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紧张越痛，放轻松些。”
温柔安抚纪歆如不是他的老公霍北沉，而是妇产科的做试管的医生。
纪歆如张开双腿躺在取卵椅上，她咬紧牙关身体微微往后仰。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试管，但紧张、疼痛却仍细细密密传遍她每条敏感的神经。
可为了保持卵子的活性，给霍北沉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她生生硬挺着，拒绝了全麻。
“我要放进去了。”
医生晃了晃手上散着银银冷光的取卵针，示了示意。
纪歆如不由深吸口气，准备好了的字眼还没说出口。
手术室的大门被猩红着眼的霍北沉蛮力破开。
“小影，我们不做了！我不要孩子！”
他推开围绕在病床前的医生护士，打横抱起纪歆如便要往外走。
“行舟——”纪歆如紧攥住床栏，不肯走。
她紧了紧抓在他腕上的手，柔声安抚道：“很快的，我不疼，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明明受痛的是她，可她却比霍北沉淡定。
原因无他，她知道霍北沉太爱她了。
没有人比她更能确定，霍北沉给她的爱是多么浓厚无暇。
正因为这份爱，身为快穿者的纪歆如忘记了游戏小说的初衷。
眼看快穿100个位面的终极目标快要完成。
但在确定霍北沉爱意值浓度和纯度皆为一百的那一刻，纪歆如彻底破防。
系统小宝苦心规劝敌不过她一句。
“你不是人，你不懂人类有了羁绊，是难以脱身的。”
最终，小宝将她抛弃在这个世界。
它留下诅咒：“纪歆如，你会为你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难以生育，还只是个开始。
纪歆如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正因如此，她才执拗的要给霍北沉留一个念想，万一有什么不测，他总能为了孩子活下去。
可此刻，霍北沉却执意要将她抱出病房。
平日一丝不苟的男人将她紧拥在胸口，闷声恳求：“小影，我不要孩子，我不想你再受这份痛。”
纪歆如苍白的扯出一丝虚弱的弧度，像安抚小孩般摩挲着他宽厚的后背。
“行舟，我是自愿的。我想和你有一个爱的结晶，想让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
架不住纪歆如的执拗，霍北沉掩下心疼翻涌着双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手术室。
纪歆如重新躺回手术床，冲被震惊到的医生报以歉意：“麻烦医生了。”
因为霍北沉的“捣乱”，纪歆如的取卵手术进行到黄昏日落时才结束。
霍北沉没让脚沾地，一如往常将她抱出医院，又稳稳的将她安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这是最后一次了。”
霍北沉低头仔细帮她系好安全带，轻柔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小影，我有你就够了，没有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
纪歆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愈是这般掏心掏肺，她愈是愧疚，愧疚到除了爱什么都不能给他。
车子行驶在繁花大道，霍北沉握住纪歆如的手，一刻不曾松开。
直到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抽出了手，冲错愕的霍北沉一笑：“我玩玩手机。”
纪歆如勾着唇角点开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放大瞬间，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照片里，霍北沉一手揽着小腹隆起的女人，一手举着胎儿彩超图，笑得和煦。
接着传来的文字，直接让纪清全身血液凝固——
【你在手术室做试管的时候，行舟在外面陪我孕检。】
纪歆如紧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
短信界面，女人的信息还在涌入——
【不信是吗？副驾驶抽屉里有我的安胎药。】
纪歆如心头一震，整颗心如坠入极寒之地。
攥紧手机的手骨节发麻，她握了握拳头，逼迫手恢复知觉。
打开抽屉，桑皮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一副安胎药就躺在里面。
她伸手去触，粗糙的手感，硌得她双眼泛了红。
察觉她动作，霍北沉侧了侧目柔声问：“老婆，找什么呢？”
他语气安然，闻不见一丝不安。
笑着的梨涡里，蓄满了坦荡，真诚得刺眼。
刺在纪歆如心尖上，密密麻麻，满是苍夷。
她扯了扯嘴角，避开安胎药拿起旁边的口红扬了扬，竭力挥散眼底的痛：“我补个妆。”
她举起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光补妆。
她看见自己惨白如纸的脸，倒映在霍北沉与女人的合照里。
横亘两人中间，突兀得像一个窥视者，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倏然，她连拿稳手机的力气都没了。
身子一歪，侧身卧在座椅里，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明明最爱的人就在身旁。
可她的心却已从云端跌落到无尽地狱。
……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稳稳停在了霍家别墅前。
纪歆如还合着眼。
霍北沉轻手轻脚凑近，为她解开安全带：“小影，到家了。”
他的衣袖随着动作下滑，手臂上的爱心贴纸不经意露出，大喇喇的闯入纪歆如视线。
不等她开口，霍北沉不以为意地解释：“今早陈总带他小儿子来了公司，肯定是那臭小子干的。”
话落，他随手撕下来，揉成小团，直接丢到了窗外。
多拙劣的托词，她轻抚着霍北沉臂上残留的贴纸胶。
暗想，他到底是何时开始撒谎的？
可她什么都没问，任由他抱着下车进了别墅。
她被轻手轻脚安置在客厅沙发上。
霍北沉打开电视调到她喜欢的节目，在她唇边啄了啄：“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做饭。”
他挽起袖子，向厨房去了。
纪歆如张开手心，上面赫然印着四个渗血的指甲印。
原来很多事情早已露出端倪，只是她被全身心的爱意和相信蒙蔽住了眼睛。
骤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响起。
【后悔了吗？】
久别的声音，让纪歆如理智回笼。
纪歆如颤抖地发出声音。
“小宝，是你吗？”
【是。】
纪歆如不是胎穿，来到这里的时候原主是20岁，而她在原世界才18岁。
他们如师亦友，在完成任务的路上，它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除了原主的母亲和霍北沉，小宝是她唯一信赖的人。
是她的背叛，伤了小宝的心。
漫上心头的愧疚让纪歆如哽了喉：“谢谢你肯原谅我。”
感动翻涌，纪歆如泪眼起了婆娑。
她还想说些什么，小宝却冷冷打断。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不跟我走？】
跟它走？
纪歆如迟疑了。
她要走吗？
这八年来，霍北沉与她的种种如电影片段在眼前掠过。
她嗜辣，而霍北沉嗜甜。
每次霍北沉做饭都会放很多辣椒，在餐桌上给自己准备一碗清水，洗去辣味再吃。
她很懒，不爱做家务。
霍北沉就包揽了一切家务，偶尔他出差了，她会故意把家弄乱，等他回来收拾。
霍北沉从不舍得骂她，气急的时候只是把她的头发揉乱，看着她恨恨地梳头发，他就会哈哈大笑。
她感冒发烧，霍北沉都会放下工作全心照顾她，忙上忙下，守一整夜不睡。
她凌晨两点的时候突发奇想想去看海，霍北沉马上起床穿衣服，开车带着执行力为零的她去最近的海边。
……
过往种种，如海市蜃楼。
纪歆如回忆着不知如何自处，她望向厨房里男人忙碌的背影：“我不知道，让我再想想。”
小宝默了一瞬，沉沉开口。
【我等你的答案。】
说罢，小宝又休眠了。
纪歆如一个人坐在诺大的客厅，触目之处皆是她和霍北沉的回忆。
他们一起设计的小屋，现在成为囚禁她的牢笼。
无力感和窒息感让她想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