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岁禾感慨陆蔺脑子好使,还不忘跟舒枫交换眼神,示意她赶紧说明,别影响陆蔺继续上课。
后者会意,举手,“谈老师好,我原本是来旁听余教授的课的,所以名字不在上面。”
代课的事没有提前说,有旁听的很正常。
陆蔺点了下头,把名册放在一边,恰巧又看到那张红色签纸。
上头的大胆言辞跟课堂氛围格格不入。
他拧眉,把两张纸夹进了书底,继续讲课。
简岁禾把陆蔺的动作尽收眼底,心底莫名有些开心,继续跟着写笔记,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拿回姻缘签,再试探下陆蔺是不是记得自己。
两节课很快结束。
课间是最好搭讪的时间,不少女生借着机会围到陆蔺身边去问问题,讲台上围了好几层。
简岁禾扫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也不急着走,慢慢地收着包。
舒枫用下巴比了下,“那么多人围着,你不去?”
简岁禾摇头,“你不懂,这些人的格局小了。”
“?”
简岁禾把最后一支笔放进包里,拉好拉链,“她们围成一圈,陆蔺记得住谁啊?再说了,她们还得上课,美人迟早落单,急什么。”
舒枫被这波分析震到,给简岁禾比了个大拇指。
不出所料,课间休息结束前,下节课的老师就来了,乍看见讲台上乌泱泱的一片,玩笑般说了句,“怎么着,是夹道欢迎我还是夹道欢送谈老师啊?”
下堂课的男老师也是年轻老师,诙谐幽默,一句笑话把同学们逗乐了。
班长看到上课时间差不多了,便出来维持秩序,请同学回了自己的座位。
简岁禾早就跟舒枫打了招呼,中午在食堂碰面,这会儿分头行动。
舒枫去开研究生的组会,简岁禾则在外头蹲守陆蔺。
没一会儿,陆蔺拎着东西从里面出来,顺手关了门,转身时看到通道口那儿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简岁禾见陆蔺走过来,麻溜儿地小跑过去,热情地打招呼,“谈老师好,又见面啦!”
这个“又”字就很有灵性了。
陆蔺听完,双手插.入风衣口袋,淡淡地看着她,“有事吗?”
简岁禾端正地站着,“自然是给您赔罪啊。不过,看在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吧?”
“当然,如果您不记得我的名字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我描绘场景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陆蔺放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搓了下。
临近上课,学生们步履匆匆,极少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两个人站着。
陆蔺扫了眼周边,想起那张签纸上的狂放之语,淡淡地说了句,“记得。”
“所以,请简岁禾同学自重。”
陆蔺的声音很淡,却把“同学”两个字压重了。
简岁禾仰头,透过薄薄的镜片看到那双琥珀色瞳仁,深沉又明亮。
男人身上的雪松枝气和檀香气似有若无地蛊惑她的心神,她差点被淹没在这样的美色中,最后被仅有的一丝理智拉回现实。
她解释,“花名册上的名字是我自己加的。”
“您现在不是认识我了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有点虚,可眼前人的眉心皱得更深。
写小说这么些年,简岁禾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
她见好就收,“我真不是学生,一没跟踪你,二没调查你,寺庙和学校都是我们偶遇,这不正好说明我们有缘吗?”
简岁禾言辞巧妙,说着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了下陆蔺另一侧手中的东西,“谈老师要是想留着我们缘分的证明那就留下吧,我没意见的。”
陆蔺顿了顿神,低头看到了从书中冒出的半截纸。
深红的颜色在深灰的大理石地面上显得格外打眼。
陆蔺思忖,拿出来递给简岁禾,“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离开,没再看身后的简岁禾。
倒是身后的声音打了几个弯还传到了楼梯里。
“谈老师,后会有期!”
……
这声音,怕是能传到顶层了。
陆蔺停在二楼,余光扫到一道蹦蹦跳跳跑远的身影。
他不由想起了在寺庙里的情形。
那日去寺里上香,他得主持相邀,在后院净室内歇息饮茶,忽然来了个讨茶喝的姑娘。
原以为只是个路过的香客,他便给了一杯茶。
女孩儿喝完,客客气气地道谢,还问这么做是否冲撞了他的女友或夫人。
陆蔺拧眉,说自己没有夫人也没有女友,并无冲撞的。
她了然点头,“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厚脸皮再讨一样好了。”
女孩儿凑近了些,也如今日一样逆着光,声线纯粹明媚——
“茶都讨走了,能不能顺便讨走煮茶的人啊?”
舒枫跟简岁禾约在Q大三食堂见面,点了个有名的鸳鸯锅,边吃边聊。
简岁禾一边吃一边划拉手机,舒枫看她差点把筷子咬断,立刻出手拦住,“简岁禾你吃饭用点心行不行?”
简岁禾摇摇头,眼睛还盯着手机,“你不懂,我在学习。”
舒枫:“……?”
