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哥招呼他们进了厂房的一个办公室,虽说是办公室,也很是简陋。
90年的厂房办公室,都很是务实,没那么多花花绕绕。
推开门,就看见水泥地面上放了几张大桌子,乱七八糟的样品图、样品、彩带、毛线、纽扣、针,杂七杂八,没什么规律的摆满了大桌子,地面上也一片杂乱,下不去脚,一个中年女人埋头在这些凌乱的东西里,正认真画着什么。
听见有声音,中年女人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带着眼镜,看不清神色,“邓哥,”她喊了一声,又低下了头。
“我们厂里画花样的,王姐,”邓哥给卢飞志介绍,瞅了瞅乱糟糟的地面,又冲着王姐喊,“哎哟,王姐,你这整的,太乱了!画花样是不容易啊!”
卢星心里一动。
王姐头都不抬解释着,“最近画的都不行,这不是快六一了,市里幼儿园和小学都下了表演服的订单,我弄个好看新鲜点的。”
邓哥一边招呼卢飞志,一边感叹,“要么说这日子好了么,前些年,别说演出服了,很多孩子连身新衣服都穿不上,现在倒好,孩子爸妈都生活富裕,有钱了,可着劲儿疼孩子!”
卢星心想,城里的生活确实是这样没错,回石关村看看,一堆孩子现在依然穿不上衣服,捡别家小孩旧衣服穿的比比皆是。
就说坡上的高国柱家,那老大来娣的衣服给招娣,又一个接一个的传给后面的孩子,直到穿烂了,才成了家里的抹布。
邓哥弯腰从地上捡了些样品,又从桌子上挑挑拣拣几个,把杂乱的其他东西推到一边,一溜儿摆开,“来。”
“最近正缺人,东西越来越多了,不然哪,我们是不会招新人的。”他又抬眼打量了卢飞志几眼说道。
“这些呢,是基础款的绣鞋垫,绣好给个2毛到7毛,这些是夏天的裙子,拿回去缝个装饰物,订个珠子,绣个花,订好后简单的给个一两毛,复杂的最多能有个1块钱,还有这些,”邓哥抖落开一片挺大的布,“这些是城里的最新式家里装饰用的,绣好再熨熨,做蒲团,做墙挂,做门帘,这个得用彩带,丝线可不行......”
林林总总,基础款的多,花样少,钱也少。
鞋垫1毛到3毛,厂里直价2毛到7毛,差价居然这么大!
村里那位支摊子的人,不地道。
卢星想了想前世,一开始妈妈拿的是基础的白线绣,很麻烦很累,赶工熬眼睛,据说从80年代就开始,日日夜夜,熬个不停歇,到手也就几块钱。
再到后来,她童年时候,就是现在邓哥拿来这些,有了花色有了款式,虽然大多是基础款,但是如果像妈妈年轻时候那样,什么都不做,专注于熬,一个女人一天多的甚至能挣十块钱!
城里人早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也只有村里人,才愿意干这繁琐、劳累、钱又不多又熬人的活儿。
那边卢飞志已经挑了裙子和布料,在和邓哥谈价格和供货方式。
卢星闲着无聊,东张西望,探着头看着桌子上的别的花样。
桌上的花样其实很多,但他们初次来,信任度不高,邓哥自然也不会把复杂的和挣钱多的活计给他们。
不过,桌面上有几款复杂的,还挺好看的,放在几十年后,都不过时的好看。
“小闺宁,”王姐抬头看卢星看图样目不转睛的,跟她招手,“你过来一下。”
卢星回头看,卢飞志对她点了点头。
她赶忙乐颠颠的跑过去。
“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