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琛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他没事了，你不用太自责，赶紧去处理伤口吧，你们营长一定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目送战士们离开，她换下手术服，收拾好情绪才去了病房。
一进去，便见苏沐橙醒了。
他转眸看来，霎时四目相对，上辈子的记忆像海浪在墨言琛脑子里翻涌。
她口袋里的手缓缓收紧，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呼唤：“……哥。”
他是她丈夫，也是顾家养了二十年的养兄。
上辈子苏沐橙父母牺牲，年幼的他被顾家收养，成了她的哥哥。
在她没逼他和自己结婚之前，他对她很好，温柔体贴，但凡她这个妹妹想要的，他都会想办法帮她得到……
可婚后，他就像变了个人，疏离冷漠。
他再也没有跟她笑过一次。
如今重来……
墨言琛压下眼底求而不得，望向男人冷漠的脸——
既然他不爱，既然他只愿意做她哥哥，那这辈子……她成全他。
攥紧的手陡然一松，上前替他掖好被子：“你的伤起码要养三个月，这段时间就暂缓训练，免得落下后遗——”
“我知道。”
苏沐橙声音沉哑，看起来不太耐烦。
墨言琛僵硬收回手。
还不等她寒暄下一句，男人已经赶人：“我累了，你出去吧。”
墨言琛眼眶微涩。
见苏沐橙已经阖上眼，她只好转身离开。
刚回到办公室，窗外一道响雷震的她心一颤。
一起值班的同事看着窗外的暴雨，啧声感叹：“这雨都下好几天了，听说好多地方都出现了泥石流，说不准过些时候，咱们就要去救灾了。”
墨言琛眸色一滞。
上辈子她就是追着苏沐橙去了灾区，在救灾的时候不幸牺牲，死之前，还收到了苏沐橙的离婚申请报告……
她好像一步错，步步错。
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墨言琛打起精神去查房。
一夜忙碌，暂且忘记了心底的空洞。
第二天一早，她带了早餐抵达苏沐橙的病房，就算作为妹妹，给哥哥带早餐应该也不过分吧？
可正要推门进去，屋内却传出一道带着哭腔女声。
“北渠，你为报答顾家的养育之恩，进了自己不喜欢的军营，几次差点丢了命，甚至还被逼着娶了根本不爱的墨言琛，你的命太苦了……”
墨言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是沈梦妍！
苏沐橙真正心爱之人。
怔愣间，又听沈梦妍哽咽开口：“为你自己，也为我们想想，跟墨言琛离了吧。”
墨言琛下意识握紧早餐袋子，屏住呼吸，而下一秒，苏沐橙的冷漠如重锤般砸出——
“会离的，还不是时候而已。”
‘嘭’的一声，手里的早餐袋掉落在地。
墨言琛回过神，慌张捡起后，落荒而逃。
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见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同事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赶紧跟我换班回去休息一下吧。”
墨言琛恍惚着点头：“……谢谢。”
苏沐橙刚才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哪怕知道他不爱她，知道他想要离婚，但亲耳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痛。
雨还在下，整片天空都雾蒙蒙的。
墨言琛回到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两鬓斑白的爷爷正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看今天的军报。
看到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她眼睛一下就酸了。
上辈子她一心扑在苏沐橙身上，最后年纪轻轻丢了命，爷爷早年丧气，中年丧妻，晚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压下眼中的情绪，收伞后快步走进屋：“爷爷，我回来了。”
一把抱住老人，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此时此刻，她才真实感受到，自己真的又活了一次……
老人收起报纸，笑着拍着她的手：“都已经结婚的人了，还撒娇。”
说着，又看了眼她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北渠呢？”
墨言琛微微收紧手，只说：“……他受伤了，在医院休养。”
老人皱眉叹了口气：“特战营的兵，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你是军医，又是他媳妇，照顾好他。”
墨言琛嗯了一声，像小时候一样帮他按摩着肩膀。
看着爷爷的白发，关于自己要离婚的事，她根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当初爷爷保他们的媒，是以为他俩是两情相悦……
下午，在爷爷的催促下，墨言琛炖了鸡汤带去给苏沐橙。
轻轻推开病房门，沈梦妍已经走了，苏沐橙正睡着。
她放轻脚步上前，目光小心翼翼描摹着男人冷毅的睡颜，心绪万千。
如果当初自己不执意嫁给他，他们是不是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话可说？
纠结中，墨言琛不由朝那张脸伸出手，可就在快要触碰到时，苏沐橙睁开了眼。
像是被刺扎了，她立刻缩回手，目光闪烁：“你醒了……我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吧？”
刚说完，护士就端着医疗盘进来给苏沐橙换药。
因为是新来的，护士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药，见男人皱起的眉，墨言琛叹了口气：“我来吧。”
护士满眼窘迫，只能红着脸出去了。
顶着苏沐橙如炬的视线，她垂眸轻轻解下他身上的纱布。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着层薄汗，触碰到那结实的肌肉时，她的手一颤，抬眼间，撞上苏沐橙深不见底的墨眸。
她脸颊不自觉升温：“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男人面不改色：“当兵这么多年，怕什么疼。”
墨言琛抿抿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扎好绷带之际，视线突然落在苏沐橙胸膛上一条狰狞的旧疤上。
十年前，他为了保护她，生生挨了流氓一刀。
那时他流了好多血，却还笑着安慰她：“皎皎不哭，哥不疼。”
想到这些，墨言琛鼻尖酸涩，轻轻抚上那道浅褐色的疤，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手腕。
抬起头，苏沐橙的眼神像是鹰爪，牢牢将她抓住：“你帮病人上药的时候，也喜欢这样乱摸？”
看透人心般的目光让墨言琛心跳一顿，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
“弄好了就出去。”
墨言琛面色一白。
他又赶她走，如果在这儿的是沈梦妍，他还会这么说吗？
可转念一想，酸苦便翻涌起来。
沈梦妍是他爱的人，哪是自己比得了的。
见男人躺了下去，墨言琛目光一扫，瞄见桌上一块蓝色绣花手帕，角落绣着一个‘梦’字。
是沈梦妍留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