许是觉察到对面的视线,简岁禾抬眼,正对上舒枫一副“这孩子吃饭吃傻了”的表情。
她收了手机,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了解一位学者,看他的论文是最直观的。”
舒枫面无表情地戳穿,“在你这儿是美貌排在论文前。”
简岁禾嘶了一声,“别打岔,我真有一个重大发现。我看了陆蔺发的论文,质量、级别都挺高的,按理说在Q大当个正式员工没一点问题,那他为什么要委身当一个外聘的临时工呢?”
舒枫听完,玩笑的神色收敛了些,“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事。那依你之见,这是为什么?”
简岁禾抄起筷子,不急不慢地夹了片牛肉放进碗里,边吹边说,“猜不到,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就在舒枫以为简岁禾会为此苦恼,准备开解她时,后者不急不慢地吃了片牛肉,“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抱得美人归的美梦。”
……
相识这么多年,舒枫最佩服简岁禾的就是她身上打不败的这种精神。
既然好姐妹要追人,那她必须得帮忙!
正当姐妹俩人准备商量计策的时候,简岁禾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跟催命似的。
她看了眼来电人,顿时皱了眉,等了好久才接起。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对面跟连珠炮似的发了声,“简岁禾,杂志社上班时间你跑哪儿去了?还不赶紧回来!”
简岁禾熟练地开了免提,把手机撂在一边,“堂姐,我这周休假了。”
“休什么假!”
说时迟那时快,简岁禾在对面开始放大招的前一秒开了静音,跟舒枫比划了几下就开始吃烫熟的肉。
那头的人还在持续输出,“杂志社要定月末的主题了!上个月我就没争过喻冰!我安排你过去是当卧底的,不是给她打杂的!赶紧回来,小小年纪不奋斗,怎么有出息?大伯要是知道了非得骂你!”
听到“大伯”两个字时,简岁禾的夹肉的筷子顿了下,眼神里染上几分凉意。
姜乐云叫了简岁禾一声,问她听到了没有。
简岁禾回神,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关了静音,“听到了,一会儿就回去。”
姜乐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挂了电话。
坐在对面的舒枫没忍住,“你堂姐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上次不是说要辞了吗?赶紧的,别受她这个气了。”
简岁禾把手机塞回口袋,放下了筷子,声音平缓,语气淡淡,“你忘了这工作是谁给我排的了?我可不想惹事。”
舒枫愣了下,抬眼跟简岁禾对视。
视线交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气焰顿时降了下去。
简岁禾反而没那么在意,把桌上的物件拾掇了下塞进包里。
她看到舒枫脸上都是担忧,打了岔说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替我抄一份陆蔺的课表来。早把人追到手,早享艳.福。”
原本还在低气压中的舒枫顿时:“……”
—
去往杂志社的路上,简岁禾又收到了姜乐云发的催命微信。
她嫌吵,回了个“OK”的手势后就把消息提示设了静音。
没了催命声,世界都美好了很多。
跟姜乐云做了这么多年塑料姐妹,简岁禾早就摸透了姜乐云这个人,欺软怕硬,爱慕虚荣。
对付她这种人,简岁禾只要跟她打太极,装得很乖就可以了。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简岁禾捏着手机转了几圈,给自己的责辑周悦发了条消息,问她版权的价格谈好了没。
周悦估计不忙,秒回了一句,“在办了,不过价格还在商榷。”
接着她又说了句,“其实你可以一边开新文一边等价格,两不误啊!”
简岁禾:“……”
简岁禾:“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周悦回了一把刀后,微信静了下来。
密闭的车厢内,空气流通差,闷得人头脑迟钝。
简岁禾试着清空大脑里的废物信息,开始思考如何跟陆蔺套近乎。
她是个小说写手,只是母胎单身二十五年的生活经历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恋爱经验。
以至于每次交稿的剧情流文章总能让周悦发来一大堆吐槽信息,然后安慰她是时候为事业找个男人认识下了。
简岁禾每次都应下,然后每次都不当回事。
虽说没吃过猪肉,可她见过猪跑啊!
那无非就是先了解再进一步最后推倒嘛。
一提起推到,简岁禾不由地想起了早上的梦。
那串佛珠的檀香气息犹在鼻尖萦绕,珠子发出的碰撞声都那么有磁性。
她一把捂住脸,青天白日的,好羞耻啊!
简岁禾羞了一会儿,摸出口袋里的姻缘签,放在手里看了半晌,又默默地跟佛祖道歉,许愿佛祖早日成全她。
看签纸的间隙,舒枫把陆蔺的课表发来了。
连带着一块儿来的还有陆蔺的邮箱。
简岁禾回了个“比心”的表情包,用指尖拖开了那张课程表,认真记了下课表。
至于邮箱,她不打算用。
又不是公事,贸然用邮箱发私信不太尊重美人,还是得想点办法多正面接近。
欣赏课表、计算日子的时候,地铁很快到站。
简岁禾工作的石瑰杂志社位于帝都的主城区,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中,有一整层都是杂志社的。
她刷卡进入四面釉金的电梯,找了个角落靠着,眼神放空,任凭一道道刺眼的白光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