疼,纪清风不由红了眼。
每次她说服自己放平心态,接受陆晏彰不喜欢她的事实,可他总叫她明白,他眼里的她更加不堪。
“你先放开我。”
话落,陆晏彰反而更加不耐,拖着她往外走。
纪清风脚下踉跄,想着屋内熟睡的妹妹,挣扎着抗拒:“你要带我去哪儿?我都说了刚刚是误会,我不能放阿婈一个人在泥胚屋!”
陆晏彰头也不回,冷硬的拖着她朝前走:“有个战士抗洪被滚石砸了脚,急需针灸治疗,现在涨水去不了县城,你必须跟我去救人。”
“你妹妹我已经托村长照顾,你用不着担心。”
听了这话,纪清风明白陆晏彰是一定要带她离开。
她只能按捺住不安。
更何况爷爷也说过,学医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这一走,纪清风忙了整整一夜。
战士的腿伤的很严重,直到天边白光破晓,纪清风才拔针,救回一命。
她疲惫松了口气,一边收拾针灸包一边叮嘱:“之后伤口不要沾水,药要按时煎服,近期不要剧烈活动。”
看着她眼底浓郁的乌青,病床边的陆晏彰微不可闻的皱眉。
昨晚纪清风的认真专注他都看在眼里,静了两秒,他生硬的吐出五个字:“谢谢,辛苦了。”
木屋不大,陆晏彰的声音清晰入耳,纪清风错愕抬头,怀疑自己累出了幻觉。
毕竟活了两辈子,她还从没领过陆晏彰好脸色,更别说他的亲口道谢。
不自在咳嗽一声,纪清风适应不了这种忽然的转变,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
压下心头的异样,她飞快裹好银针,头也没抬说:“不客气,现在人也救回来了,我该回家了。”
说完,不等陆晏彰回答,就逃一般出了屋。
纪清风承认,她当初跟着他抗洪,接下熬解暑汤的任务,确实是想用自己的医术讨好他。
但显然,她的方法不奏效,她的努力只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她现在不敢和他多呆,免得他又误会。
离开木屋十多米远,纪清风才慢下脚步,抬头却发现,军队扎营的入口,聚满了纪家村的村民!
她眉心一跳,不安冲了过去。
刚一靠近,就听村民心有余悸感叹:“昨晚的泥石流太可怕了,突然从山坡上泄下来,埋了大半个纪家村!”
脑袋轰然一声,纪清风心头骤乱。
“阿,阿婈……”
她惨白了脸冲进人群,寻找妹妹瘦小的身影。
下一瞬,大伯母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哭嚎:“陆团长!我要状告纪清风,她昨晚只顾着自己偷人,不管亲生妹妹,可怜我那侄女啊!小小的年纪,就这么被活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