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棠回到府上便开了酒,菊花酒清冽,正应景。
不过她就没想的是,林渝祈竟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着沈韶棠眼前的酒杯,林渝祈淡淡开口:“公主何时有了偷听的习惯?”
沈韶棠一怔,没理会这番嘲讽,只说:“你何苦发下那样的重誓?”
林渝祈一脸漠然。
“只有违背誓言,才会遭受天谴,而臣,至死都不会爱上公主。”
沈韶棠心口似被狠狠扎下一刀,连带着喉咙都涌起一股血腥气。
半响,她才说:“如此便好。”
这样日后她死了,林渝祈也不会伤心。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林渝祈陡然眸光一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压下情绪,说起了另一件事:“敢问公主,圣上今晚可提及北疆战事?”
林渝祈的父兄都死在与北疆的战场上,他对北疆的恨意比谁都深。
沈韶棠顿住,下一刻,却见向来矜傲的林渝祈竟直直跪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北疆屡犯边境,臣斗胆,请公主准我上战场,扬我国威!”
沈韶棠眼前浮起三年前林渝祈从战场被送回都城,毒发濒死,林老将军痛心哀求她的画面。
“公主,老臣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安稳一生!”
“老将军,本宫答应你,有生之年,护他周全。”
思绪回笼,沈韶棠硬起声音:“此事无须驸马操心,去北疆战场的将领,本宫已选定陈将军。”
她又冷冷开口:“今日不是十五,驸马不必来我房中。”
说罢,沈韶棠拿起酒壶起身便走。
林渝祈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冷声道:“公主真要为一己之私将我困在这牢笼里,哪怕大敌当前也不愿放手?”
沈韶棠呼吸一窒,她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林渝祈看着沈韶棠的背影,眼里全是不甘。
灵觉寺。
玄清打开寺门,视线落在沈韶棠毫无血色的唇上。
他脸色一变,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沈韶棠随他号脉,声音轻缓:“我又来找你喝酒了。”
玄清佛子般的面容浮现一抹焦急:“沈韶棠,你再这般折磨自己,最多三月,我就该给你刻长生牌了!”
话音刚落,沈韶棠就直直倒在了他怀中。
直至第二日傍晚,沈韶棠才回了公主府。
推开房门,却见夕阳残影中,林渝祈等在案前。
他抬眼看清沈韶棠,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贵为公主,却跟山野和尚苟合,臣真是大开眼界!”第3章
苟合两个字,让沈韶棠猛然攥紧了手。
她看向林渝祈,眼神澄澈:“本宫与玄清,清清白白。”
林渝祈冷冷的看着她,神情讥讽又不屑。
苦涩溢满沈韶棠的胸腔,她闭了闭眼,难掩疲累:“本宫要休息了,驸马退下吧。”
说罢,她缓缓走向室内。
从林渝祈身边走过时,却被他陡然拉住手腕带入怀中!
衣袖浮动间,案上的两只酒杯被扫在地上,其中一只,‘啪’一声碎成两半。
林渝祈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弧度:“臣既是驸马,自然要伺候公主休息。”
沈韶棠脸色陡然一变。
玄清的话在脑海中响起:“除开每月十五渡毒之日,其他时候不可与他同房,否则毒性未消,恐有性命之忧。”
“不行!”
沈韶棠想要挣扎,可下一刻,她就被林渝祈狠狠甩在床上。
衣衫破碎,林渝祈欺身而上,让沈韶棠脸色瞬间苍白。
感受身上人不管不顾的动作,沈韶棠胸口揪痛,终是闭上眼,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床帐间旖旎陡生,可很快,沈韶棠胸口便骤然绞痛起来,一股血腥味直冲喉间,她双唇紧闭,放在林渝祈肩上的手骤然掐进了肉里。
林渝祈动作一顿,却只当她是抗拒,动作也愈加粗暴起来。
当房间里恢复寂静,已是一个时辰后。
林渝祈看着蜷缩在床上无比狼狈地沈韶棠,神色一瞬晦暗,随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沈韶棠才松了劲,剧烈的咳嗽起来。
鲜血从她嘴里争先恐后的涌出,片刻就染湿了枕巾。
她用力将玉枕推翻在地,引来门外的婢女。
“去灵觉寺……请玄清大师来。”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
沈韶棠梦到了从前的事。
北疆大战前夕,林家长子林扶苍身披银甲,坐在马上意气风发。
他说:“韶棠,待我大胜归来,给你带北疆最好的宝石做金冠。”
之后,黑棺入城,林家次子林渝祈替兄长扶灵归来,看着沈韶棠坚定开口:“兄长不在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画面一转,又变成大婚那日,林渝祈挑起沈韶棠的盖头,沈韶棠满怀期待,却对上他冰冷厌恶的眼……
现实中,沈韶棠在睡梦中喃喃自语:“渝祈……”
玄清站在床前,看着她眼角滑落了一点晶莹。
他眼神复杂,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用指腹擦去那滴泪。
感受到那滴泪的温度,他的手一僵。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对婢女开口:“你守着她,我去看看药。”
玄清走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了林渝祈。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玄清脸色有些冷。
林渝祈则打量着他,眼里满是厌恶:“我倒不知道,她竟还将你带进了府。”
“见过驸马。”玄清双手合十,语气平淡,“贫僧只是来为公主施针。”
林渝祈嗤笑一声,抬腿欲走。
在他经过身边的那一刻,玄清还是没忍住开口:“不知驸马有没有注意到,近年来,公主身体越发虚弱了。”
林渝祈仿若未闻,径直踏入了卧房。
婢女立刻行礼:“驸马。”
林渝祈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婢女慌忙离开。
林渝祈靠近床榻,就见沈韶棠静静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向强势的人在这一刻竟显出几分柔弱。
林渝祈眉心不由皱了皱,又上前一步,就见沈韶棠慢慢睁开了眼。
男人逆光而立,身形挺拔的模样,跟梦中的青年将军逐渐重合起来。
沈韶棠声音虚弱:“扶苍……”
只一瞬,林渝祈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声音无比寒冷:“公主对兄长,真是情深义重。”第4章
听到林渝祈的声音,沈韶棠猛然清醒。
她下意识开口:“刚刚我……”
“够了。”
林渝祈打断她的话,眼神晦暗:“无需解释,臣并不在乎公主如何。”
沈韶棠话堵在喉咙,默然无语。
林渝祈语气漠然:“公主若要养面首,也请勿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有碍天家脸面。”
说完,他行了礼,径直离开。
玄清端着药进来,就见沈韶棠望着林渝祈离去的方向面露苦涩。
他手指轻扣门扉,见沈韶棠转身看他,才走进内室。
他递过药:“喝了吧,今日之事若再来一次,我就能来为你念往生经了。”
沈韶棠勉强笑了笑,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说:“麻烦你了,等会我让人送你回寺。”
玄清一顿,随即垂眼:“好。”
休息了两日后。
沈韶棠突然收到下人来报:“公主,太傅嫡女云筝求见,现正在前厅等候。”
她皱了下眉,朝前厅走去。
厅内,云筝一身素装,不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
见到沈韶棠,她恭敬跪下行礼:“臣女听闻公主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沈韶棠淡淡道:“起来吧,你有心了。”
云筝却没动,她飞快抬头看了沈韶棠一眼:“公主,臣女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相求!”
沈韶棠脸色一沉,就见云筝头重重磕在地上。
“祈哥哥志在沙场,求公主换下领兵将领,让他前去北疆!”
沈韶棠神色陡然一变。
云筝还在凄凄恳求:“祈哥哥心心念念是为父兄复仇,难道公主就从来不在乎他的心愿……”
却听沈韶棠冰冷声音响起:“与北疆交战乃军机要令,你是如何得知?”
云筝的恳求戛然而止。
她面色一瞬惨白,在沈韶棠凌厉的注视下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林渝祈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挡在云筝身前,沉声道:“筝儿不过一介弱女子,公主何苦要为难她?”
云筝眼泛泪光:“祈哥哥,是我的错,你不要为了我与公主争执。”
林渝祈侧头,声音温和:“别怕,有我在。”
沈韶棠看着眼前这一幕,清楚的感觉到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稳住身形,定声问。
“你可知她犯了什么罪?”
林渝祈撩起衣袍下摆,背脊挺直的跪了下去。
“无论何罪,臣愿意代她受之!”
沈韶棠眉心一拧,头一次生了怒意:“哪怕她犯下窃听军机之罪?”
林渝祈一愣,沉默片刻才开口:“筝儿是为了臣才冒险探听,此事罪在臣身。”
沈韶棠对上他眼里的情深不悔,心上蔓起一股难言的酸胀。
半晌后,她冷冷吩咐侍卫:“送云小姐回府。”